第四篇 第八章

一叶海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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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篇 第八章

    卡尔玛一行人将伤者放在马背上,向城里走去。

    远远地便可以望见一座城池,有着高高的尖塔、宽阔的护城河、石头砌成的坚实城墙。同所有的边疆城池一样,这座城池也有军事防御功能。

    “把他们抬到大厅去!”

    萨尔汀大声说道。

    出来迎接他们的士兵们急忙将受伤的人抬进了大厅。

    宽敞的大厅里整齐地摆放着餐桌,餐桌上摆着香喷喷的食物。

    大厅中央的松明火熊熊燃烧着,厨师正在那里翻烤着一只乳猪。

    打扮得花花绿绿的小丑们正在摆弄着一只绑在半空中的巨大吊环,为即将开始的演出做着准备。

    这些正准备欢迎新任领主的人,看到进来了这么多鲜血淋漓的人,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快去把医官叫来!”

    萨尔汀冲着人群大吼道。有个人急忙向外跑去。

    一行人将负伤的人平放在地上,然后小心翼翼地试图用刀将射入他们身体的箭截断。可是箭杆很粗,很难割断。因此,每当箭身晃动的时候,那些伤员都会发出痛苦的呻吟。

    见此情景,卡尔玛面色沉重地走上前来。

    “让开,我来。”

    他将伤员身上的箭杆咔咔地折断。伤员们身体颤抖,表情异常痛苦。

    “忍着点。时间越长会越难处理。”

    若是拖得太久,箭尖会深深地陷入肉里,到时候拔箭会更加困难。

    卡尔玛将箭身折断之后,掏出短剑将一个伤员被射穿的铠甲割出一个圆形的口子。

    人们惊讶地看着卡尔玛。他将魔法注入了短剑之中,因此可以轻易地将铠甲割开。

    “愣着干什么?快把他的铠甲脱掉!”

    卡尔玛喝道。周围的人赶紧打起精神将伤员的铠甲脱掉了。

    卡尔玛将松明火上的乳猪移开,将短剑置于炭火上方翻来覆去地烤。过了一会儿,他拿着这把短剑走向伤员。

    “领主大人,您现在要做什么?”

    刚刚赶来的医官惊讶地看着卡尔玛。

    “我在消毒。”

    “消毒?”

    “空气里有很多肉眼无法看到的病菌,就是它们引发了疾病。刀上也有这些病菌,而用炙热的火便可以将病菌杀死。用没有经过消毒的刀来处理伤口,伤口会化脓或者引发其他的不良反应。”

    “这种说法我是第一次听说。病要靠自然和神的力量才可以治愈。”

    “说教还是放到以后吧,现在没时间了。”

    卡尔玛无视医官的话,走向伤员。那伤员害怕地向后退着。

    “稍微忍耐一下。必须把肉割开才能取出箭来,不是吗?”

    “忍耐倒不是问题,但是要用烧过的刀的话……”

    “布林德,抓住他。”

    布林德犹豫了一下,从后面抓住了那个伤员。

    卡尔玛走上前去用刀割开那个伤员的肉,把箭头取了出来。肉被烧焦的味道弥漫开来。

    那个伤员疼痛难忍地胡乱晃着脑袋。

    “忍住!”

    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情景的医官也急忙施展了治疗魔法。卡尔玛再次将短剑放入火中翻烤后,将其他负伤者身上插着的箭一一取了出来。卡尔玛刚一取出箭头,骑士们便用绷带帮他们包扎好伤口,然后医官用魔法给他们治疗。

    一行人将这些事处理完之后,全都疲惫地坐在了餐桌旁边。

    萨尔汀恭顺地向卡尔玛行礼道:

    “在下是这段时间代行领主之职的狄思林·萨尔汀。第一天便发生了这种事情,真的十分抱歉。”

    “你救了我的命,我应该感谢你才是。战斗的死伤情况如何?”

    “一共出动了一百人,死了十人,重伤二十人。西里卡族死了二十人。我们还抓获了三十个俘虏。此战大胜啊,领主大人。”

    萨尔汀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色。

    “你平时也都是那样战斗的吗?”

    “是的,防守就是要守城,突进就是攻击。”

    说话间,侍女们将食物端上了餐桌。

    卡尔玛先拿起一个面包吃了起来。然后,其他人才开始大快朵颐。

    这里与都城不同,用的碗都是木制的。而面包即使是泡在汤里,也像沙子一般干涩。肉咸得像是被用盐腌过似的,若是不就着水吃,绝对是无法下咽的。

    不过,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大家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饥不择食地将难以下咽的食物吃下了肚。

    卡尔玛边用面包沾着汤吃着,边对萨尔汀说道:

    “一定要给死去的战士们的家属足够的补偿。”

    “遵命!”

    “这次的作战方式太危险了。若是突击的速度慢一点,我们有可能会遭受很大的损失。”

    “若按照惯常的做法,骑士们会在更接近敌人之后才开始突击。这次是为了救领主大人,所以冒进了一些。”

    卡尔玛放下面包,看向萨尔汀。

    萨尔汀说这次鲁莽的作战都是因为卡尔玛才发生的。

    听到这话,他十分不悦。

    “无能之辈,还很傲慢。”

    卡尔玛只是想和他探讨一下战术而已,没想到他不但不反省,还将责任全都推到了自己的上司身上。考虑到领主在这个世界中的地位,他的态度也实在是太傲慢了。

    萨尔汀就是那种不仅无能而且还刚愎自用的人。

    “博德,当时你是怎么想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萨尔汀太性急了。我认为应该带领士兵们一同突击才是。”

    “士兵们没有战马,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怎么能和骑士们一起走呢?”

    萨尔汀涨红着脸抗议道。

    “为了迎接领主,士兵们也是全副武装的状态。只要抓紧时间,他们一定可以及时赶到的。”

    博德冷静地说道。

    卡尔玛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并不认同博德的观点。

    正如卡尔玛所料,博德果然是想采取利用士兵们的战术。

    士兵们的武器装备比骑士们的要简陋得多,要是他们还要在箭雨之中冲锋陷阵,就只能起到挡箭牌的作用了。

    这个世界里并没有人权的概念。而博德原本也是这个世界的贵族,又对卡尔玛无比忠诚,所以他持这个观点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问题在于,这样的方法也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士兵们要是知道骑士们把他们当做挡箭牌来用,并掌握了对付骑士的方法,那么,这些骑士肯定会全军覆没的。

    这个世界是用能否攻入敌营并杀敌立功来判断骑士们的勇猛程度和剑术水平的。如果他们在战争中表现突出,便可以加官晋爵并获得土地。所以,在这样的奖励机制下,骑士们很难从其他角度去思考问题。

    “这就是根本原因。”

    西里卡族若是使用了合理的战术,卡尔玛一行人早已全军覆没。幸亏他们打起仗来也毫无章法,卡尔玛他们才获得了胜利。

    卡尔玛摇了摇头。

    “您在想什么?”

    “需要掌握那些被农夫射杀的人的伤亡情况,并且想出对策来。另外,还要审判那些杀人凶手。”

    虽然,在这种时候审判农夫们也许不合时宜,但是杀人凶手就是杀人凶手,该审判的还是要审判。

    “主君,被杀死的那些人都是信奉鲁玛的邪教徒,也就是沛塔鲁玛教的教徒。”

    博德为难地说道。

    “因为他们是邪教徒,留下来会对世人产生威胁,所以农夫们就可以随随便便地把他们杀掉,是吗?即使他们真的是邪教徒,也需要经过正式审判才能被处决。农夫们的所作所为是屠杀。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必须给他们一些教训才行。”

    卡尔玛面色阴沉地说道。

    博德为难地看着卡尔玛。布林德张了张嘴,也想说话。

    正在这时,萨尔汀一下子站了起来,说道:

    “主君,告退。我马上将那些家伙带过来。”

    说完,他就带着麾下的骑士们走出了大厅。

    ……

    瞬间,大厅里就变得宽敞多了。

    大家都尴尬地看着卡尔玛。

    博德代表大家说道:

    “主君,因为那些异教徒而审判农夫的话,可能会导致民心动摇。”

    “沛塔鲁玛教究竟是什么教?”

    “沛塔鲁玛教,也被称为鲁玛教,是信奉地煞鲁玛的一个宗教。传言,鲁玛代表着昏暗的光,没有温暖的太阳,毫无希望的绝望,是憎恶着大地女神的恶煞。”

    卡尔玛皱了皱眉头。

    他想起了那些死去的人的模样。

    二十多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毫无反抗之力地死去了,其中甚至还有老人和孩子。这就是屠杀。

    若他们真的拥有特殊能力,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地被这些平凡的农夫杀死呢?

    博德严肃地继续说道:

    “主君,您知道萨尔汀为什么会如此着急地想要将这些农夫抓来吗?是因为主君想要这样做。”

    “什么意思?”

    “萨尔汀这个人虽然剑术出众,但也问题多多,他总是对现状有很多的不满。不然,布鲁诺子爵大人为什么不重用他呢?”

    布鲁诺子爵善于招揽人才,也善于使人才的能力发挥到极致。

    但是,萨尔汀虽然身怀高强的剑术,却没有得到重用。无能之人若总是抱怨,只能更加证明他无能。而若是能力很强的人发出抱怨之声,结果就会大不相同,这个人很可能会使一个组织分裂成不同的派别。

    “所以,他心中的不满就更多了,也因此引发了很多事端。皇宫骑士团攻进来的时候,就是他在晚上打开城门,把他们放了进来,导致我们被俘。”

    这也正是博德一见到萨尔汀便对他拔剑相向的原因。

    “这段时间,一直是他在管理领地,大概是皇宫对他打开城门的奖励吧。他可能以为这样下去,自己就能当上领主。但是,主君您却成了这里的领主,而且还带着憎恶他的我。您觉得他会有什么想法呢?”

    卡尔玛静静地听着。

    “若是因为其他事情,您不论怎么惩罚农夫们都可以,要打要杀,悉听尊便。但是,若是因为这件事而去追究农夫的责任,骑士们很可能会认为主君信奉地煞而发起叛乱。”

    “骑士们会相信这种话吗?”

    “当时城池被攻破,他们理应全部被关到都城的监狱中,受到严刑拷打,直至死去。但是,这些人不仅没有被关进监狱,反而留在了领地里,您不觉得奇怪吗?”

    “这样看来的确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他们在城池被攻破之时投降了。您不觉得刚才的气氛很奇怪吗?”

    “嗯。”

    卡尔玛应了一声。刚才的气氛是有些奇怪。

    那些骑士只是和萨尔汀说话,并不理会博德他们。背叛者与被背叛者相遇,气氛自然十分尴尬。

    “他们在权衡我们与萨尔汀之间的关系。这个时候,若是萨尔汀对骑士们说主君信奉地煞,您说骑士们会相信谁呢?”

    他们一定会倾向于相信萨尔汀的。如果城池的主导权被那样的人掌握,问题就会变得更加复杂。

    “将萨尔汀赶走,怎么样?”

    “要以什么理由来赶走他呢?若是现在将他赶走,其他骑士也会被他带走的。”

    “唉,事情真是不顺啊。那么,即使我亲眼看到了屠杀,也只能束手无策吗?”

    卡尔玛再次叹了口气。

    “主君,有些事是您误会了。”

    博德严肃地说道。

    “什么意思?”

    “那些人都是犯了死罪才被杀掉的。因为他们施了诅咒,使耕地欠收,所以农夫们只有将他们杀死才能破解诅咒。如果领主大人因此而审判农夫们,就是表示要拥护地煞鲁玛。萨尔汀就会利用此事来煽动骑士们,带来更大的危险。”

    卡尔玛张大嘴巴看着大家。大家都十分真挚地看着他。

    他一直认为那些鲁玛教教徒是无罪的。但是,其他人却都认为鲁玛教教徒是可以被随意杀死的。

    “即便事实真是如此,但是那些女人和孩子又有什么罪呢?”

    “猫崽子长大了就会变成猫,老鼠崽子长大了就会变成老鼠,而教徒的孩子长大后也会变成教徒。主君,请不要同情他们。”

    博德坚决地说。

    这个世界里的人们认为,如果父母是邪教徒,那么他们的儿女肯定也是邪教徒,所以必须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