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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九章 青出于蓝
参谋制度是李吴山的首创，打破了兵为将有的传统格局，避免了军阀和军头的出现，而参谋部的菁英们始终以无比的热情和智慧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奇迹。
作战参谋室似乎永远都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景象，当李吴山来到这里的时候，参谋们正在享用一顿标准的工作餐。
就好像以前一样，李吴山笑着对参谋们说道：“你们该吃的吃该忙的忙，不必行礼了。谁能把士兵操演的计划书拿给我看一下？”
参谋部的乙组组长沈从文从柜子里抽出一份文件递给了李吴山。
只是很随意的翻看了一眼，李吴山就把文件合上了：“我说的是另外一份儿！”
这句话一出口，整个参谋室的气氛顿时凝固。
沈从文稍微犹豫了一下，打开了自己用的那个抽屉，从最底部抽出了“另外一份”文件。
关于这些实兵操演，总共有两份计划书，一份是交给李吴山看的，另外一份才是真正的执行方案。
也就是说，李吴山已经知道了发生在江南的事情。
这种事儿不可能长久的隐瞒下去，李吴山迟早会知道。
在参谋的预案当中，刻意遮蔽任何和此事有关的消息，尽量让李吴山更晚一点知道正在江南发生的事情，只有这样才能为那六千多学生兵尽可能的争取时间，
原以为这个消息可以隐瞒六天的时间，想不到才刚刚过三天多一点四天不到的时间，李吴山就已经知道了。
将恫吓性质的军演变成真正的战争，趁机渡江攻打江南，所有的这一切全都隐瞒了李吴山。
这种事情到底有多么严重根本就不必多说，每一个参与者都要吃军法，可不是打打军棍那么简单，而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因为这是对李吴山的权威发起了挑战，甚至可以理解成为一种背叛。
李吴山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仔细翻阅着那份“入侵江南”的文件。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参谋室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仿佛尘封了几百年的坟墓。就连李吴山那翻动书页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打雷一样惊悚。
各个参谋组的组长、副组长、战术参谋、情报参谋、见习参谋全都神态凝重，气氛压抑而又沉闷。
原本正在吃饭的那些参谋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却好像没有生命的傀儡般一动不动，目光中充满了不安。
不知是谁稍微动了一下，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显得尖锐而又刺耳……
参谋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目光始终不敢投向李吴山，而是游离不定的刻意回避，始终望着别处，就好像惹下泼天大祸的孩子正要面临怒火冲天的父母。
这份二十多页的文件详细而又周密，涵盖了几乎所有细节和一切可能出现的意外状况及应对举措……
看完这二十多页内容的这段时间，仿佛有一百年那么漫长。
终于看完了文件的全部内容之后，李吴山依旧一言不发，他甚至没有站立起来，还是用一个很随意的姿势坐在椅子上，只是用不停的用指关节轻轻的敲打着桌面。
“笃笃”的节奏仿佛一声声惊雷，才死一般沉寂的参谋室中听的非常清楚。
“令刘良佐部南下，沿镇江一线移动，不可过江。”李吴山终于开口了，但他的语速却非常缓慢：“绝对不可过江。”
“是。”
“以我的名义给长平公主殿下发一份明信，做出请示。”
“是。”
“以我的名义致书朝廷，”李吴山的语速还是很慢，但却极是凝重：“给朝廷提议恢复新税……”
“是。”
“好了，眼下我只想到这么多。”有节奏的敲击声猛然一停，李吴山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这事是谁主使的？”
“是我！”沈从文主动挺身而出：“是我违背了校长的命令，私下篡改，有任何惩罚我愿……”
李吴山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就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想要一个人承担所有的罪责，果然够义气，但却让我失望。我原以为我的学生应该是纯粹的军人，而不是讲义气的江湖好汉……”
军校的参谋和江湖好汉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他们应该更加重视制度而不是义气。
这么大的事情，仅凭一个参谋组长就能做出来？
这是在侮辱李吴山的智商。
“还有我。”
“还有我。”
片刻之间，参谋室的所有人都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一个参谋室，几十个参谋，全都参与了这个事儿。
李吴山终于抬起了头，目光之中并没有任何喜怒之意，平静的仿佛万古不波的深潭：“凭你们这几十个人，做不到这个程度。我不希望在这种事情上耗费时间……”
这么大的军事行动，还要蒙蔽住李吴山本人，几十个参谋做不到这种地步。
到底是谁在违背李吴山的命令，究竟有多少人参与其中，只要李吴山认真查起，不可能查不到。
沈从文低着头，沉默了好半天，才终于从贴身出掏出了六张纸，小心翼翼的摆放在李吴山面前。
这六张纸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名，每一个人名都有嫣红的血手印。
这是参与此次事件的名单，所有人的名单。
四百多人参谋部中，就有两百四十多人参与了“江南事变”。除此之外，还包括情报司、内务司和装备部的一些人……
密密麻麻的名单之上，那一个又一个人名，每个人名处都按了手印儿！
这些人名看的李吴山头皮发麻，这意味着小半个吴山军校已经卷入其中了。
“好哇，真的很好，竟然能够瞒着我鼓捣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按上了血手印！真的很好！”李吴山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用更加低沉更加沙哑的声音说道：“几百人啊，全都是我的得意门生，竟然联合到一起骗我了。你们这是要同生死共进退呀，是不是真的以为可以法不责众了呢？”
“不，校长！”沈从文终于抬起头来，平视着李吴山的双眸，他已不似刚才那么忐忑了：“我们都知道何为军法，并且早就做好了接受一切惩罚的准备。”
“我知道你们不怕死，我的学生不可能怕死。”李吴山依旧平静的可怕，仿佛狂暴天气之前那种密云不雨的最后宁静：“我想知道你们这么做的初衷是什么？”
“为了按照我们的意志改造国家，校长的所作所为太过于保守，我们不得不使用这种手段逼迫校长。”
逼迫两个字用的太贴切了。
瞒着李吴山进攻江南，完成改造国家的战略意图，并不是欺骗或者背叛，而是逼迫。
必须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动员所有能够动员的力量，尽快平定四方，为我族长兴这个终极目标做好精神和物质上的一切准备。江南朝廷的不配合早已让这些军校生忍无可忍了，这个民族不再需要一个这样的朝廷，既然李吴山不想对江南下手，那么他的学生们就会代替他下手，逼迫着他加快脚步，而不是浪费宝贵的时间和国力继续和早已经掉队的江南朝廷继续做无谓的纠缠！
必须把这个民族打造成为整齐划一的整体，不能有别的声音，唯有如此才能发挥出民族的全部潜力！
“江南不肯配合，那就打到他们愿意配合为止，或者直接推翻他们。你们甚至觉得连我都落伍了掉队了，所以就瞒着我自行其是，总有一天……终于会有那么一天，你们会连我一起推翻！”李吴山终于怒了，猛的一拍桌子，咆哮之声顿时声震屋瓦：“是不是？”
作为一个团体，最高领导者如此雷霆大怒，属下就应该诚惶诚恐的连称“不敢”，并且主动请罪。
但参谋们并没有那么做，他们只是一言不发的任凭李吴山暴跳如雷，却没有任何认错的意思，更遑论请罪了。
过了好半天，沈从文才终于说出一句话来：“校长曾经教导我们，阻碍在我族长兴之路上的一切绊脚石都应该毫不留情的碾压过去，不论他是谁……”
这就等于是承认了。
这些参谋们全都是觉醒了民族意识的菁英，而不是李吴山的家奴，用不着向他效忠，而且他们根本就不想在这个事情上撒谎，更不想委曲求全的向李吴山表示屈服，而是直接承认了一个事实：就算是李吴山本人，只要他成为一种阻碍，也一定会象对待绊脚石那样对待他。
至于说现在的学生们有没有这个能力，那就是另外一个概念了，至少他们有了这样的想法，而这恰恰就是李吴山培养出来的。
李吴山可以用军法处置他们，甚至可以砍下几百个人头，但那毫无作用。
从这些决定发动“南京事变”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做好了承受一切后果的心理准备。
就算是杀了这些人，也改变不了这种思想的蔓延。
这不仅仅只是参谋们的意思，而是整个吴山军校的集体意识。否则的话，那六千多学生又怎么会执行那份没有经过李吴山同意的军事命令呢？
“你们自己拟一个惩处方案，交给军法处吧。”
参谋室里的所有人顿时将胸膛挺的笔直，“啪”的打了一个军礼，用整齐划一的声音说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