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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尔蓝耸了耸肩,儿子还是头一次对她闭门不见,心里陡然难受起来。
纪思嘉把这一幕尽收眼底,拍了拍她的肩膀,故作欢快地安慰她:“诺诺也是个小大人了,咱们给他点空间,走,我请你喝酒去。”
江尔蓝摆摆手,她还想再努力一下,却被纪思嘉揽住了肩膀,往门外推:“你就别担心他了,跟我走吧。”
被纪思嘉连拉带拽拖出了家门,两人出了小区,拐进附近一条巷子,走到尽头,一片豁然开朗,竟是一片开阔的场地,聚集成了一个小夜市。
看见江尔蓝面上的惊讶之意,纪思嘉打趣道:“你很久没回来江家了,附近已经发展了一片小夜市也不知道,啧啧,错过好多美食啊。”
说着,她驾轻就熟地走进夜市,径直择了一家夜间大排档,熟稔地同店家打了招呼,点了麻辣小龙虾等吃食,还要了一箱啤酒。
“思嘉,这么多酒!”
纪思嘉大大咧咧开了两瓶放在她面前:“蓝蓝,你把自己绷得太紧了,日子就好像喝酒一样,要尽兴才行!退一步说,没喝完的酒,大不了一会儿退回去就得了,你还没开喝就开始担心了。”
店家正巧送上一份蒜末烤茄子,点头附和:“你们放心喝吧,没开封的酒都可以退。”
江尔蓝有点怔忪,十九岁之前,她活得像个精致的洋娃娃,被人摆布,安排好了一切。十九岁后,突遭变故,她像是一根无依无靠的浮萍,短暂的停留后又迎来了漂流,还承担了一个小生命的未来,她的神经永远紧绷着。
纪思嘉这一番“生活如酒”的理论,让她豁然开朗,生活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往后退一步,也并不是深渊。
譬如江一诺,尽管母子间有了矛盾,但他还是那个乖巧懂事令人心疼的儿子。
譬如马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没被泰国警方抓住。
再譬如陆子航,哪怕分开了,至少这辈子爱过这样一个男人,也不枉此生……对她而言,那份爱暂时还未过期,然而时间是最有魔力的怪物,总有一天她会放下这份爱。
江尔蓝长舒了一声,扬手冲店家欢快地喊道:“老板,来一瓶五粮液!”
纪思嘉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倒酒的手一顿:“不是吧,这么放飞自我?”
江尔蓝俏皮地眨眨眼:“你说的对,人嘛,退一步海阔天空,日子就如喝酒,要尽兴!”
“既然这样,不如咱们尽情放纵一下吧,什么烦心事都留到明天再说。”话音刚落,纪思嘉就朝店家又要了一瓶雪碧,徐徐倒入白酒里,“来,试试。”
掺了雪碧的白酒,削弱了那股辛辣味,但后劲更强。伴着香辣的小龙虾和烧烤,两个女人一杯接一杯,时不时飘出一阵爽朗的欢声笑语。
江尔蓝还穿着去幼儿园时那套白色运动服,纪思嘉也是一套天鹅绒家居服,两人看起来像两个大学生,眼眸明亮,浓郁的青春气息似乎要满溢出来。
身边的食客走了一拨又一拨,两人从华灯初上,一直喝到了夜色浓郁。
“不行了,再喝下去就得醉在这儿了,咱们走吧。”
江尔蓝一口闷干了剩下的半杯酒,眼色迷离地扫过桌上竖立的空瓶,大半是她解决掉的,点点头:“嗯,思嘉,我面前有两个你。”
纪思嘉比她喝得少,理智尚存,扶住她付了钱,刚踏出大排档,电话就急三火四地追来了。
是沈江月。
她和导演组的一班同事私下聚会,晚餐之后又去了KTV唱歌,结果被狗仔队堵住了,一时不能出去,只好拨了电话向纪思嘉求救。
纪思嘉叹一句,沈江月和《双生花》剧组副导演互有好感,关系正渐入佳境,作为朋友,她也不愿意看见狗仔毁了沈江月好不容易有所发展的感情,肯定要过去救急。可扶住的这个醉鬼怎么办?
江尔蓝似乎察觉了她的为难,拨开她的手,晃晃悠悠向前走了几步,大舌头似地讲:“去吧,江月好不容易才走出陆浩年的阴影,咱们不能拖了她的后腿。这儿离家不远,我自个儿走回去,你快去看看她。”
的确,大排档距离江家所在的小区,走路不过十几分钟,虽然时间已近十一点,但路上还有些许行人,纪思嘉反复确认:“你真的能自己走回去?”
江尔蓝笑着挥了挥手:“放心,我好着呢!”
纪思嘉打车奔去KTV,身边一下子就空落下来,江尔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那股失落感又回来了。
她打着旋儿,走回大排档,掏钱又买了一瓶酒。
店家还记得她,劝道:“姑娘,你喝的够多了。”
江尔蓝固执地把钱撂在柜台上,回到那个冷清的家里,面对儿子关上的房门,不用酒精麻痹自己,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背后忽然冒出一个低沉悦耳的男人声音:“卖给她吧,我送她回家。”
江尔蓝抓住酒瓶,背倚着柜台,上半身往后仰,被昏黄的灯光一照,白皙的脸颊上浮现一丝酡红,像是枝头缓缓长成的水蜜桃,饱满多汁,令人忍不住想用力咬上一口。
纤细的手指在男人面前晃了晃,闭了闭眼睛,问:“你是谁?”
男人大手一捞,把她半搂在怀里,面有愠怒:“啧,连我都认不出了?”
江尔蓝无力地倒在他的身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支撑得住,脸颊蹭了蹭他的肩窝,像是一只最温顺乖巧的喵咪,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你是王八蛋程然?”
“不是。”
“你是纯情小狼狗司徒文?”
“不是。”
“你是矜贵王子沈江城?”
“也不是。”
江尔蓝一连数了好几个人出来,却都不是他。
男人扬了扬唇角,笑容微冷,哼,他倒想看看,喝醉了的她能数出几个男人来!
江尔蓝站直了身体,长而卷的睫毛扇了扇,满面迷茫:“那你是谁?”
“我是陆子航。”男人按住她的肩膀,凑近了能闻见她身上的淡淡香气,他的声音喑哑,“给我加个前缀,你会用什么?江尔蓝的男人怎么样?”
江尔蓝凑近他的脸,从下颔一直审视到额头,笑意犹如涟漪,一圈圈荡开,冰凉的手指点了点他的下颔:“陆子航?你是老男人,不是我的男人。”
说着,她颤巍巍地往后退了两步,与他拉开距离,笑声爽脆如银铃般悦耳:“陆子航,你真的很讨厌,我要和你说再见了,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夜深了,回去的路上寂静,江尔蓝提着酒瓶子,背影被路灯拉得很长,越发显得单薄寂寥。
她张开双臂,像是一只沉浸在飞翔中的鸟儿,慢悠悠地旋转,脑海里一片空白,那些熟悉的脸渐渐模糊,似乎已经忘记了跟在身后的男人是谁。
陆子航沉默不语,跟在她的身后,拉开两三米的距离,亦步亦趋。
“笑自己多情到无所谓,其实也没真正的爱过谁,匆匆到人世间渡一场是非,一生也只能一次心碎……”江尔蓝的声音很轻,在寂静地深夜里唱歌,似乎特别容易感动自己。
她想,一生的那一次心碎,她已经交出去了,余生她要更自私一点。
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江尔蓝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期间有年轻的小伙子想搭讪,但瞄到身后的男人亮出了拳头,衡量了一下双方的体格差距,立刻怂了,快步躲过。
眼看江家的屋子近在眼前,屋里没有光,想一只蹲在暗夜里静静等待猎物的野兽,被暗淡的路灯光镀上了一层惨白。
两手揣在裤子口袋里,陆子航倚着路灯的灯柱,看着她慢悠悠地晃回家。
江尔蓝掏出钥匙,试了好几次才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她能感觉到背后那一束灼热的目光,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似的,牢牢地定在她身上。但她毫不在意,把门用力关上,运动鞋踢到一旁,微闭着眼睛,提着酒瓶子飞身扑进了沙发。
“砰——”
江尔蓝扑进沙发,感觉到硌得慌,还以为是江一诺的玩具,探手往下一摸,温热的皮肤触感——是个人!
她一下子被吓住了,愣了愣,翻身下了沙发,借着窗外漏进的一点暗淡路灯光,看见沙发上坐了一个人影,侧脸的轮廓分明,像是一尊精雕细琢的大卫像。
那个人影忽然说话了,声音温润熟悉:“蓝蓝,我等你很久了。”
江尔蓝一个激灵,酒意顿时消散了几分,动了动唇:“江城哥,你怎么不开灯?”
说着,她就去摁亮了客厅的大灯,却听沈江城冷淡地说了一句:“你不怕开了灯,会被陆子航瞧见我在你家?”
江尔蓝一愣,感觉到一个黑影逼近,把她笼罩了起来。一抬头,沈江城的脸压下来,面容有几分狰狞,恶狠狠地逼问:“江尔蓝,你骗我!前天晚上,你分明和陆子航在一起,对不对?”tqR1
江宅外,陆子航看着客厅亮起了灯,放心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