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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茵从来没有小看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人,就算现在的这些人,诸如自己的爹娘,爷爷奶奶甚至是自己的哥哥嫂嫂,自己的眼光虽然比他们好一些,那是因为自己成长在一个非常开放信息非常发达的时代,再这样闭塞的环境里,他们的心胸能够那样开阔,眼光能够那样长远,那是他们用自己的智慧,在这样的一个时代,很写意的书写自
己的人生,如果没有后世那些经验,后世那些自己偷窥的别人的人生积累,培茵觉得自己不会像省全大娘一样活的那样的洒脱,精彩。村里过完了麦收之后,培茵他们迎来了自己的中考,这次考试决定培茵他们这些人能不能上高中,也决定一些人能不能考上中专,以后能有个铁饭碗,能够吃上公家饭,这个时代的庄稼人,非常执着于端上铁饭碗吃上公家饭,能有个城市户口,这是因为在他们看来,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整日劳作,一年到头或许分的粮食都不够裹腹,
挣得公分还没有人家城里的公分一个月的工资多,城市户口是按月分米面粮油的,这个是国家定额的,不管你有没有工作,只要是你有个城市户口,就有粮食吃。考试是在公社的初中举行了,全公社的要考高中的都来公社的中心初中参加考试,要考两天,路远的就在学校里找个地方凑合一宿,天气又不热,怎么着也能过一晚上,培茵他们离得家近,中午带了饭,下午考完了就让周藏用自行车带回家,田爱琴是他的小哥陪着考试的,用田小民的话说就是,他没好好念书,他妹妹一个人念了他们兄妹俩的,田小民的房子已经盖好了,田爱琴说她跟奶奶还有姐姐现在正在收拾打扫,她奶奶也跟她爹娘说好了,她就跟着田小民去住着,问她为什么,田奶奶说跟着田小民过日子舒心,田爱琴偷着跟培茵说,她娘很委屈,跟田存根抱怨,婆婆都跟自己过了快三十年的日子了,怎么临了还嫌不舒心啊,前面那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呀,自己
的婆婆去跟着孙子过日子,村里人一定会说她不孝顺,让田存根去跟自己的娘说说,别搬了,就跟着他们在老房子里过就行了。田存根心里明白,这是自己的娘嫌弃自己的老婆不看重俩闺女,什么都听自己的大儿媳妇的,又加上周小芳跟她爷爷来相看的时候小民娘没有出面,自己的娘心里也是憋着一口气呀,田存根心里觉得,只要是自己的老娘能够舒心了, 跟着小民就跟着小民吧,又不是离得远了,自己常去看顾就行了 ,再说现在大儿媳妇的肚子已经挺大了,
听花婶子说入秋了就能生孩子了,到时候这个院子里再添个小的,还有的闹腾呢。考完时间还不是很晚,田小民用自行车带着田爱琴,周藏自行车后面带着培茵,两辆自行车从西平城里出来就往沈家村走,刚出城没多远呢,路上遇见了赵海涛,培茵看
到赵海涛的脸上一脸的汗水,站在路边焦急的等着。赵海涛过了年来学校上了两个月的课就回家了,听说已经在供销社上班,这个时候的初中毕业证非常好弄,有的都没有上过学,找个关系就能把证拿回来,赵海涛这样的
还算是很不错的,当然了,赵海涛的姥爷徐老爷子也是知道沈家这对回乡劳动改造的夫妻的本事,想着自己的外孙跟着这对夫妻学点东西总归是有好处的。
赵海涛看见这两辆自行车,远远的就朝着他们挥手,周藏停下了车子,笑着说:“赵海涛,你在这里等谁啊?”
赵海涛一脸急色的说:“我在等小民哥,小民哥,你来,我跟你说点事情,很着急的。”田小民看到赵海涛脸上的神色,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停下车子,就被赵海涛拉着衣袖走到一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田小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说完了,赵海涛跟田小民挥手作别,骑着车子就往徐家村那条路走了,培茵三个看着赵海涛一阵风似的骑着车子走,又看着田小民脸上的神色既有惊慌,又有愤怒,但更多的是悲哀,心里一下
子就都没了底。
田爱琴说:“小哥,你怎么了?”
田小民强笑一下,说:“没事没事,咱们赶紧回家吧,奶奶应该做好饭等着咱们了。”培茵看着田小民的神色,再想到田小民做的事情,又加上是赵海涛在半路上拦着跟田小民说,还要背着人,心里有些明白了,估计是田小民去青山那边收山货被人告发了
吧。这个时候,已经是1978年的夏天了,但是运动的阴影并没有彻底的散去,像田小民这样,是属于投机倒把的,每个县里都有“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简称“县打办”,这个办公室负责打击投机倒把,只要是有人告发了,就得下来核实,核实如果属实,那么这个投机倒把的就得被判刑,投机倒把在这个时候是一项非常重的罪,再加上这个时候的法律法规非常的不健全,抓住的人说判刑就得判刑的,运动刚开始的时候,这个县打办可是没少抓人很多人就是因为这个机构的存在而锒铛入狱,现在看来,你去买个旱烟丝是个很平常的事情,但是在那个时候这就是投机倒把,用我们今天的眼光看来那个时代发生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那些事情带着一丝搞笑的意味,但是真正的
身处那个时代,你才会发现,这里面饱含的是无奈,辛酸,是想给自己找一条出路而不得的迷茫。
不光是培茵沉默了,另外三个人也都沉默着,培茵从后面看田小民觉得田小民的背影有些佝偻了,看样子事情应该是不简单吧。
培茵想了一路,到了村口,四个人要分手了,培茵喊住田小民:“小民哥,你过来,我跟你说两句话。”
田小民听了,楞了一下,停下自行车,说:“行啊,培茵,你要说什么?”培茵拉着田小民的手,到了大槐树下,这个点,大家都在家里吃完饭,大槐树下没人。大槐树枝干依旧遒劲,虽已经历多年的风雨沧桑,可是每年的春天依旧焕发出生命
的活力,开出芬芳的槐花,长出嫩绿的树叶,依旧默默的守护者这个村子里的老老少少。
培茵说:“小民哥,赵海涛找你是为了你给供销社收山货的事情吧?”田小民这下子更是楞住了,探究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培茵,培茵这会已经顾不得别的了,三哥培田跟着田小民可是没少挣钱,现在这个世道,如果田小民因为这个被
判了刑进了监狱,会有很多人伤心的,再说了,不就是弄点小贸易吗,至于吗?培茵说:“小民哥,你晚上的时候去找徐知贤舅舅,看看能不能从供销社拿一个盖着供销社公章的供销合同,有了这个供销合同,你也算是过了明路了,还怕别人查吗?再
说了,咱们这边还有田书记呢,你回了家就赶紧去田书记家把事情说说清楚,有了田书记还有赵海涛的姥爷徐老爷子,你一定会没事的。”
田小民听了培茵的话,眼睛一亮,脸上的愁苦之色也少了,笑着说:“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这就去田大叔家找他商量商量。”
田小民走了两步,回过头来说:“培茵啊,你小民哥要是这次能过了这一关,就谢谢你了啊。”
培茵笑了笑,说:“小民哥,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非常有本事的人的。”田小民听培茵这么说,稍微楞了一下,接着就笑了起来,田小民背对着西边的夕阳,初夏的傍晚,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非常柔和,培茵被田小民的笑容一下子就感染了
,这样干净清澈的笑容,与脑海中那部有名的《山楂树之恋》中老三的笑容一下子就重合了。
看着田小民的背影,培茵笑着挥了挥手,朝着田小民的背影喊:“小民哥,加油!”
田小民没有回头,边走边挥了挥手,交代了田爱琴几句,骑着自行车就去了田书记家里。第二天的考试田爱琴自己骑着自行车去的,路上田爱琴说他小哥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早上起床就没看见小哥的面,听奶奶说小哥交代让自己骑着自行车跟培茵周藏
去考试,他有事情早早的就走了。培茵心里很是担心,就怕这次的事情田书记跟徐老爷子压不住,万一田小民有事情,那该怎么办?想想这个还有些畸形的社会形态,她觉得非常的无力,自己跟田小民都是属于那种非常非常弱小的社会上的存在,去挑战已经存在的社会秩序就好比蚍蜉撼树螳臂当车,没有好果子吃,不会有好下场的,只能是钻个空子,先把自己保住了,后面的事情再慢慢的谋划才行呀,快了,快了,等到冬天的时候,那张按着十八个手印的“生死状”横空出世的时候,等到了春风彻底的吹开了冰封已久的大地的时候,这片焕发着生机与活力的广阔天地就是田小民们的天下,这些弄潮儿,每个人都有一些不为外人道的经历,他们或者是因为“投机倒把”而被批斗,或者是因为这样的罪名而
锒铛入狱,但是他们顺应了时代的变迁,用自己敏锐的嗅觉冲破了旧秩序的阻碍,给自己打下了一片光辉的前景!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培茵他们考完试之后刚回到村里,就听说县里的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的人来村里调查情况了,说是接到人的举报,沈家村的田小民投机倒把,倒买倒卖,从别的地方收购东西拿到县里去卖而牟利,据说田小民已经被抓起来了,县里的干部现在正在沈家村的大队部办公室找人调查了解情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