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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赶紧把手机还给温凝!”
她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傲娇。
林臻听起来心情极好, 很忠犬地乖乖应了个“好”字。
“喂。”
接电话的温凝的声音里笑意若隐若现:“宝贝。”
何樱气到一捶办公桌, 压低声音警告:“温凝,你的手机怎么会在他那儿?!”
“我打赌输了。”
“谁这么不长眼, 连你都赢?”
“……徐挺。”
何樱咬牙切齿:“请问, 你可以用一下美、人、计吗?”
“这,”温凝沉默了一阵,然后说:“在外面不太方便吧。”
何樱:“……”
“夜宵约吗?”
何樱斩钉截铁:“不约。”
一看就有林臻在,见了面那声情意绵绵的……宝贝, 算怎么回事。
温凝继续诱惑她:“就清江东路上那家你最喜欢的海鲜烧烤, 刚刚你不是还喊饿嘛。我们位置都排到了, 就等你了。”
“别说了, 我真的很饿……”何樱虚弱道。
“还有,”温凝叹了声气说:“我觉得你还是来一趟比较好。”
“顾夕也在,这家伙净喊着五缺一, 要你给他接风洗尘。”
顾夕是卢清映的男友, 也是何樱从小学一路到高中的同学, 两人一直关系不错。
本科毕业后,学雕塑的顾夕选择赴佛罗伦萨深造, 一去就是两年。
好不容易学成归国约了一顿夜宵, 于情于理,她都没有不参加的道理。
“等等, ”何樱皱着眉, 有点疑惑:“他不是今天下午的航班抵达吗?都不用倒时差?”
“精力过剩吧。我们应该为卢医生高兴, 不是么?”
“是是。”何樱干巴巴笑了两声。
“……那我下班过来。”
眼看还有十五分钟晚自习铃响,何樱从柜子里翻出了化妆包。
何樱抓起散粉口红站起身,准备去洗手间补个妆,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又坐了回去。
反正今晚脸都丢光了,就当郑临彦是空气好了。
何樱对着小镜子,悠悠然补涂着一支玫瑰奶茶色的口红,温婉活泼的少女感,很衬她的半裙小白鞋。
她正思忖着要不要把马尾披散下来,一晃神,居然从镜子里捕捉到了……她的同事。
郑临彦时常淡淡瞄她一眼,然后低头继续列式做题,动作很规律。
简直像一只慵懒趴在地板上,尾巴一扫一扫的大肥猫。
何樱抿着笑,在郑临彦下一次抬头的时候,一动镜子,远远对上了他的脸。
“嗨郑老师,镜子好玩吗?”何樱友好地关切道。
“你!”
郑老师很不争气地红了耳朵尖,连笔都忘记放下,落荒而逃。
何樱望着他的背影,托着腮舒了口气。
调戏完同事心情缓和了不少,但是吧……
她要是对林臻也能这么游刃有余,就不用被温凝她们玩笑了。
唉,真是。
##
清江东路上那家海鲜烧烤,算是明市夜宵界的金牌网红店之一。
何樱快到时,远远就看见路两旁的泊车位已经停的满满当当,从小电驴到玛莎拉蒂各色都有。
还好她是打车过来的,何樱很欣慰。
“何总到哪儿了?”
“你记得和司机说别上内环快速路,几所高中都下晚自习哪能不堵车。”
手机振个不停,一个新建的微信群里,卢清映她们都在催自己。
“热烈庆祝林何关系正常化。”
一看群名,何樱忍不住撇了撇嘴。
这个星球上,居然会有人把她和林臻重逢看的同中美建交一样重要,真魔幻。
“小姑娘,前面那个路口下可以吗?”司机师傅偏头问她。
“噢噢,行,谢谢您。”
她飞快打开前置摄像头理了理头发妆容,付好了钱后就推门下了车。
九月底的江南,晚风依旧温热。
小黄鱼、碳烤鱿鱼和蒜蓉粉丝扇贝的香味飘出来,扑面而来的一股烟火气。
林臻就靠在银蓝色跑车门边。
在一个瞬间,她看过去的时候,林臻也恰好从手机屏幕前抬眼,看了过来。
视线交错,两人齐齐怔了一秒。
林臻先回神,锁屏收了手机向她走近。
“到了,怎么不让我去接你?”
他的眼型比普通人细长,双眼皮不宽但很深邃,一笑起来眼尾还会微微上翘。
一身少年气,清透光亮。
“你是想让我成为全校老师的谈资吗?”何樱朝那辆车抬了抬眉。
没想到林臻一点头,笑了:“那你下次给我个机会改进一下?”
“再说吧。”何樱含含糊糊地说,踏上台阶推门就要往店里走。
里面有两个小男孩笑闹着往门口冲,林臻担心她躲不及,想都没想,按着她的肩往回带了下。
“慢点。”
那两个男孩从何樱身边黑旋风似的擦过,差点就要踩到她。
林臻不自觉就从身后把人更往……怀里带了带,然后另一只手越过她推开了门。
宛如从身后把她按进了怀里一样。
何樱咬着唇,连声谢都忘了说,匆匆低头往内走。
顾夕站起身冲他们挥了挥手:“何樱,林臻。”
烧烤店里空调打的很凉爽,但人声喧嚣,很热闹。
即使在这种环境,顾夕还是眉眼安静,清润出尘的样子。
顾夕浮起笑容:“何樱,你这是什么表情?好久不见了。”
何樱一拍他的肩,也笑:“回来了啊。”
看见顾夕回来,何樱也是由衷的开心。
何樱一直记得,小学班上有些调皮的男生喜欢欺负她,把她的橡皮用小刀切成几块,或者“不小心”把她的书包课本扫到地上。
就因为她得罪了那时候班上最漂亮的女生,还是校长的女儿。
何樱也告诉过老师有同学欺负她,但那位女老师说:“何樱,老师知道了。但你也应该自我反省一下,为什么他们欺负你不欺负别人呢?”
多么冠冕堂皇的被害者有罪逻辑。
那时,顾夕总是沉静地弯下身,一本一本替她捡起书,拍掉灰尘,然后告诉她:“是他们神经病,你没有错。”
但她和顾夕之间从没有过一丝暧昧情愫,只有欣赏和感激。
顾夕笑了说:“行了。你再这么盯着我看,林臻怕是要吃了我。”
“哪就轮到他动手了?”
徐挺给每人面前添了点冰啤,笑得妖孽:“论手速那还是你家卢医生快,人家不得先斩妖除魔?”
卢清映更劲爆:“哟,哪有徐总活儿好。”
“别别,不如咱们林大公子单身24年。”
“咳……”何樱生生被冰啤呛着了,她拧着眉抱怨:“二位,为什么忽然开车?”
卢清映一脸委屈:“难道开车还要提前预警么,何老师。”
何樱做了一个“我认输”的手势,默默低头吃她的小黄鱼去了。
但越听她的话也越多。
到底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即便缺席了几年,居然也不显生疏。
就是围坐在一起就是天南海北地瞎聊,那也有滋有味。
卢清映笑盈盈举杯:“来来,咱们先提前为五十年后的夕阳红旅游团和养老院之约走一个!”
一声脆响,何樱的杯子和林臻的碰在了一起。
不对,自己怎么傻兮兮的。
在座的情侣入对成双出现在同一个养老院那是正常,她和林臻怎么就进展到白头偕老的关系了?
林臻却冲她眨了眨眼,一饮而尽了杯中酒。
像是承诺,或是决心。
“咳,”何樱有一刹失神,很没出息地没话找话:“啤酒也是酒,不能开车的。”
“噢,我知道。”
林臻撑着头,闭了闭眼笑了说:“今天我也不想开车,让司机来接就是了。”
“这资本家的世界。”
“在座可不就有一位正在崛起的资本家么。”
林臻伸手拉过刚落在徐挺面前的烤盘,懒懒道:“剥削他一下,饿了你先吃。”
徐挺:“……”
什么少爷脾气,太明目张胆了吧你。
卢清映笑倒在顾夕肩上,“我天,徐挺这种妖精也有今天。”
烤盘里整齐堆着几串酥脆金黄的掌中宝,的确令人食指大动。
但何樱脸一红,心思莫名其妙飙上了高速公路。
林臻搭在烤盘边的那只手……
绿水鬼潜水表衬的肤色极白,腕骨分明,指节修长。
因为曾经的工作习惯,指尖总是不自觉轻敲,牵连着手背上淡青色筋脉一动,灵活又……别样的禁欲。
何樱瞬间脑补了一出徐挺和卢清映说的黄段子。
“樱樱。”
“啊?”她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梦游般的尾音。
温凝问她:“林臻这双手生的是好看,但你也不用脸红吧?”
这次,何樱的脸很漂亮地红透了。
镜头语言舒缓自然,会让人想起镰仓的海的那种清新,演员的表演也没有很浮夸。
感情线浪漫和迷惘并存,赚足了影厅入座女生们的眼泪。
但整场电影,何樱都仿佛在做电影文学课作业一样,冷眼旁观。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初初记得林臻,对何樱来说,并不是多好的记忆。
那时候他们在念高一,那几年,是社会风气最推崇“骨感美”的年代。
偏偏何樱那时发育晚,还带着一身稚气未脱的婴儿肥,在从不缺漂亮姑娘的九中泯然众人矣。
她第一次的怦然心动,是在军训汇演上,对国旗班的护旗手戚阳。
一个当时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但现实有些残酷,戚阳把她隐秘的喜欢当作了一个可以炫耀的笑料。
他靠在走廊边,用恶毒的语气高声奚落:“为什么要被何樱那种胖女生喜欢啊,烦透了。”
何樱那点浅薄的喜欢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死党温凝和卢清映心疼她,当然也不会让那个戚阳好过。
尤其是温凝,差点把他们班连顶掀翻,演进到两个班要打群架的地步。
何樱被淹没在人群里不知所措。
少年青涩英朗,把她往身后一藏,语气凶狠:“别让那帮孙子看见你掉眼泪!”
何樱点点头,茫然又单纯。
林臻心软了一下,告诉她:“别难过了,何樱。我看图买球鞋都有走眼的时候,更何况你没话都没说过一句的大活人呢。没人笑话你,放心。”
“谁敢再提这事儿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揍他!”
何樱被他逗的破涕为笑。
所幸高中九门功课同步学,不太擅长的理化压的她喘不过气来,何樱很快就忘了这件事。
但第二次在林臻面前出洋相,那是她自己认栽。
何樱依稀记得,是一个晚自习前的休息时段,那天的云霞如火烧般灿烂。
她和卢清映站在走廊上,边聊天边看。
“樱樱,”卢清映勾着她的肩,笑着撒娇:“你今天下午又练什么新的了?快配个我听听嘛。”
九中每周有一节社团课,学生可以各据兴趣特长挑选。
何樱毫不犹豫地选了配音社。
她也是在自己能不动声色,隐藏掉自带的小奶音属性后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有这种妖怪天赋。
“那你借我抄一下最后一道数学大题?”何樱眨眨眼。
“不行,自己写!那道题很容易考的。”
然后她对着淡蓝的天幕出了声。
少女唇边带着轻松的笑,从甜甜起司猫到樱桃小丸子,各个惟妙惟肖,萌到可耻。
她故意软着嗓子,对着卢清映唱了一首儿歌。
卢清映受不了了:“你怎么这么萌!救命啊。”
“那……借我抄抄嘛?”
卢清映很没原则地让步:“抄抄抄,全拿去!”
然后,她和卢清映回教室拿作业的时候,一转身,蓦地看见了身后的林臻。
脸还有点红。
“林臻?”卢清映惊魂未定:“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林臻望她一眼,没说话。
“我靠,你听多久了啊?”
林臻连耳朵尖都泛着薄红,“我,我……没。”
“我可警告你,听归听,不许萌生出什么犯罪心理啊。”
丢下句话,卢清映笑眯眯拉着何樱跑回了教室。
教室后门的转角处,何樱回头看了林臻一眼,没想到他也看着自己。
面色薄红,眼睛细细长长的,特别漂亮。
何樱晃了晃脑袋。
自此后,她和林臻莫名其妙熟络了起来。
比如林臻明明老早过了雅思,还总问她借英语笔记本。
类似的事情很多。
徐挺是在追温凝不假,但她和林臻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少谈及他们。
高二那年的十佳歌手前,林臻在三楼文科实验班门前堵住了她。
“你去看吗?”林臻低眉看她。
何樱歪着头想了想,反问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去看?”
“……嗯。”
何樱从善如流地去了。
她看海报才知道,林臻他们组了一个小乐队参加,还取了个令校领导大跌眼镜的名字,“let\'s coding”(写代码吧!)。
这个校内闻名的桀骜公子哥儿,一把吉他slap起来的确很帅。
何樱没想起那么多。
她只知道,当林臻站在舞台弹唱着枪花的传世名曲Dont cry,搜索着人群中她的时候。
他右眼一眨,对着她笑,嗓音沙沙的清凉。
何樱觉得四肢的血液直往心口涌去。
她很确信,自己真的喜欢上了他。
那天走出学校音乐厅时,她一路垂着眼,远远地跟在人群身后。
林臻找到了她:“喂,何樱……”
少年止住话,像是在等她的赞扬。
“林臻,”她还是不肯抬头,轻声细气的:“歌很好听。”
林臻脸一红,舒慰笑着跑远了。
何樱却望着八角长廊上垂着的紫藤萝,鼻子一酸。
在经历过一场以惨败告终的闹剧后,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林臻。
死性不改。
但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这次,她决定吸取教训,要把喜欢藏的更深一点。
整整一年,林臻陪着她走过晚自习放学的八角长廊。
要等到高考完,高考最紧要,她不断告诫自己。
一切止步于高考百天誓师大会。
那天后,上学放学,她忽然再也没在长廊楼梯见过林臻了。
闺蜜们很担心地问过她,何樱只是摇头。
她听人说起过少年心性浮动,三分钟热度,就跟五三必备篇目里那首《氓》写的一样: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还能怎么样。
她连眼泪都没洒,只是撒着娇告诉何琮骑车上下学好累,要他来接送。
所幸高考发挥的不错,录取完后,何樱便把自己一头扎进了健身房。
林臻连同一堆旧书试卷,被她抛在了九中盛夏的绿墙边。
女大十八变,加上健身打扮,渐渐,何樱出落成了和她妈妈年轻时一样颜色娇妍的美人儿。
何樱承认,自己也动过服软的念头。
若是想状似不经意的撩拨一下林臻,引他乖乖上钩,她能想出不下十种方法。
但自尊不许她落到尘泥里,那么卑微。
后来,尽管追求者众多,她也没对谁动过心,没谈成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
“这么难过?”
何樱回过神时,林臻在一旁静静等她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