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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时贺征对“沐青霜的童养婿”这身份拒不认领,她心中确实有些着恼, 可连着亲了三下后, 她就咂摸出点别样的滋味来了——
这家伙死不松口, 绝对是为了骗她多亲几下!嘿嘿嘿。
对于贺征这心机颇重的“请君入瓮”,沐青霜宛如掉进油罐里的小小偷油婆, 乐得只想吱吱叫。
贺征以为自己不动声色耍诈成功, 却不知她也在将计就计, 撒着欢儿地尽情揩油。
这根本就是大尾巴狼和小偷油婆之间的较量, 谁占谁便宜, 还真不好说。
小姑娘一句又一句沙哑偷笑的“认不认”, 伴随着一个接一个又甜又辣的啄吻,回回都是点到为止、浅触即离, 将平素在人前清冷淡漠的少年郎撩拨得通身燥烫, 仿佛每一丝骨头缝里都有异样火气在不停乱蹿。
在场面即将失控之前,贺征有些狼狈地将掌心那个捏到发烫的小药瓶按到沐青霜再一次凑过来的唇上。
“占便宜没够了是吧?”大尾巴狼沉嗓微喑,气息稍显不稳。
小偷油婆笑弯了红眼儿, 莫名猖狂:“没错,我就是趁机占你便宜来着!你若不甘心遭此轻薄,索性一巴掌将我这小采花贼拍河里去吧?”
心知自己的“奸计”早被被看穿, 大尾巴狼贺征愈发窘迫,无计可施之下, 只好恼羞成怒地将面前的猖狂小人儿狠狠箍进怀里。
他很庆幸月光幽暗, 足以遮掩他狼狈烫红的脸。
“没见过你这么混球的大小姐!”贺征轻瞪着怀中美滋滋的笑脸, 咬牙切齿般凶道。
沐青霜摇头晃脑,笑得甜滋滋,又带了三分挑衅:“装,你接着装。明明就很想要我亲你,干嘛偏要……”
“还说?!”招架不住的贺征抬掌捂住了她的嘴。
沐青霜眨了眨眼,沙哑笑音闷闷软软透过他的手掌:“好,不说了不说了。”
其实她征哥很容易害羞的,她懂。见好就收吧。
见她终于消停了,贺征才松开她,万分没辙地笑哼一声,沉默地牵起她的右手。
沐青霜顺着他的视线垂眸,这才发觉自己掌心有深长的伤口。
想来该是先前徒手折断官军两柄长矛时被尖利断处划伤的,只是她服了“斩魂草”后不知痛,竟一直没察觉。
贺征分明早就看出她服用了斩魂草,上药的动作却还是轻柔缓慢,小心翼翼的,仿佛她是矜贵的瓷娃娃。
少年略带薄茧的指腹一下一下轻轻划过她的掌心,摩挲起炙热暖流,温柔地涌向她的四肢百骸。
沐青霜渐敛了调笑之色,轻轻眨了眨两排小扇子似的睫毛,糯糯低声:“征哥,我不疼的。”
贺征指尖一顿,没有抬头:“我疼。”
他应得极低声,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
就这么普普通通的两个字,小小的声音,却像巨石滚入沐青霜的心湖,激荡出一朵欢腾的大水花。
之后,两人谁也没再说话。
静谧的月光下,似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悸动无声蔓延,竟比先前那些胆大包天的亲吻更叫人脸红无措。
待贺征又将沐青霜的左手牵过去摊开,她将上好药的右手抵在自己鼻端轻嗅,重以调笑掩饰自己突如其来的矫情赧然。
“这药是我给你的那瓶呀,怎么还有这么多?”
“哦,原来这药是给我的?”贺征抬头,淡淡瞥她一眼,“我以为是给子都的,没好意思用。”
沐青霜噗嗤轻笑,装模作样地四下嗅闻一番,神秘兮兮地压着轻软哑嗓:“征哥,你闻到一股酸味了吗?”
“大小姐服用了斩魂草,鼻子不灵光,”贺征收好小药瓶,一本正经地板着脸,“我只闻到芥子汁的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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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好药后,沐青霜也没再闹他,倒是想起了正事。
“征哥。”
“嗯?”贺征背靠着巨石,低头看着脚下。
“若我放弃完成此次考选,”沐青霜认真地看着他,心中有一丝忐忑,“你、你会不会……”瞧不起我?觉得我半途而废,烂泥扶不上墙?
按照考选安排,之后的两天里,大多时候都是五个班学子之间的混战。
可最多到明日黄昏,戊班全员——包括她自己——都会因“斩魂草”药力退尽而虚脱无力,若强撑着继续剩下两日的考选之路,除了任人宰割之外,没有别的可能。
若单单只是这个问题,沐青霜还不至于就生出半途而废的念头。
另一个更大的隐患在于,决定出手帮甲班人出气时,她虽猜到那黑袍小公子多半是朔南王府的什么紧要人物,也与戊班伙伴们做好了得罪人的打算,却万万没料到那人是朔南王府小公子赵旻。
虽赵旻如今无爵无封无兵权,可谁都知道王妃护他得不得了。今次戊班与赵旻硬碰硬打了对台,沐青霜临走前还拿芥子汁水球砸了他的脸,以他那糟烂德行,必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见贺征低头抿唇没应声,沐青霜心中略沉,紧了紧嗓子解释道:“是他无耻在先,我不觉得我们有错,也并不怕他报复。只是我想着,既然这事最终必定会闹起来,我们班的人就不能在赫山老实等着朔南王府来兴师问罪。”
若朔南王府封锁了赫山的消息,让他们无法向家中求援,那就只能任人拿捏,且不知要被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贺征终于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她:“你打算让你班人各自早些回家?”
“嗯,天亮后让周筱晗带你们班先走,我再召暗部的人护送我们二十一人直接去主事官面前,”沐青霜抿抿唇点了点头,有些心虚,“黄昏时我们就会虚脱无力,身上的伤都还新,芥子汁造成的伤也该发作了。大家齐齐卖个惨,主事官一定会同意放我们提前回家。”
戊班各家都是本地有名有望的豪强大族,待他们各自回到家中后,若是朔南王府想要兴师问罪,那他们各自的家中也好及时庇护斡旋,吃不了多大亏。
“可算顾惜自己一回了,”贺征勾了勾唇,大掌在她头顶揉了揉,“就这么办,明日回循化。我和你一起回。”
沐青霜有些惊讶:“你……”
虽说贺征本不打算在这次考选里出风头,可沐青霜知道他不是喜欢半途而废的人。
“我正好有急事要与少帅商量,”贺征收回手背在身后,将脸撇向一旁,“顺道而已。”
沐青霜笑着皱了皱鼻子,没有戳穿他的口不对心。
明明就是不放心,想要亲自在路上照应她,当她看不出来啊?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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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美滋滋的沐青霜将双手背在身后,独自乐颠颠儿小跑回火堆旁。
令子都与齐嗣源被芥子汁砸得少些,在河中泡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觉身上松快许多,便回来帮忙顾着火,换了戊班的人下河。
“沐青霜,你倒赶得巧,”火堆旁的令子都笑着向沐青霜打了个招呼,“我与嗣源顺手摸了几条鱼回来,再烤一会儿就能吃了。”
“那敢情好,光嚼干粮是没滋没味的,”沐青霜也不推辞,笑吟吟走过去,“我就不客气啦。”
正在烤鱼的齐嗣源也爽朗一笑:“可千万别客气。你们戊班仗义,我们甲班那也不是白眼狼啊!这回可算是救命之恩,以后我齐嗣源任你们差遣。”
“去去去,矫情。”沐青霜一脸嫌弃地笑着对他摆摆手。
“诶,你有没有看到阿征?”齐嗣源突然疑惑地左顾右盼,“到这儿以后我就没见他人影,真会躲懒。”
沐青霜抿笑走过去,在他侧边找了块石头坐下:“那谁知道,我也到处找他来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沐青霜。”
坐在齐嗣源左手边的令子都探头冲她挥了挥手上的那把树枝:“你帮我瞧瞧,我想学着编一个你们方才戴的那种环帽,为什么总是编不成形呢?编好几回了,总散。”
“还能为什么?”齐嗣源笑出一口白牙,“你手瘸呗。”
被嘲笑的令子都照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险些将他丢火堆里跟那几条鱼一块儿烤了。
笑闹间,沐青霜起身走到令子都身旁坐下,接过他手中那松松垮垮的环帽。
“看着啊,你得先这样打个圈儿……”
火光盈盈,在少女明艳的俏脸上温柔覆上淡淡瑰丽之色,泛红的杏眸认真看着手中的草环,纤细的十指灵巧穿梭,口中一句一句低声解释着每个步骤。
令子都怔怔望着她的侧脸,喉头莫名发紧,半晌没出声。
“看,这就不会垮了,”沐青霜将刚刚编好的环帽套在指尖一转,“不过你这枝条选得不好,叶子太少,不实用。”
她奇怪地看着令子都恍神的模样,忍不住踢了踢他的脚尖:“沐夫子给你讲课呢,你竟敢走神?!”
令子都回魂,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讪讪笑道:“我想起你们方才冲官军叫嚣的阵势,别说,还真是又狂又飒。”
他想了想,噙笑对她竖起大拇指:“循化沐家不愧山林之王,你今日可威风极了!”
“那可不?”沐青霜得意的抬高下巴,顺手将那顶草环帽盖他头上,“你这朴实真挚的赞美,沐夫子很满意,这帽子就送你了!”
令子都哭笑不得:“这个帽子……”我不太喜欢它的颜色。
话还没说完,就见贺征黑着脸走过来,一路死死盯着令子都头上的草环帽子。
“阿征你凶神恶煞盯着我这帽子做什么?”令子都茫然挠挠头,将那草环帽子取下递出去,“若你喜欢,送你啊。”
虽敬慧仪很支持自己的小姐妹在贺征面前“高贵冷艳做个人”,可当她看到沐青霜捏着两个描金甜白瓷小瓶就要往外走时,立刻额穴猛跳,眼疾手快地将人拦下。
“这位大小姐,”敬慧仪头疼不已,反手指了指窗外漆黑的夜空,“三更半夜,你去男同窗的学舍给人送药?!”
沐青霜茫然回望着她:“才正戌时,不算太晚啊。”
甲班人自来有挑灯夜读的习惯,令子都绝不会睡这么早的。
“这不是人家睡没睡的问题!”敬慧仪狂翻白眼,“你个姑娘家,深更半夜跑去不相熟的男同窗学舍,自己想想,合适吗?”
沐青霜认真地眨眼想了片刻:“还成吧?我会记得先敲门,不会直接进去的。”
夏夜天热,少年郎们回到各自学舍后,于着装上难免会……清凉些。这道理她懂。
“也不是敲不敲门的问题!”敬慧仪抬起手掌猛拍自己的额心,“这大半夜的,你贸贸然去学舍找他,是个人都会误以为你对他存了什么心思啊。”
“那纪君正不也是男的?他摸黑给你送樱桃来,怎不怕人误会?”沐青霜理直气壮地反问。
“君正是我未出三服的表弟,跟亲弟弟都没差多少,有什么好误会的?!”敬慧仪忍不住在她额角轻戳两下,“你和令子都什么关系?那能一样吗?”
利州风俗,无论堂亲、表亲,凡未出五服者皆为血亲同宗,不通婚姻、不缔情缘,都做亲生兄弟姐妹般坦荡相处。
而敬慧仪与纪君正未出三服,这血缘极近,确实没什么好误会的。
“哦,倒也是,”沐青霜点点头,“那我明早去仁智堂再给他。”
见她开悟听劝,敬慧仪松了一口气,转身扑到自己的床上。
可怜她年纪轻轻就摊上这么个小姐妹,瞧这操不完的心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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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武堂仿行军规制,各班按月抽签排定朝食次序,轮流进饭堂用餐。
这个月甲班负责抽签的人点儿背,抽到朝食最末轮次。待他们用餐结束,三两结伴穿过仁智院的垂花拱门时,院内早已没了泼天闹腾的气势,清静得都快赶上道观佛寺了。
毕竟立夏过后一日热过一日,晨风也没法驱散无处不在的燥闷,再皮的猴子都不愿在外多逗留,全躲回各自讲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