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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故事最初的最初,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世界,一颗普普通通的星球,一个普普通通的开端。
它是无尽星空中的一个小点,宇宙中的一粒微尘,如同每一个诞生了生命的星球一样,幸运眷顾了这颗由岩石、金属、富硫矿物组成的固体行星,在某次太阳风暴吹拂大地之后,带电粒子和强磁场穿透地表岩层,第一个具备自我复制能力的硅-硫大分子从行星地表浅层的热泉中被巧合地组装出来。这个硅-硫大分子成为了行星上有史以来最复杂的化合物,也成为整个故事的开端——它幸运地在热泉物质变化中幸存,幸运而精确地完成了第一次复制,幸运地在热泉温度变化中保持了自己的稳定。在缓慢而纯凭运气的“繁衍”中,它用数千万年才铺满热泉的岩底,然后慢慢向外蔓延。它逐渐聚合,变异,与周围的其他物质或者其他变异大分子融合。共生,争斗,妥协,生命的种子生根发芽,在单纯地复制了数亿年之后,第一个可以被称作“细胞”的生物才从这些不断复制的硅-硫浓汤中演化出来。
母星的原始生物圈,是从地下开始的。
又过了数亿年,这个由高分子硫化物构成外壳的细胞才慢慢“学会”怎么与其他细胞联合在一起,形成更加复杂,更加适宜生存和迁徙的复杂生物,并第一次自由地游走在黑暗的地热浓汤中。
最初的地下热泉已经随着时间推移而濒临消弭,但母星的地下“水”系呈网状结构,学会了自由移动的太古生物从枯竭的热泉游向另一个富含养分的热泉,并慢慢接近某条通向地表的浅层地下河,最终,这些懵然无知的小生命定居在一个古老的露天湖泊中,开始了下一阶段的复杂化,并为那命运的一日——踏上地表——进行它们并不自知的准备。
最初在母星大地上奔走的,是一种匍匐在地的小生命,或许它们有点像被压扁的蜥蜴,或许它们长有尾鳍退化而来的尾巴,或许它们还有尖锐的小指甲来扒住光滑的温泉岩床——即使先祖也只能依靠猜测和遗骸修复来幻想这些远古小生命的模样。他们猜测这些最早的母星生物会拥有蓝白色的鳞质皮肤,硅化物构成它们的骨骼,纤维状硫化物构成它们柔软的内脏,它们还没进化出眼睛,因为黑暗的热泉和湖底都不需要这种器官——这些盲眼的爬行生物曾经离开古老的地热源,又离开养分日渐稀少的地下河,现在它们又离开了一成不变的湖泊:一段史诗般的冒险传奇。它们用自己脆弱的肢体谨慎地抓住干燥的地表岩石,爬上地面,原始母星浓重的大气卷起寒风吹拂在这些小生物还有些湿润的皮肤上——可能有些胆小的个体退却了,但谢天谢地,它们中的勇敢者仰起头,迎接这前所未有的干燥气流,这一刻,距离当初在母星上播种生命的那一次太阳风暴,已经过去了二十亿年。
在这些小生物奔走于原始母星辽阔苍凉的大地,并逐渐繁衍、扩散到相当大规模的时候,一个决定性的转折出现了:先祖安瑟斯将这个转折点称为大风暴纪年。
希灵人的原始母星是一颗体积巨大的行星,根据先祖提供的数据,它可能有地球的三倍大小,而且拥有一颗动力十足的液态内核,上古时期的剧烈地质活动导致它表面遍布着在地球上无法想象的超大规模山脉和裂谷:这些山脉和裂谷连绵不绝,在整个地壳上蜿蜒前行,几乎如同分隔式养殖箱中的瓦楞纸一般将整个星球切割成数个部分,在地壳整体凹陷的地方,山脉和裂谷无法延续,却又有巨大的海洋阻隔,就这样,原始母星被天然地分割成数个区域,每个区域的自然环境都截然不同,区别最大的地方甚至宛如两个星球——这种高落差地表会导致大气积累过多湍流,配合母星旁边那颗过于活跃的太阳,这带来的是母星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次剧烈的气候变化,以及在地球上无法想象的各种超大范围气象事件,原始母星的台风规模和强度都是地球上的数倍,一次高对流强风甚至会蔓延五分之四个星球——尽管每次这种现象之间的周期很长,但每次发生,都导致星球天翻地覆。
而这一次,母星上就酝酿了一次空前绝后的风暴:规模超过星球有史以来和从此以后的任何一次风暴——它席卷了全球,引发世界性的降雨和飓风天气,母星面积最大的风暴海洋中心部分下降了数十米,引发的冲击性海啸摧残着周边大陆,洪水滔天,并涌向内陆,命运似乎都打算给这颗正在天翻地覆的星球来一脚,于是它在北半球山脉最多的地方引发了大范围的地壳冲撞:高耸的山脉出现裂口,来自沿海地区的洪水长驱直入,配合着飓风和强降雨,这次大洗牌般的气象事件持续了将近半个母星年。
原始生物圈在这次洗牌中损失惨重,但并没有完全消亡——奇迹般地,这反而成为后来希灵人那截然不同的文明结构的原因之一:原始生物被送到星球各个角落,并在那些天差地别到近乎异星球的环境中重新开始进化。硅-硫基的生命适应力顽强,对温度和湿度的耐受力往往是碳基生命的数十倍甚至上百倍,它们在母星的各个角落顽强生存,并最终进化出了十余种不可思议的生命系。
每种生命系之间的差别,简直像外星生物一样!
然后就是希灵人的故事了——由于之前的“大风暴纪年”,全球生物进化出了十几个近乎完全隔绝的谱系,而其中一半的谱系都先后产生了智能生命,这就是原始的希灵人:没错,希灵人并非单一人种,他们在母星诡异的环境中独立进化,所诞生的是数种有着本质差别的生物,尽管他们都有着人的外形,直立行走,但那是被星域信息扰动的结果,如果你将两个母星时代分属不同部族的希灵人放在一起研究,你绝对会以为他们是来自两个星球的外星人!
这或许也是如今的希灵使徒产生“支族”的某个古老诱因吧。
希灵文明是比较罕见的“多物种混合型文明”,即多个截然不同的智慧物种在同一颗星球上起源,并先后达到开化阶段,最终形成一个混合的开化文明,他们是同胞,是同一个文明下的兄弟姐妹,但其生命形态已经达到了互相以为对方是外星人的地步——就是这么夸张。
此类“多物种混合型文明”在地球人的常规世界观里恐怕十分新奇,但对我而言,这个概念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看看救世军的物种组成吧:他们就是来自同一颗星球的。希灵人就是这样,他们由数个截然不同的智慧物种组成——这些智慧物种同时也是日后希灵使徒的起源模板。
和很多普通种族一样,原始母星上的各大种族在初次接触的时候也爆发过战争,而且由于生命形态的根本性差异,这些战争异常惨烈——先祖安瑟斯在谈及这段历史的时候不断提起一些名号:天蝎,萨法,风暴——这些都是在上古时代的母星族群,在希灵文明还未形成一个统一整体的时候,这颗星球被数个同样开化的物种分割占据着,其分裂和对立情况甚至远胜于地球上最混乱的年代。
但也如那些坚持到宇宙时代的普通种族一样,在经历了一开始的战争-融合之后,希灵人还是成功地由互相对立的族群变成了统一文明,并开始探索他们的宇宙。
“多物种混合型文明”有一项得天独厚的优势,那就是他们在科研和探索领域发展更快,因此希灵人在较短的时间内便掌握了高超的宇航技术,并在接触到物质世界极限后开始研究如何跳出他们的宇宙——而灾难,就是在这时候突然降临的。
在一处内陆殖民地中爆发出来的深渊,几乎瞬间摧毁了这个充满希望的文明,而且短时间便越过了母星的最终防御线。
这次深渊爆发同时也是希灵使徒的“起源仇恨”最初的源头。
尽管希灵人顽强抵抗,但以他们的力量还完全没做好与深渊这种敌人抗衡的准备,再加上当时原始母星所面对的深渊力量规模庞大,希灵人最终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他们的宇宙正在缓缓崩溃,任何舰队和火炮面对那种无以名状的敌人都是无效的。
希灵人用最后的资源和拼死争取来的时间制造了可以跨越虚空的方舟,在原始母星被深渊完全覆盖的那天,他们开始逃离自己的故乡宇宙:这是希灵文明有史以来面对深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全族溃逃,而希灵使徒的诞生就是在那之后不久的事情。
“我们在与深渊作战的过程中节节败退,那是一种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敌人’,无形无质,无法分析,”安瑟斯用了很长时间才把母星历史的前半段讲完,现在他终于讲到了深渊战争和希灵使徒的诞生阶段,“我们甚至不知道它是某种明确的邪恶敌人,亦或者只是宇宙中不可抵挡的自然现象,我们只知道最终一切都变成了敌人:与深渊战斗越久,我们所要面对的敌对力量就越发强大,这是一场从开始就不可能获胜的战斗,最终联合政府不得不决定放弃家园,跳出宇宙。”
“这在当年一定是个很冒险的举动。”珊多拉点着头说道。
“是的,冒险,极端冒险,”安瑟斯呼了口气,“我们并没有完全掌握跳出世界的技术——关于多元宇宙的精确模型,多元宇宙之间的那种难以描述的险恶环境,以及如何在世界之间进行可控航行,这些技术全都处于探索阶段,我们刚刚知道自己的世界之外还有更广阔的的空间,刚知道怎么用数学率设备来产生一个可以让自己在虚空环境中生存的秩序场,对深渊的战争就到了不得不逃亡的阶段。
第一批方舟出发之后再无音讯,我们为它配备的大功率通讯天线在虚空中坚持了很短时间便出现故障,第二批方舟使用了新的不连续通讯技术,它在离开故乡之后与基地保持了一段时间的连接,但很快也失去音讯——似乎跳出宇宙的尝试与自杀无异,然而别无他法,我们必须不断发射方舟。已经没时间去研究稳妥的航行方案,也没有足够的资源去发射更多的无人试验船了,联合政府早已放弃了母星防御圈,最后那段时光里,希灵全族龟缩在银河的另一端最后一片殖民区里,看着整个宇宙在自己眼前慢慢崩塌,深空探测器传回来的星光一天比一天暗淡,星云之间的光影一天比一天扭曲疯狂,我们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把手头所有东西制造成方舟,不管这些简陋的东西到底能不能在虚空中坚持到抵达下一个安全世界,都要义无反顾地跑出去……”
“故乡世界可能位于虚空象限的分界点上,”珊多拉突然低声说道,“在象限内航行和跨象限航行唯一的区别就是通讯方式,第一批方舟的通讯系统肯定是为了在‘连续虚空’中工作而设计的,因此在跨越象限之后,那些方舟就失踪了……不必在意这些,请继续。”
安瑟斯点点头,他知道自己多半也听不懂珊多拉的解释:“最后情况终于有所好转——种族灭绝的压力可以让凡人崩溃疯狂,也可以让我们获得绝境逢生的爆发力,我们终于摸清了在虚空中航行的要诀,并且制造了粗糙的导航装置——听起来很可笑吧?最初发射的方舟是连导航装置都没有的,就好像原始人制造的、连舵和帆都没有的独木舟一样,在虚空中只能漂流前行,这就是原始方舟。”
新技术出来之后立即变成了载人飞船:就像刚才说的,我们没时间和资源去进行无人试验,深渊步步紧逼,任何新技术一经出现就必须立即转化成实物,然后将一批勇敢的志愿者送出去。那时候我们还掌握不了深渊传播的规律,它的非线性传播导致每一天都可能是灭顶之灾,因此我们只能这样一有机会就把人送出去,以防止错失最后一个‘安全窗口’。最后,我们觉得最后时机已到,那股毁灭力量距离最终屏障仅有半光年,已经没时间研发新的航行技术或者制造新船了——联合政府决定发射了所有制造出来的飞船,满载着能带上的所有人,跳入了虚空。”
借着先驱者用生命换来的经验,最后一批方舟在虚空中勉强前行,我们甚至和几艘更早发射的飞船取得了联系,并与他们成功汇合,但更多的早期飞船还是音讯全无——它们就好像被投入湍流中探测水势的浮球一样,早就被虚空卷走了。”
从那天起,希灵的故乡时代结束了,联合政府宣布重组,在全民通过的情况下,我们放弃了温和的联邦和议会制度,整个文明转入帝制——希灵帝国在方舟上成立了。”
为了生存,我们决定放弃自己身为个体的利益,以绝对的效率、服从、团结、忠诚和勇猛来武装自己这个流浪文明,所有人都很清楚,作为一个随时可能覆舟的流浪文明,只有这种不近人情的方式才能让自己生存下来。”
尽管逃离了母星,但希灵人复仇的怒火从未平息过,我们记着家园被毁的惨痛历史,并且一直在尝试找出那场灾难的真相——科学家坚信导致宇宙崩溃的并非自然现象,故乡世界是被某种不正常,而且不属于我们那个宇宙的东西摧毁的,在长时间的研究中,他们终于确定这种东西来自世界之外,来自虚空深处,而且在方舟舰队遭遇了一些宇宙残片之后,他们确定被这种力量摧毁的世界不止一个。最后这点很重要:我们原以为那种毁灭力量在摧毁了故乡世界之后就跟着一起消弭了,但它竟仍然存在,而且是多元宇宙中的一种普遍现象,这让希灵人在艰难的流亡中能有一个持续不断的动力:复仇。”
最终,科学家们决定把这种力量称作:深渊。”
仍然没人知道深渊的属性,不知道那种依附于二维平面的花纹到底是物质还是能量亦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但至少复仇的对象前所未有的明确起来。这时候也发生了其他的一些事情,我们发现自己身为凡人的诸多缺点将导致自身无法在流亡中坚持太久,我们会恐惧,会退缩,会随着时间推移失去斗志,大多数人无法做到和其他人百分之百的坦承,人与人之间难以绝对信赖,这些缺点随着流亡持续越来越明显——就这样,对深渊的定性,以及对自身缺点的正视两方面原因共同作用,终于让新政府决定:制造一种全新的生命形式,将希灵文明的一切资料都输入这些新生命中,让他们来接管火种。”
“其实原体这个计划早在故乡世界就已经开始了,”安瑟斯顿了顿,提起更多秘辛,“那是在故乡世界与深渊作战的时候,我们发现深渊更容易感染意志脆弱的普通人,所以曾有人提出制造一种冷酷无情的战斗兵器来代替普通人士兵与深渊作战,原体这个名字也是在那时候提起的,所以可以认为‘原体’是在故乡时代就被提出的项目。只不过由于战争态势急转直下,我们最终没能来得及制造出这种理想生命,而在流亡初期,由于生存高于一切,这个计划也被暂时搁置着,直到后来我们稍有喘息的机会,制造原体的计划才重新启动。”
“这就是希灵使徒的由来了。”安瑟斯呼了口气,有些疲惫地说道。
(话说现在希灵帝国吧里正在组织同人征文,有兴趣的使徒们可以去看看——就在首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