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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居民楼,外面已经被圈了起来,写着“拆”字,陆陆续续前前后后都已经拆得差不多了,据说这一栋里有个钉子户,目前为止都没有同意拆迁,故此与承办方僵持着。
站在民众的角度,承办方以权欺人,动不动就拆这里拆那里的,不保护环境,为了挣钱昧着良心,搞得大家居无定所等等。
但是换个角度想一想,有多少钉子户的目的是为了保护环境或者家园呢?承办方圈地不是强征,都是有补偿的,而且肯定是高于本身价值的补偿,旧楼变成新楼,小户型变成大户型,所以很多人盼着自己的老房子会被拆迁,多少人就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就因为拆迁变成富翁?
钉子户的存在,多半是想要获得更多的补偿,他们吃准承办方的时间金贵,拖一天就会赔很多钱的这种现状,以不签字为要挟,让承办方给出更多的要求,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太离谱,为了息事宁人,尽快动工,他们都会妥协。
但是此时我环顾的这所房子,却是个例外,这里是记忆,是回忆,我瞧着墙壁上挂着的三张遗照,两位老人,一个年轻妇女,这是一家三口,父母跟女儿。
我曾经来过这个房子,不过,当时我并没有留意这里,甚至都没有看清楚这屋子的格局,遗照下方安置着香炉,虽然房子里所有的陈设都用洁白的布给盖着,上面灰尘已经如同粉笔屑一样的明显。
但是这个香炉里的香似乎就是这两天插上的,落下的香圈还没有完全的散开,子明从卧室里出来,说:“房间有人住过……”。
“那就应该没错了……”。
陈旧的门锁里,好像插入了钥匙,咯噔咯噔地响了两声,门被人从外面给打开了,永信走了进来,正好看见我们,一脸的错愕。
子明惊讶道:“真的是这样。”
我从未想我会第二次来这个房子里,永信笑着,那种笑是很奇怪的,那种笑也是恐怖的,眼神里都好像冒着浓黑的烟。
“你们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来引我上钩?”
子明抱歉道:“我们真的不知道你竟然会是这家人的孩子,当年那个说要去美国留学的十七岁儿子竟然就是你?”
一晃这件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如果不是子明找到了这里,我都快忘记了,当初找人顶替妈妈去精神病医院的事情,我就知道会后患无穷的,但是没想到竟然还会牵扯到永信?
我问道:“永信,你是不是认为你妈妈的死跟我们有关系,所以才会这么对我们的?”
永信反问我说:“难道不是吗?你为了救自己的妈,害死了我的妈,我报复你们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看来他是已经承认了,子明道:“你这个傻孩子,你为什么不把事情弄清楚之后再做事儿呢?你妈妈的死跟我们没有关系啊?所以,你的目的,是要我、盛玄、思奇都去死是吗?”
“杀人偿命,你们不应该死吗?”
“你不该利用子悦!”我其实不是很希望是这个结果,我宁可永信是为了钱或者别的,至少那些我们都可以给得起。
“这就是命运!我也想不到,我喜欢的女人是我仇人的亲人。”
我解释说:“永信,这其中是有误会的,你妈妈的死跟我们是没有关系的?当时,我们也是意想不到的。”
“是嘛?那为什么她在家的时候一直都是好好的,被你们带走之后就死了呢?你们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这真的是无法解释的,我们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大哥,思奇姐,你们想听听我跟我妈的故事吗?想知道离开杜家的那五年,我们母子是怎么过的吗?想知道我妈为什么会成为植物人吗?”
永信扯开了盖在陈设上的白布,灰尘飞扬在屋子里,是那种封存很久的味道,他扯开了窗帘,阳光从窗外散射进来,整个屋子都亮了,不如刚刚那边阴暗。
他从房间取出一瓶大瓶装的矿泉水,三个一次性纸杯说:“我也是昨天才住过来的,你们将就一些。”
我说:“真的不关我们的事情,你放手吧!我们不会为难你的,子悦也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等待你们的将会是比仇恨更好的日子。”
其实陆毅然那天跟我说他看见子明跟永信还有那个技术人员吃饭,并且录下了证据的事情,我就直接打电话给子明求证了,子明给我的解释是永信约他跟技术人员吃饭是为了给他解释,海底城的事情与他无关的。
那么,他们为什么会那么巧合的出现在陆毅然会出现的地方呢?谁会透露给麻姗的同学们她会喝酒的呢?
我们心中一合计,想着该不会是子悦跟永信联合起来误导我们的,因为我们一直都找不到永信的目的,故此,我们也就将计就计,在他的面前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场戏,虽然动静有点大,但是还好可以控制,子明在那边卖,我在这边买,实质上只是过了一个场而已。
永信以为我们跟子明决裂了,他自己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故此稍微有些松懈,来此处告诫他亡母在天之灵。
我们这才知道,他就是当年子明跟盛玄合伙找来替妈顶罪的人的儿子,当初他们其实资料都查得比较详细的。
这个女人成为植物人已经四五年了,有一个孩子,但是跟前夫离婚之后,判给了前夫,但是关于她前夫与儿子的信息,他们是没有查到什么的,如永信这种情况,他外公外婆不说,他们也是不能查到的。
那么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开了,真没想到当初最担心的事情,此时的确是发生了。
永信喝了一口水说:“思奇姐,你说得没有错,如果我放手,我的人生会很美好的,杜家此时拥有的一切,迟早有一天都会是我的,如果娶了子悦,我的人生也会更加的精彩,我想过要放手的。
但是我发现我做不到,我看不得你们那么幸福的活着,仿佛的你们的每一声笑都是刺在我心口的刀,我知道我妈是植物人了,但是只要她还活着,我就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亲人。
她死了,我在世界上就变得无依无靠的,我的灵魂无处安放,我很痛苦,我像苦行僧一样的活着,我感觉自己尝遍了这世界上最苦最苦的滋味,只有去想办法伤害你们的时候,我的内心才能够得到一丝丝的慰藉。”
我跟子明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也不知道该如何会劝他,这就是心中的结,需要人去开解的。
永信说:“三岁以前的记忆,我已经很模糊了,我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杜家对我有多好,不过,我看那时候拍的照片,我似乎过得很快乐。
从我记事起,就在这里屋子里,我的记忆里全都打骂声与哭声,外公外婆几乎每天都骂我妈妈,说她不要脸,不知羞耻,跟有妇之夫苟且,还生了杂种,一把年纪了还回家啃老,骂我是拖油瓶,是小杂种。
他们逼着我妈出去做事挣钱,但是也不愿意在家带我,他们经常把我锁在家里,有时候一天到晚都没有饭吃也没有水喝,别的孩子都可以去上学,但是我不可以,我经常跟我妈,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我妈经常带着我离家出走,但是最后总是灰头灰脸的回到这里,因为我们没有钱。
到了八岁的时候,我妈终于觉得不能让我继续这样下去,所以她带着我回了厦门,求杜家收留我,她跪在我养母的面前,脑袋都快要磕破,鲜红的血液流了一脸。”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地抽泣了,他抬手捂住了眼睛,用力地擦掉,然后继续,他指着墙上的照片说:“你们看我妈,年轻的时候,其实很漂亮,把我送回杜家的时候,她才三十多岁,但是那时候的她看上去比大了她二十来岁的养母都要沧桑。
她承诺说,只要杜家愿意收留我,可以一辈子不见我,回到杜家之后,我每天都要面对两幅截然不同的嘴脸,爸爸背地总是对我说他很爱我,但是当着养母的面,他就丝毫没得立场了,养母以教导我为由,轻则骂,重者打,嘲笑讽刺,更是家常便饭,把她对丈夫的所有怨恨全部都发泄在我的身上。
其实每一天我都想离开杜家,那样的荣华富贵,我并不钦羡,可是我不知道我妈去哪里了?我每一次说要去找我妈,养母就会把一顿毒打,然后罚跪,无论春夏秋冬,是冷是热,一跪就是一多小时后。”
他说着说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笑了,可能是女人心太柔软了,我也忍不住地擦了擦眼泪,喝了点水,永信继续往下说:“我十三岁那一年,我上学的时候,我感觉有人在背后跟着我,我感觉是我妈,但是她不见我。
我哭着跑着在背后喊‘妈妈’,但是她怎么也不停下来,她害怕我看见她,最后,她躲了起来,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某个角落里偷偷地看着我,看着我被我哥带上车,看着我满脸泪花的样子。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就是那一天,我妈就在那个地方跳楼了,成为了植物人,我不知道她是自杀还是他杀?
我爸还稍微念着点旧情,托人把我妈送到了这里,还给了外公外婆一笔钱,托他们好好照顾我妈。
但是,他不知道,其实外公外婆根本就不把我妈当人看,他们把我妈当成勒索我爸爸的工具,后来我爸死了,他们就把我妈卖给你们……然后我妈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