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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紫烟之所以将地点选在上院,不禁是因为上院距离这院子最近。
而且是主人家住的,而显得格外受重视。
要是在这里出点什么事,一有声响这边就全听见了,也方便众人一窝蜂就涌去围观。
经过书房的时候,明显感觉两个侍女的动作稍快了一些,像是在避什么人。
陌念初索性装作一副没力气走路的模样,硬生生让两个侍女扛了一路,险些哭出来。
那书房的门半敞着,她还抽空瞥了一眼。
里头坐着两个人。
云靖宇在案边,顾诀在窗边,一个写折子,一个批折子。
前者还试图搭两句话,“千行山易守难攻,右相可曾想过招降之策?如今天下太平,何必总用那些打打杀杀的招式,到时殃及的还不是我们东临的百姓。”
这一脸的痛心不已,倒像极了如今外边所传的一般爱国爱民。
右相面色如常,一开口便道:“这千行山的事,吴王若是有意大可请旨前去。”
简直一句绝杀。
书房里顿时没了声响。
千行山一行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差事,办得好了,你是皇帝的儿子,为民谋福祉那是应该的。
办得不好……哼哼,有的是人闲着写折子,参的你民心尽失、白白被泼的一身脏水。
云靖宇肯定不愿意做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忽的说到这么一件,也不过就是想缓解两人的尴尬。
不料想,吴王妃方才在席间给顾相添了堵,这一转眼,就不痛快到了吴王身上。
顾诀这人记忆力着实惊人,且不论大事小事若是碰上了他,便只有认栽的份。
原先这两人一同进府,她就有些奇怪了。
不管是如今还是数年之前,这两人的关系都算不得好。
即便是有不得不在一处的时候,也顶多是客套两句,各自做各自的。
侍女扶着她很快过去了,陌念初再没有听清那里头的两人如何。
只觉得顾诀到了现在,还是看云靖宇不顺眼。
这一点不但没变,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地点还真的是在上院,就在林紫烟的主屋旁边,意料之中没有旁的人。
大抵是为了待会儿的效果能更好,把小厮都支开了。
只有隔壁院落的一只藏獒懒洋洋的趴在草地上嗮太阳,见几人过去,睁了睁眼睛,又耷拉着眼皮睡了。
“轻些。”
侍女怕将她给弄醒了,推门的时候都格外的小心。
另一个道:“你怕什么,你看她睡得多死,就是现在被人困了都不晓得是谁了。”
两人一同捂嘴笑了笑,推开门便有一股子淡淡的合欢香飘了进来,越到里面味便越浓。
这原只算是调节气氛用的香料,可方才在席间喝的里头却放了悦人散。
这两样东西分出来的时候并看不出多少异常,放到一处的时候却能产生极大的催、情作用。
“将她放到榻上去。”
显然是之前有过步骤策划的,做的得心应手。
只是原本应该被她们扔到榻上人事不知的陌念初却忽的扬起手刀,直截了当的将人劈晕了。
她翻身而起,将两个侍女一同甩到锦被上,反正一时半会儿怎么都醒不了。
“下药把人弄到榻上这么没水准。”
她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玩腻了。
没想到吴王妃到了今日还如此不知厌倦。
陌念初真不知道是该说这人坚持爱好呢,还是没新意。
榻角的合欢香袅袅飘出,也不知道她的这个“好表妹”这回,打算要把她和哪个倒霉鬼牵到一处。
一扬袖加料将合欢香的功效加强了数倍,保管待会儿那人一进来,就能感受到两女的热情似火。
这两个也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偏生要来做这样招人恨的差事,必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想想还真是便宜那小子了。
没一会儿,外间有人小声催促着,“怎么还不出来,人都要过来了。”
她一打开门,迎面就给人来了一脸药粉。
小厮一双眼睛都还没看清,就摇摇晃晃的栽了进来。
被陌念初一脚踢到了桌底下,正被桌布遮住了身子,凤眸一扫。
袖下的碧玺朝着角落里窜了出去,很快有人应声倒入花丛里。
整个上院终于没了讨厌的尾巴跟着,她轻轻的抚着摇头摆尾回来的小碧玺,夸了声“乖”。
一跃而起摸了梁上的盒子,三两下越到了屋檐上。
迎风坐在那处,居高临下的正可以看见吴王府大半地方发生的事情。
天气并不算太好,云层遮住了阳光看起来有些灰蒙蒙的。
最显眼的不过就是顾诀坐在那窗边,眉目浅淡,悄无声息的便自成了一番风景。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陌念初的目光,忽的抬眸望了一眼天。
隔得有些远了,她看不清顾诀面上的表情。
那大约是种锦绣族中难掩的孤寂……
陌念初握紧了手边的檀木盒子,其实并没有上锁,她却废了好大劲儿才打开。
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块千金令。
陈家共有两块,一白一黑,将偌大的基业三七分界。
前者掌明处产业,以后者号令负责暗处各方资产的掌管人。
明处的早在九年前蚕食瓜分,留下的那原本要给她陪嫁的却阴差阳错的保全了。
陈父曾说:“一一,我虽十分的想要个儿子,却到底敌不过你这一颗掌上明珠,他日你若嫁得心上人,为父便用这半壁江山为你作嫁。”
陈知焕青年时同陈夫人感情甚笃,千盼万盼才得一女,小名“一一”取一心一意,白首不离之意。
只不过五六年光景,因膝下无子嗣的缘由纳了妾室,将她这小名的脸打的啪啪脸。
再不准人提这两个字。
她偶尔见得阿娘一次只觉日渐憔悴,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没了神采,自然对父亲怨怼多过其他。
算起来这小半生恣意随性惯了,却少有对父亲和颜悦色的时候。
陌念初将那檀木盒子抛回了梁上,千金令收进衣襟里,冰凉得心口抽搐。
如今回想起来,这样怨怼都已经远了,真正回想起来的,偶得几句便令人心下搅酸。
静谧的上院也终于有了动静,进来的那人体型肥硕,偏生还要装模作样的四下张望一番。
原来又是良国公府的怂包儿子。
若是有人在这附近,哪个眼瞎的能看不见他?
旁边的小厮道:“世子,那丫鬟说陌念初就在这里面,您去吧,小的给你看着门。”
贾世春这模样倒比第一次见的时候瑟缩了不少,这两腿打颤浑身虚浮的,八成是从千芳塔里出来还没恢复。
老半响才咬牙切齿道:“好,等本世子弄死那小贱人,重重有赏。”
刚走了几步又着重嘱咐小厮道:“待会儿不管里面发生什么事,都给本世子守住了,谁都不许放进来!”
这人正到了这道屋梁下,陌念初坐在屋檐上一扬袖,一阵粉末飘飘扬扬的落了下去。
贾世春打了个喷嚏,吸入了大半,再推门的手劲就明显大了不少。
很快里面就想起了窸窸窣窣的脱衣声,窗正大开着,动静就十分清晰的传了出来。
陌念初在上头听得直摇头,果真是废了。
附送了这样的药量,居然也也就只有这么一点声响。
她着实感到很失望。
一伸手便又触到了手腕上的碧玺,小东西正睁着眼睛听热闹。
隔壁院子的藏獒还懒洋洋的趴在原处。
陌念初凤眸勾出一抹笑来,将碧玺放了出去,“去逗一逗它。”
那狗生的极大,站起来的使唤比寻常人还高出不少,碧玺窜的极快很快就缠到了藏敖的脖子上,硬生生将狗给惊醒了。
烦躁的直甩,却怎么也甩不下来。
碧玺这厮还是很挑的,它除了人血之外都不碰,对着狗更是下不了口。
只逼的藏敖奔出原来的院落,又滚又爬的往这上院来了。
陌念初招了招手,碧玺弃了那狗,刷的窜了回来,邀功似得在她手上蹭了蹭。
只留下那只忽然被打扰了好梦的藏敖在原地烦躁的寻找着攻击目标,她捏了一片碎瓦飞尽窗内。
那狗低吼了一声,随之一跃而起也跟着进去了。
这屋里顿时就热闹开了。
吼声哭声惊叫声,分不清是人的还是狗的,还伴着某种难以描述的的动作,追赶着起伏着,这偌大个上院随着炸开了锅。
惨烈的叫声响侧府苑,便连空气中的血腥气也渐渐的重了起来。
陌念初坐在上头,素指轻轻敲了敲瓦片,看那园子里赏菊的人慌忙问着:“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怎的这样大的动静,莫不是……”
要唱戏就得开个热场子,总是一方算着一方倒霉,哪有这样容易的事?
不知道怎么的,她眼角余光一瞥。
好似看见书房窗边的顾诀薄唇勾起了一抹极浅的笑。
这动静刚一传了出去,很快就有小厮侍女围住了这处所有的门窗和出口,也没敢推门进去,静静的等着自家主子来处理。
而那边以林紫烟扶着那位宜王妃为首的,以及各家女眷们匆匆都往这上院赶了过来。
鸣锣开场,看客到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