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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腿,废了!
四个字,一字一句,敲击在我胸口。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双眼直直的看着躺在病床上苍白如纸的周航。
站在我身边的周叔,伸着颤抖的手抚向周航的脸,轻轻柔柔的摩挲,最后,泪如雨下,扬手在周航脸上就是一巴掌。
身边的医护人员愕然。
我回神,跪在地上,蠕着双唇:“爸!”
周叔转身看我,眼底的悲伤放大,蹒跚着一条受伤的腿走到我身边:“孩子,我……”
“爸,错不在我哥,是我!”我潸然泪下,再一次感受到罪孽降临在我身上。
周叔看着我,满是老年斑的手覆在我的头顶:“一一,我这辈子,不求你们兄妹两能有多大出息,只希望你们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就好,至于你妈的仇,我来报!”
我抬眼,眼底蕴着寒意:“爸,我来!”
周航残了。
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有时候甚至我跟老爷子唤他多遍,他也出神听不见。
我改口唤周叔为爸,也开始称呼周航为哥。
亲情来的猝不及防,灾难如是。
期间,周航所在的特警队派人来慰问。
看着周航那条废了的腿,把我拉到一边小声嘟囔:“你哥这条腿废了,再做特警的话恐怕是不行了,回头我跟上级打份报告把他调到后勤,你这段时间,好好劝劝他,我怕他……”
慰问的人说不下去。
一个个身着军装的铁汉子,这时候也都涨红着眼。
我点头应好。
回头看着周航双眼空洞的眼神,心被剜的生疼。
慰问周航的人走了,一名小护士推着输液的点滴进来给他输液。
走到周航身边时,蹙了蹙眉,低着头向病床下探去,看了一眼,朝我招手。
我提脚走进,小护士小声责怨:“你这家属是怎么当的,病人都尿床了,你……”
闻言,我扭头看向周航。
发现,他依旧保持着那一个姿势睨视着窗外。
对于周遭所发生的事,他视若无睹。
我默言,跟小护士一同帮周航换理好床铺衣物。
拿着周航的裤子走到洗手间开始清洗。
看着浸泡在脸盆内周航沾满尿液的裤子,想到他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
心口处绞的疼。
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发声,眼泪却随着揉搓裤子的手,一滴滴滑落。
洗完裤子出来晾到阳台上。
转身走到周航的病床旁坐下。
“哥,要不要吃个苹果?”我拿着苹果在周航眼前晃了晃,不等他回应,开始自顾自的削皮。
周航不应答,痴痴呆呆的看着窗外。
我将削完皮的苹果切成小块递到他嘴边,轻碰了两下他唇角。
看着他微张的嘴,我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他还愿意吃就是好的。
我不怕他不工作,也不怕他吃喝拉撒都在床上。
只要他肯活着。
我,别无所求。
吃了小半块苹果,周航抿紧双唇再不肯张开。
我提唇笑了笑,拿过床头柜上的纸巾帮他擦拭了下嘴角,啃着剩下的半块苹果,站到了阳台边。
窗外,阳光甚好。
推开窗,让外面的新鲜空气透进来些,弥足享受。
“一一……”周航在我身后沙哑开口。
我搭在护栏的手顿了下,差点落泪。
自从周航从手术室截肢醒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
“哥……”我转身,努力扬起一抹笑。
“一一,窗外的阳光好吗?”周航眼底透露着期翼。
小时候听老人说,如果一个颓唐的人眼里还能看到阳光,就证明他还能重燃生的希望。
“好,特别好,你要起来看看吗?”我走到床边,半蹲下,温言细语。
“嗯!”周航嘴角扯出一丝笑。
“我帮你推轮椅。”我转身拉过身边的轮椅,固定,让他胳膊绕过我的脖子搭在肩膀上,小心翼翼的把他扶上去。
把周航推到窗前,我蹲在他轮椅旁,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
“哥,对不起。”我看着他只剩半条的左腿,心揪成一团。
“一一,给哥去洗点提子去吧!”周航垂眼,一双大手揉着我的发梢。
“好,好!”这是第一次周航主动要求吃东西,我自然欣喜。
起身,拿过摆放着的水果篮,安咐了几句让他稍等。
看着水果篮内的提子和芒果,想着周航今天的转变,嘴角微弯。
不等我走到洗手间,就听见身后轮椅倒地的声音。
慌忙转身,却看见周航正在艰难的往窗外爬。
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狼狈的身影。
他整个身子倾在外面,断了半截的那条腿正在努力爬上围栏。
我猛地冲向前,将他一把扯在地上,抱着他的身子,痛哭出声。
周航不语,一脸求死的模样。
我抽噎,痛哭,颤抖。
都是我的错,是我做了孽,却要他来承受。
“一一,死对我而言,是一种解脱。”周航闭眼,泪水从眼角滑落。
我了然。
我怎么会不了解他的心态。
想当年一连串发生那么多事情,我的想法跟他如出一辙。
于我而言,那个时候死要比活着舒服的多。
把周航扛在肩膀,勉强拖拽到病床上。
擦拭着额头的汗渍,看着病服蹂躏的他,我提提唇,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走到窗户旁关紧,我眼神黯然。
周航的眼底满是苍凉,恢复了刚才的静态。
我站在床边看了他许久,溜达出病房,倚在墙上点燃一根烟。
轻吸薄吐,难平的心绪稍稍平稳了些。
抽烟至半截,我叼着剩下的半根烟思忖。
——剩下的路,该怎么走?
燃烧的烟雾呛了眼,我半眯了下,硬挤出几点烟泪。
“呦,这不是白律师吗?你在这……”温婉挎着一个夫人从不远处走来,手里拎着开好的药剂。
我斜斜看了她一眼,思虑到病房里面的周航。
转身,提步,准备离开。
不等我抬脚,温婉在我身后又揶揄:“听说周特警那条腿残了,那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再做特警了?还真是令人惋惜……”
我回眸,温婉一脸假意痛惜。
见我睨视,温婉落落大方靠近,伏在我耳边挑衅:“白一一,你说你是不是个扫把星,只要跟你沾亲带故,到最后都落不的好下场……”
她收回身子,笑的轻柔。
我潋唇,压低音量:“温婉,陈素死了,下一个就是你,趁着这段时间还活着,可劲蹦跶,死了,可就蹦跶不起来了!”
我过分苍白的手轻拍在她肩膀上,提醒。
温婉身子僵硬,噙着恨意:“白一一,我能策划让周航断了腿,就定然也不会让你好过!”
我盯着她的眼神恣意懒散。
等她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时,我已经一个反手将她按在墙上:“把你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说十遍我也不怕,就是我跟逸尘策划打断周航腿的,素姨在逸尘心里是怎样的位置,你又不会不知道,周航没死,已经是我几次劝阻的结果,
白一一,你别不知好歹!”温婉别着头看我,蔑笑。
我朝后按着她的胳膊,逐渐使力。
温婉的脸随着疼痛变得扭曲。
一旁同她一起来妇人,走到我身边,不停的揪扯着我的手,嘴里碎念:“你快放开我们家小姐,我们家姑爷可是律师,
你要是把我们家爱小姐伤出个好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妇人若不说这句话。
我或许还能下手轻点。
她话音刚落,温婉的胳膊在我手下发出‘咔嚓’折断的声音。
温婉疼痛的尖叫一声,妇人慌了神的扑向我。
我收手身子一斜,妇人径直撞到了温婉受伤的胳膊上。
听着温婉又一声哀嚎。
我耸耸肩,一脸无辜。
“温婉,这只是小惩大诫,你的‘好日子’还在后面!”我敛起眉眼。
“白一一,你怎么会变成这么恶毒的女人!”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一顿,垂在身侧的手收紧。
曲逸尘几步向前,把温婉护在怀里。
恶毒?
这两个字我还真是承受不起!
我如果当真恶毒,他如今就不可能这样完好无损的站在我面前!
我如果当真恶毒,周航也不会背截肢躺在病床上!!
“你如果再伤害我身边的人,白一一,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曲逸尘搀扶着温婉走到我身侧,句句蚀骨灼心。
他刚走出一米,我朝他离去的方向转身。
勾勾嘴角:“曲律师!”
曲逸尘扭头,应声在他脸上响起一记巴掌。
我指甲略长,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逸尘!”温婉惊叫。
曲逸尘松开温婉,跨步走向我,掐着我的脖子,步步紧逼到墙角:“白一一,我不欠你什么,如果曾经有所亏欠,随着我妈的死也还清了!”
他恶狠狠的看了我两眼,徒然松手。
我顺手扯过他的衣领,同样阴狠:“曲逸尘,你欠我的,怕是这辈子都难还清,除非——你死!”
曲逸尘冷眼,看着我揪着他衣领的手,咬牙切齿:“松手!”
或是执拗,或是面子上搁不下。
他话落,我扯着他衣领的手更加收紧几分。
曲逸尘微眯了下眼,伸手把我胳膊向后一拧。
咔嚓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