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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候了。
没有时间再等了。
长情坐在凳子上,反反复复地擦拭着苍龙古剑,即便它已然足够锋利,根本就不需要擦拭。
沈流萤泡好身子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长情在反反复复地擦拭那把锋利的苍龙古剑。
他的神情很认真,也很凝重,像在想着什么极为沉重的事情似的,以致连沈流萤的脚步声他都没有察觉到。
他的眼里,依旧只有手里的苍龙古剑。
待得沈流萤走到他身后,光亮的剑身上映出了沈流萤的模样,长情这才发现沈流萤已经来到了他身后。
长情正要说什么,只见沈流萤身子往前一倾,伏到了他背上来,同时从后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然后歪着头凑过嘴来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咬了一口,笑盈盈问道:“我的大宝贝,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没什么。”长情坐着不动,任沈流萤对他的脸颊又啃又咬。
“不信。”沈流萤轻哼了一声,只见她将长情握着苍龙古剑的手往旁一推,身子往长情身旁一绕,紧着便坐到了他腿上来,双手捧上他的脸颊,将他的脸别得正对自己,盯着他的眼睛道,“就让我来猜一猜你在想什么。”
长情将手中的古剑放到身旁的桌上,而后轻轻环住沈流萤的腰身,却未说话。
“在想你师父的事情,对么?”沈流萤在长情的脸颊上摸了摸,看着他墨黑莹亮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是。”长情非但没有否认,反是坦率承认。
“在想你师父为何迟迟没有再来抓你回去?”沈流萤又问道。
“不是。”长情微微摇头,声音轻轻,轻得好似带着一股怅然,“在阿风将我从锁妖崖上救出来的那个时候,师父没有赶上来抓我,是因为不舍,那夜之后师父依旧没有像上回那般来抓我,是因为没有必要了。”
沈流萤看着长情的眼睛,看着他莹亮眼睛里她的影子,默了默,更为认真道:“没有必要,是因为知道你一定会再到云梦山去,会到望云观去,对么?”
关于封印的事情,她想过很多。
墨衣墨裳曾说过,能施加封印的地方,皆是天地灵气强盛之地,天阙山,西南之谷,十万大山以及东山,这些皆是天地灵气强盛之地,所以才会造得出修竹那样心里扭曲了的人,才会凝出温凉公子那般温柔的人,才会让山索加存活七千年以等待他所爱之人,才会有天枢宫地宫来守住那两个封印。
东山之上,天枢宫之下,两个封印。
而和天枢宫一样为妖为封印而存在在世上七千年之久的望云观,又可能与封印没有任何干系么?
并且,这个人世间,天地灵气最盛之地,莫过于云梦山。
若天地灵气不强盛,又怎会有那般多的洞天福地?
六个封印已破了五个,那这随后一个封印——
“是。”对于沈流萤这又一个猜想,长情点了点头,甚至强调似的重复了沈流萤的话道,“我会再到云梦山去,会再到望云观去。”
哪怕他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再见师父。
可是,他没有选择。
事到如今,他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沈流萤心疼地抚着长情的脸,在妖界万千生灵与如父亲一般的师父之间选择,她知道他很痛苦,所以他哪怕已经想到了最后一个封印在何处,却迟迟没有想法没有行动,反是一天又一天地陪在她和孩子身边,像拖延时间似的。
可眼下,最不能拖的便是这一件事。
就算他的师父不来对付他,却不表示望云观其余人不想对付他。
“萤儿……”长情忽地将沈流萤用力搂住,将脸埋到了她胸前。
哪怕早就知道始终会有这一天,可他真的觉得……很煎熬很痛苦。
沈流萤低下头,将脸轻搁在长情的头顶上,却是用力捏捏他的脸,笑他道:“兔大爷,你流氓啊,就这么把脸埋在我胸前。”
然,沈流萤这么逗了长情一下后便又捧着他的脸将他的脑袋从自己胸前移开,垂眸看着他的眼,而后低下头吻上了他的唇,由浅而深。
她环着他的脖子,他揽着她的腰,皆是愈拥愈紧,仿佛要将彼此紧拥着永远不放开似的。
直至沈流萤鼻息变得急促,面色潮红时,长情才不舍地从她唇上离开,却又温柔细密地亲吻上她的眉眼,吻上她脸上的每一处。
末了沈流萤将手探进他的衣襟,探到他的胸膛,随后从他腿上离开,将他衣襟往旁扒开的同时躬下身来凑近他的胸膛,将唇印在了他的心口上。
是时候了。
是时候该知道这一切了。
长情没有阻拦沈流萤。
因为他心中所想,与她一样。
当沈流萤的唇贴上长情的心口时,只见她右手心的暗绯色流纹渐为赤红色,而后化成水流一般从她掌心流移出来,化为了一个朦胧不真切的人影。
“墨裳……”沈流萤见着墨裳的第一感觉便是鼻子有些酸,喉间有些哽咽。
墨裳虽还是她所见过所认识的墨裳,可如今墨裳这一缕幽魂的模样却已变得很朦胧,她与墨衣一直以来虽都是些微透明的不真切模样,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过,好似轻轻一碰就会消散不见似的。
而且,这一次,出现的只有墨裳,而不见墨衣。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沈流萤用力揉揉自己发酸的鼻子,可却没有办法管得了喉间的那些微哽咽,“墨衣呢?我明明是叫了墨裳和墨衣一起出来,就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样。”
虽然心中早已想得到墨衣不会再出现,可沈流萤却还是抱着一丝幻想。
但,幻想始终是幻想,成不了真。
“汝早已知墨衣去了何处,又何须再问吾……?”墨裳的声音与她的模样一样,缥缈朦胧,模糊得让人有些听不真切。
她看了沈流萤与长情一眼,幽幽道:“还剩下最后一个封印了,可对?”
“嗯。”沈流萤点点头,她看着墨裳脸上那方将她的容貌完全遮挡住的薄纱,难过道,“是时候该让我们知道你与墨衣的秘密了么?”
“墨衣总觉汝不够聪慧,许汝不知,墨衣其实觉得汝这般堪堪好。”墨裳的语气里,竟是含着淡淡的笑意,这是在她身上极少极少有的情况,平日里她虽温和,可几乎不会笑。
她说完这句,又恢复了幽幽的语气,道:“是时候该让汝二人知道所有的事情了……”
“墨裳,你能不能……”沈流萤依旧觉得心中有一种难言的难过,“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和墨衣究竟是谁?你们根本就不是什么诡医,对不对?”
其实,她最想要知道的,便是这个。
她把墨衣墨裳当亲人,当兄长当姐姐,她不想到了最后,自己却连他们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诡医只是吾,而非墨衣。”墨裳平静道,“墨衣是上古时期的大辰帝君。”
墨裳说完这话时看向了长情。
长情面无表情,不惊不诧,显然他早已知晓这个事实。
唯有沈流萤震惊得双目大睁,“墨衣是……是辰帝!?”
墨衣竟是辰帝!?
那——
沈流萤忽然抓住了长情手,着急忙慌地问墨裳道:“那,墨衣和呆货他,他们——”
沈流萤紧张着急得一时间有些说不清话。
长情忙将她轻轻揽进怀里来,轻轻拥着,他没有说话,可他的拥抱却已告诉她:不要怕,我在这儿。
墨裳依旧看着长情,忽然叹息一般道:“汝乃大辰帝君之轮回转世,想必汝自己已然知晓了。”
“七千年,七千年了……照白终是要等到他的挚友阿夜了……”
沈流萤已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人更是愣在了长情怀里。
长情却没有理会墨裳,而是扶着沈流萤的肩,轻轻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一手轻搂着她,一手抚上她的脸颊。
沈流萤怔怔地抬起头来看他,长情便在她眉心落下轻轻一吻,而后抱着她坐下了身,仍是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用双臂将她圈在了自己怀里,轻声对她道:“我是你的呆货,你的大宝贝。”
好一会儿,沈流萤才轻轻点点头,重新转头看向墨裳,又是难过道:“那墨衣墨裳你们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了呢?七千年,太久太久了啊……”
“若是说吾有吾的使命所在这般的话,吾自己都不能相信。”墨裳缥缈的声音幽幽远远,仿佛带着无尽的叹息,“这世上最能支撑人的,无非是‘情义’二字,哪怕是仇恨,也不过是因情义而起。”
“汝曾问过吾与墨衣,阿夜是何人,现今倒是吾想问问汝,汝又是如何知晓阿夜这个名字的?”墨裳看着沈流萤,平静问道。
“因为阿夜曾在我梦中出现过好几次。”沈流萤如实道,“与阿夜一起的还有一名男子,总是出现在一片开满了芍药花的山坡上。”
沈流萤默了默,又道了一句:“你我兄弟,芍药为义,半为幽蓝,半为赤红。”
“不过梦里看不清他们二人容貌,我也不知那究竟是何人,又为何一而再地入了我的梦来。”
“原来如此……”墨裳感慨一声,却没有接上沈流萤的话,而是看向长情,问道,“汝也曾梦到像她一般的情景,可对?”
“呆货你也梦到过!?”沈流萤又是诧异地看向长情。
“嗯。”长情点点头。
只不过,他梦到的比萤儿的清晰,也比萤儿的多。
“因为汝二人在彼此身旁,便有了这般梦境,吾倒是从未想过这一点。”墨裳幽幽一声叹,“不过,如今也都不重要了。”
“墨衣那时候并未告诉汝答案,因为他便是阿夜,阿夜即是他。”墨裳不再拐弯抹角,而是将她心中藏着的事情一一告诉给长情及沈流萤,“那在芍药花山坡上与他结义的男子,便是妖帝照白。”
“妖帝……照白!?”沈流萤觉得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真的太多太多。
难怪山索加会将呆货误认为是照白,难怪在东山上的那夜,她诧异天枢宫竟是有两个封印的时候,呆货会说那曾是阿夜和照白结义之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只见墨裳抬起手,将食指轻轻点向长情的眉心,长情的眉心立刻现出一朵芍药,半为幽蓝,半为赤红。
只听墨裳缓缓道:“汝是一个特别的存在,身体流着一半人类骨血一半妖类骨血,既是妖帝后人又是大辰帝君转世,糅合了妖帝血脉的力量的同时又拥有着大辰帝君的力量,所以汝之芍药才会是这一半幽蓝一半赤红。”
“若非如此,墨衣之魂也轮转不到汝身上,即便轮转到汝身上,汝也活到而今年岁。”
说到最后,墨裳那缥缈的语气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让沈流萤听得着急不安:“墨裳你说的我有些听不明白。”
“萤儿莫急,容墨裳前辈慢慢道来。”长情抚抚沈流萤的肩,又在她额上轻轻亲了一口,再将她稍稍抱紧了些,以给她心安。
墨裳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因为吾与汝等所见到的墨衣,仅仅是墨衣的魄,而他的魂,则在这世间不断地轮回转世,可少了魄的魂,又怎可能轮转得出一个安康的生命?”
“这七千年里,墨衣的魂一直在轮回,却没有哪一次轮回是活得过垂髫,多则是活不过襁褓,除了汝。”墨裳的目光又落到了长情身上,“墨衣之魂这七千年里的轮回,只有身为半妖的汝安康地长大了。”
“是不是他体内一半的妖血之力保住了他的性命?”沈流萤着急地问,同时不由自主地抱住了长情,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不见似的。
“嗯。”墨裳轻轻点头,“若非他是半妖之身,墨衣之魂也轮转不到他身上来,因为妖本就无魂魄,是以不会有轮回转世,若非他是半妖之身,身为墨衣轮回转世的他也活不下来。”
“特别的存在,是么?”沈流萤又问。
可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却是看着长情,甚至不顾忌墨裳就在旁,对着长情薄薄的唇便是用力亲了一口,然后用力抱住了他,就像是在说“你是我一个人特别的存在,谁也抢不走”似的。
长情也将沈流萤抱住。
一向平静淡漠的墨裳此时用含笑的口吻对沈流萤道:“汝放心,他如今是汝的,谁都不可能从汝这儿抢走他。”
“谁敢抢我的人,我非跟他拼了不可!”沈流萤做出一副凶煞煞的模样,“墨裳你也不行!”
“吾爱之人非他,吾不会抢他,汝只管放心。”墨裳道。
她爱的人是阿加,是那个像孩子一样爱哭也爱笑的阿加,一直都是。
沈流萤又在长情嘴上亲了一口,这才松开他,重新看向墨裳,看了好一会儿才又有些紧张地问道:“那墨裳你呢?你……也和墨衣一样么?”
墨裳你又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这个问题,墨裳并未即刻回答。
沈流萤心中觉得有些不安。
墨裳今回出现的这副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不见的模样从方才开始就让她觉得不安。
少顷,才听得墨裳轻轻缓缓应道:“是,吾与墨衣一样,只是魄。”
她以这副模样留下来,只是为了她方才曾言的“情义”。
是为了墨衣,也是为了阿加。
“那墨裳你的魂,可有轮回?可像是墨衣之魂的轮回那样,活不过垂髫活不过襁褓?”沈流萤一瞬不瞬地看着墨裳,眸中写着紧张,因为她从没有问过墨裳这样的问题,也因为她很想要知道答案。
“还是……像我这样?”
她在一瞬不瞬地看着墨裳,墨裳也在凝视着她。
见到山索加的那一天,她看到了墨裳面纱之下的容貌。
和她一模一样的容貌!
这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凑巧的巧合。
“我就是墨裳你的魂的轮回转世,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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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了解释了~该解释的都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