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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秋容转头,不解地看着霍地掀开车帘的沈流萤。
沈流萤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他从驾辕上推开,然后颇为着急地扶着车壁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平日里这般情况,长情总会着急小心地拦着沈流萤,待他下了马车后才会将她从马车上扶下来,但这一回,却不见长情有任何举动,便是待得沈流萤跳下马车后,那被她掀开了又垂下的车帘里边都还未听见马车里的长情唤她一声。
反是一只毛茸白兔子从车帘后边挤出来,然后踩着驾辕往下一跃,落到了地上。
若在往常,沈流萤定会躬下身来将白糖糕地上抱起抱进怀里来,然而此时她非但没有这么做,甚至看也没有看贴到她脚边来的白糖糕,而是循着方才那嫌恶死老鼠的姑娘看向路旁店铺转角处的死老鼠。
只见那姑娘说完嫌弃话后便远远走开了,沈流萤却是朝死老鼠的方向走去。
只听旁边的人在道:“就是啊,这两日的确好多老师在街上乱窜,死老鼠也多,我家院子里今儿早上也发现一只死老鼠,而且那死状——”
这人说到老鼠的死状时,赶紧抬手搓搓自己的手臂,显然是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继续道:“那老鼠的身子好像腐烂了一半,眼珠子都掉了出来,就好像死了好几天的样子,可明明昨儿夜里我睡下的时候都没有发现院子里有死老鼠啊。”
“可能它几天前就死了,你们没有发现而已。”
“也有这个可能。”
路旁人的说话时,沈流萤已经走到了老鼠死在的转角前,忽听得有人对她道:“哎,这位小娘子,那可是死老鼠,你不嫌脏啊?等会儿就会有人来清扫了的。”
沈流萤没有说话,只是朝这人微微一笑以示感谢他提醒,而后将目光落在地上的死老鼠身上。
只见这只老鼠的死状和方才那人说的他家里死老鼠的死状极为相似,身子腐烂了大半,眼珠子也一副要往外掉的模样,除此之外,这只死老鼠的背上,还有脓疮,并且脓疮正往外淌着脓水。
在看到死老鼠背上的脓疮时,沈流萤忽然心生一种不安的感觉。
当她抬眸时,发现转角旁前边不远处的墙根下也有一只死老鼠。
白糖糕扯扯沈流萤的裙角,发现她在怔怔失神,不由再扯一扯,沈流萤这才回过神来,才发现她的脚边蹲着一只白糖糕。
“白糖糕。”对于长情反复变换模样的情况,沈流萤已然习惯,她没有惊讶,此时的她也顾不得关心白糖糕是否因为体内封印而痛苦难受,只是躬下身将它抱了起来,语气沉沉道,“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很不好。”
这样到处是死鼠,而且死状还这般诡异的情况——
“哎呀!我说你这人走路到底看不看路啊你!?摇摇晃晃的,都撞到我了!”忽然,街上响起女人尖锐的声音。
就在医馆旁的胭脂水粉摊子前,一名微胖但是生得很是白净的小眼妇人正一脸嫌恶地骂她身旁一名低着头,衣衫褴褛的男人,同时还使劲地拍着她的衣袖,愠恼又心疼道:“这可是我相公给我新裁的衣裳呢!你要是碰脏了你赔得起吗!?”
“不行!你已经碰脏了我媳妇儿的新衣,你必须得赔!”站在小眼妇人身旁的瘦高个男子却是比这小眼妇人还要厉害,“一两银子!拿来!”
瘦高个男子边说边向衣衫褴褛的男人伸出了手,显然是让他赶紧赔钱。
路人在指指点点。
衣衫褴褛的男人抖着声音道:“我……我没有钱。”
“没有钱你干什么撞人!?不行,今儿你必须得给我赔钱!”瘦高个男子说完,将伸出的手抬起,朝衣衫褴褛的男人肩上推了一把。
瘦高个男子这一推的力道并不重,可落到男人肩上,他整个人却像是挨了极为用力一推似的,推得他往后一个踉跄,竟是狠狠地跌倒在地!
这时,他一直低着的头露在了日光下,让人瞧见了他的脸。
“啊!”那名小眼妇人惊叫了一声,同时往后退了一步,面上是惊讶还有深深的嫌恶,与她相公道,“真恶心!他脸上长的是什么啊!?”
小眼妇人说这话时,瘦高个男人也是一脸嫌恶,就像看到了什么恶心东西似的。
沈流萤也瞧见了跌倒在地的男人的脸。
在看见男人的脸的那一瞬间,她心中的那股不安突然放大。
只见男子的脖子以及脸上缠着松松垮垮的绷带,绷带上沾满了血与脓,显得脏污极了,不仅如此,从他松垮的绷带间隔间,能清楚地瞧见他脸上生着的疮,大脓疮,此时脓疮破了,里边黏稠的脓水往在流,黏在本就脏污的绷带上,好似将那脏污的绷带黏在了他的脸上一样。
尤其他左眼下边的那个大脓疮尤为明显,因为化脓的缘故,使得他眼睛下边的皮肤好似缺了一块,以致他那只腥红的左眼好像随时都会从眼眶里掉出来似的。
跌倒在地的男人见着路旁的人皆纷纷往后倒退一步像是看见什么怪物似的,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那个瘦高个男子立刻往后退,慌忙道:“得!我不要你赔了!你别靠近我就行!”
衣衫褴褛的男子什么都没有说,而是慌慌忙忙地低下头,同时摸过头发将自己的脸挡住,害怕被人再看到他这副模样,然后摇摇晃晃地走了。
他在经过瘦高个男子与小眼妇人身旁时,这俩人又往旁退了一步,然后也走了,一边走一边骂道:“晦气!今儿怎么就遇见这么晦气的人!?”
沈流萤的目光则是焦在那个脚步摇摇晃晃匆匆走开的衣衫褴褛男子身上,直到他走得不见影儿了,路旁方才那名催着秋容将马车赶走的大叔又一次催促秋容的声音才拉回沈流萤的注意力。
白糖糕这会儿站在她的臂弯上,毛茸茸的小爪子巴在她的肩上,将小脑袋直朝她颈窝里蹭,就像在问她怎么了。
沈流萤的心这会儿突突直跳,心中不安的感觉强烈到了极点,以致她根本就没有心思理会白糖糕。
接连不断的死老鼠,并且死状诡异,平日里生意寻常的医馆这两日病人不绝,可大夫却诊不出具体病症……
从医馆里出来的患者脸上脖子上有小疮,方才那名被推倒在地的男子,他脸上也有疮,但是是脓疮,脓疮显然已经恶化,怕是过不了一两日,他脸上的脓疮就会完全毁了他的脸,就像是方才她见着的那两只死老鼠身上因为脓疮化脓而使得它们的身子腐烂一样。
因为方才那男子身上的脓疮,和死老鼠身上的脓疮,是一样的!
小米团说,猫儿阿花平日里喜欢捉老鼠吃,可是阿花在昨天早上死了。
大狗阿土平日里和阿花很要好,阿花死的时候,它就趴在阿花身旁,然后,阿花死了,阿土便也病了,不吃也不喝。
这些事情,若不是巧合……
若不是巧合的话——
沈流萤愈想,愈将怀里的白糖糕抱紧。
她又转过头看向医馆里挤着的患者。
“少夫人!”就在这时,沈流萤忽然听到卫子衿的声音,她转身,瞧见卫子衿的同时听到一向冷静的他竟是有些急切道,“我家夫人突然昏倒,爷让属下来请少夫人去瞧瞧。”
“小姝!?”不知怎的,沈流萤陡然心惊。
*
就在沈流萤抱着白糖糕急切地登上马车时,趴在她肩头上的白糖糕忽地竖起耳朵,看向方才沈流萤走过去看死老鼠的那个转角。
秋容驾着马车离开后,转角那儿这才慢慢走出来一人。
一名身穿浅碧色短褐,手里拿着一柄长剑的年轻女子,正是白华的师姐方梧桐。
方梧桐盯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目光沉沉。
经由这两日她对那个莫家少主以及他夫人的观察,发现他对他夫人的照顾是无微不至,哪怕是上下马车这样的一个小小动作,他都会亲自搀扶他的夫人,可方才他的夫人从马车上下来时却不见他像这两日她所观察的那般搀着他夫人下马车,非但没有搀着她下马车,并且在她下了马车后仍不见他从马车上下来陪着她。
这不合理,照他那般对他夫人小心翼翼照顾着的人,怎会呆在马车上不下来?莫非……是出了什么状况?
不过,没见着那莫家少主从马车上下来,倒是见着一只白兔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她明明记得前边他们上马车的时候并没有带着这么一只兔子?
难道,那只兔子身上会藏着什么秘密?不可能吧?不过是一只普通兔子而已。
方才来找他们夫妻的男子是卫风的随侍,这般匆匆来找他们,想来他们是往卫风所在的那个什么许宅去了,师弟在那儿盯着,先去找师弟碰面好了。
方梧桐这般想着,抬脚要离开转角也往许宅的方向去时,险些踩到墙角的死老鼠,只听她一脸嫌弃道:“真恶心!”
对了,方才那个女人还来到这儿看这只死老鼠来着,这么恶心来看它做什么?难道这只恶心的死老鼠身上也藏着什么秘密?
那个女人心里究竟在想着些什么?
不管了,这些问题,待会儿见到了师弟再让师弟来想好了。
然,就在方梧桐抬眸时,她忽然觉得身后不对劲,可当她的手将将握上剑柄时,一把锋利的匕首忽然由她身后横过来,横在了她脖子前。
方梧桐才握上剑柄的手瞬间僵住。
与此同时,只听她紧贴着她背后站着的人用一股非男非女的声音警告她道:“美人儿,你要是拔出了你的剑呢,我就告诉你你的血是什么味道的。”
这人说完话,竟是伸出舌头,朝方梧桐的耳廓上轻轻舔了一舔。
方梧桐顿时浑身一抖。
“呵呵呵……”这人低低笑出了声。
下一瞬,就在转角旁些位置摆着摊儿的小哥转头看向转角处,然后问他身旁的人道:“哎,刚刚这儿是不是有人啊?我总觉得有人,然后眨眼间就不见了?”
那人在他脑瓜上拍了一板,嫌弃道:“大白天的说啥子梦话,没瞅见转角那儿还躺着死老鼠呢?谁人往那儿杵啊?还眨眼不见了?你是不是昨夜没睡好眼睛发花了?”
小哥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嘿嘿,可能是我看花眼了,哪能有人眨眼就不见了的。”
街上行人往来,死老鼠躺着的那个转角,根本就没有人。
前一会儿还从那儿拐出来要往许宅方向去的方梧桐,仿佛凭空消失一般,消失在了这个转角处。
整条街上,都不见她的身影。
她,去了何处?
*
许宅。
沈流萤没有再往相思情树的方向去,而是重新回了许宅来。
马车还未停稳,沈流萤便已经掀开了车帘,待得秋容一将马车停稳,沈流萤便着着急急地要从马车上下来。
谁知白糖糕却在她身后用力扯着她的裙角,可这会儿它的力气哪里扯得动沈流萤,急得它直在马车里打了个圈儿,正当它也要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已经下了马车的沈流萤伸过手来将它抱了起来。
白糖糕窝在沈流萤臂弯里,一动不动,一副委屈的小模样。
沈流萤像是知道白糖糕心里的小情绪似的,不由抬手揉揉它的小脑袋,道:“我担心小姝,很担心。”
沈流萤说这话时,语气里充满了不安。
白糖糕将下巴搁到她手背上,蹭了蹭。
这是沈流萤第一次觉得宅子小也是有好处的,因为无需七拐八弯便能到了晏姝的屋子。
她才一进屋,坐在晏姝床沿上守着她的顶着一张猪头肿脸的卫风便倏地站起身,着急道:“小馍馍媳妇儿!终于等到你过来了!你快些来为这个黄毛丫头看看!她方才忽然昏倒了到这会儿还没有醒来!”
沈流萤这会儿无心理会卫风,只见她快步走到了床榻前,随即便在床沿上坐下了身,紧着探出手贴上晏姝的额与脸颊。
卫风则是在旁又着急道:“她好像是发了高热了,而且好像还愈来愈烫,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前一会儿她明明还好好的。”
沈流萤依旧没有理会卫风,而是收回手,然后将晏姝盖在薄被下的手移出来,将手轻搭上她的手腕。
沈流萤在做这一动作时,她的动作很是慌忙,她的手,更是不由自控地微微轻颤,在她的手还贴在晏姝额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轻颤。
她的眼神,更是沉到了极点。
她需要感受到小姝的脉象,墨裳,别在这个时候禁锢我的感知力。
晏姝的脉搏在沈流萤指尖下跳动。
白糖糕蹲坐在床沿上,两只毛茸前爪趴在沈流萤的腿上。
卫风似乎冷静不下来所以便也安静不下来,只听他又道:“小馍馍媳妇儿,怎么样了!?这个黄毛丫头到底是怎么了?除了高热之外没有其他什么问题吧?啊?”
“卫风你能不能闭嘴!?”沈流萤对一直问个不听的卫风忍无可忍,沉声喝了他一声。
一向嘴贱得不行的卫风这会儿竟是老老实实听话,闭上嘴不再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沈流萤轻搭在晏姝腕上的手,等着她的答案。
而沈流萤此时的眼神,不仅沉,更是冷,还有明显的担忧与不安。
因为,而今没有了诡医之力的她,诊不出病因!
即便此时此刻的她没有被禁锢感知力能清楚地摸到晏姝的脉象,可晏姝紊乱的脉象她从未遇到过,对于此时仅仅是一个普通大夫的她来说,她根本就诊不出病因!
这就是说,她不知晏姝是为何会发高热,更不知她又是为何会忽然昏倒!
不知道,便是最可怕。
街上突然增多的病患,无数莫名死去的老鼠,脸部溃烂的浪人……
这些种种……无疑是瘟疫爆发的预兆!
小姝在这时候无缘无故昏倒并且诊不出的病因,这就极有可能……
极有可能——
------题外话------
明天不知道还有没有本事二更,尽量吧,啊~沧桑啊~虐啊~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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