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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闱暖床,狻猊炉香。
虫儿蓦地从梦魇中惊醒,流珠帐外有梭动身影的窿廓照映在春帐上。
“谁?”她头痛得俨然厉害,甚至连双眼也红桃一般肿胀。
是斩月吗?
猛地从梦境扯回现实,虫儿想起自己是追着独孤斩月的背影冲进雪地里去的,匆匆抬手将珠帘羽纱一掀看往。
樱祭夜徐徐回首,半冷半邪道“怎么,你很失望吗?”
“为什么每次独孤斩月只会令你难过心碎,而怜惜你的人反总是我?”
她的眸波,神情,样态里,满满刻画着一副凄然落寞,又失望透顶的颜色,叫樱祭夜原本心疼她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你怎么来了?”虫儿从床上起身,她根本算不上是病人,无需总躺在榻上惹人垂目。
主要是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刚被抛弃,看起来实在可怜兮兮。
樱祭夜看她强撑着起来,也不拦她,一个内心坚强的人是很难被安慰的。
更何况他内心遭受的暴击,也不轻。
他应该早一点动身启程,如果能赶在独孤斩月来之前,他就进来寂雪啼苑对她表白,虫儿与他都不会再受折磨。
最坏的根本就是独孤斩月。
樱祭夜道“不是你叫我跟着来的吗?那时候你在我的手掌心点了三下,原本我的理解是你要叫我走。”
“后来仔细想想你说过自己不会写字,在手上点着三下必定是有特殊含义的,与其我一个人胡思乱想,不若来找你问问清楚。”
“起码我的心里也不比在忐忑难安。”
虫儿双腿依旧乏力,她半坐在床沿听樱祭夜句句解释,与独孤斩月的离别伤痛俨然促使她遗忘去昏迷前的事情,无心道“你来得不早不晚,恰是时机,可是,你怎么知道寂雪啼苑的确切位置呢?”
樱祭夜想,怎么会是恰恰好?其实他从始至终就一直偷偷跟着虫儿与药奴,只不过滞在听风谷口的时候,他狐疑是自己自作多情,实在扯不开脸皮,就又离开。
走了又折返,返回又离开,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
终于发现自己完全放心不下虫儿的安危,就屁颠屁颠地把自己又送进听风谷来。
谁知道,竟叫独孤斩月钻了空子,反叫虫儿心里记他更牢。
樱祭夜的肠子显然是悔青了的颜色,连脸色也跟着一起凝持成郁。
虫儿当初叫他回来也是实在无法,如今又头痛的厉害,只道“祭夜,我怕是不行了,暗示叫你和千目前来,你可不要怨我自私。”
樱祭夜看她的脸色又刷得白了一层,加之方才的担忧一并催发,他赶紧伸出手去接住虫儿昏昏欲睡的身体。
万分诧异道“你在说什么昏话,什么叫快不行了?”
想了想又补充道“独孤斩月走了,我总还在呢。”
他执手温情相看,原先的委屈与愤懑一扫而空,只对她脉脉含情道“谁叫我的眼睛偏生长得太小,大千繁华世界里,只能挤进你一个人的身影,容不下旁人,也取不出你来。”
虫儿这次没有生气,居然温柔凝视,道“祭夜,你是世间最会说情话的男子,若果还有来生,我一定最先遇到你,只对你一人动心。可好?”
“什么来生?我不要来生,只要今世。”樱祭夜忽然又些急切,“虫儿,你到底是如何了?怎么醒来后就精神萎靡不崛,说话颠三倒四叫人听不清明?”
虫儿缓缓解释道“这五天内,我发现自己被这一生中最亲最近的人害了许久,夜不能眠,你想我能不疯疯癫癫吗?”
樱祭夜的绿色瞳眸激发出层层叠叠的骇人波纹。
“谁?谁敢害你?”
“药奴......”
虫儿该是仇恨的,但是眼眶中控制不住得淌出泪来,道“药奴一直在对我用毒,我竟然傻傻地不知道,其实他一直对我出手狠辣,我却当他是亲哥哥一般。”
樱祭夜的俊颜勃然变色,更加奇怪道“怎么可能呢?我看他虽是毒舌剑唇,狐媚心机,但在你危机关头总是会出手相救。”
虫儿摇摇头,口中溢满苦涩,“我是天成的药人,谁都认为我不会中毒,其实不然,我在初潮流癸水的时候,就会全身解除毒性。”
“自我小时候就一直住在寂雪啼苑,那时候天性痴傻,又毫无心计,只知道成天花痴与斩月做妻,旁的从来不顾。”
“药奴借口说给独孤斩月身患寒疾,需要我的血来医治,就天天开出各种名目的草药给我吃,我吃了整整四年的草药,绝对没有少吃一份。”
“他那个时候恐怕早就居心叵测,一直给我吃着可以潜伏在身体里,而终年不散的毒剂,直到我为了追求斩月,一直追入行风山庄。”
“他故意借口叫我进入九层香障接受考验,同时派出端木云来,端木云先骗我开通血脉,又以火鼠毒和他指甲里藏的至毒一起作用,促成我的癸水初潮。”
“一旦癸水来了,我的药血自动失效,而身上潜藏的毒便一起作用于宫胞之上,为我日后埋下隐患,而我却傻傻不自知。”
樱祭夜看她略显激动,将她打横抱在榻间,为她盖上被子。
虫儿道“其实他若只是害我性命,我给他杀了便是,可是他的目的十足的明确,就是我的宫胞。”
“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那个时候药奴为什么偏要用端木云来害我,后来想起来那端木云就是个十足的色狼,他行完毒后,其实是想趁机侮辱我的,他这种人或许药理不够精通,但是至女人怀孕肯定是轻而易举。”
“混账!”樱祭夜越听越气,一拳凿在床沿之上,那时候听说婢女们诬赖说虫儿在九层香障险些被端木云凌辱,看来是有人故意为之,这人甚至还是虫儿世间最信任的人之一。
太混蛋!太混账了!
樱祭夜恨不能现在立马手刃药奴,剥他的狐狸皮,拆他的狐狸骨!!
虫儿安抚道“索性,端木云被我赶走,才没有让药奴的连环计得逞。”
“可是,后来......”虫儿变得含混不清起来,“后来我真怀孕了......是独孤斩月的孩子。”
她垂着头,再不敢看樱祭夜的颜孔,她怕他追究的目光太灼然,炙烤地她面目无光。
樱祭夜道“我知道的。”
仿佛阵雨雷炸响在头顶,虫儿瞠目结舌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樱祭夜遂苦笑道“我在门口偷听的,所以我知道。”
他的心里一直做好万全的准备,只是在默默等待虫儿告诉自己。
虽然早有设想,可是他的心依旧被狠狠地撕痛了。
虫儿的眉角也压抑出一层层的愁云,反正也只再让他痛苦一次,这一次后,他就可以真正甩开自己,再不用痛苦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