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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士兵的声音,万重山心中一震,吐出了两个字来:“子良?”
“正是,王爷,子良少爷眼下就在帐外,不知王爷可否要子良少爷进来?”
“传。”万重山道了一个字。
男人话音刚落,士兵便是行礼退下,未几,就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走进了帐子,他眉清目秀,周身上下透着淡淡的书卷气,骤然一看,眉宇间倒是与姑母温敏懿有几分相像。
“侄儿见过姑父.....”温子良刚看见万重山,便是跪下行礼,念起这一路的艰辛,如今终是不负姑母所托,见到了姑父,心头只觉百感交集。
“起来。”万重山起身,亲自去将温子良从地上扶了起来,他看着孩子清瘦而憔悴的面容,心知这一路上温子良也不知是吃了多少苦,他小小年纪,委实不易。
“你姑母还好吗?”万重山黑眸灼灼,问了一句。
他这话刚问出口,温子良心中便是一酸,他强忍着泪,只道:“侄儿不敢欺瞒叔父,自当日姑父离开京师后,皇上便派了御林军围住了万府,姑母这次趁着为老夫人送殡的机会,才将侄儿送出了京师,姑母叮嘱侄儿,一定要来找姑父。”
万重山看着孩子眼底的泪水,温子良虽不是他亲侄儿,平日里也与他不甚熟悉,可此时见孩子这般站在自己面前,想起孩子因自己所受的惊吓与苦头,万重山没有说话,只伸出手,在温子良的肩头无声的按了按,已示安慰与鼓励。
温子良抹了把泪水,哽咽道:“在侄儿离京之前,姑母曾嘱咐侄儿,等见到姑父,有句话,一定要侄儿转告姑父。”
“什么话?”万重山问。
“姑母说,她之前做过诸多错事,只求姑父能看在之前的夫妻情分上,可以原谅姑母。”
万重山听着温子良的话,自是明白温敏懿所指的是什么。
见他没有说话,温子良声音中的哽咽愈浓,他看着面前威武而高大的姑父,几乎是鼓足了勇气,才敢问道:“姑父,姑母她.....究竟是做了什么错事?您能不能.....原谅她?”
当着孩子的面,万重山自然不好说什么,他只是拍了拍温子良的肩头,言了句:“你一路上也是吃足了苦头,姑父让人先带你下去歇息。”
见万重山如此说来,温子良心中涌来一股酸涩,他没有退下,而是向着万重山又一次跪了下去。
“姑父,侄儿虽不知您和姑母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侄儿知道,姑母心里是在乎姑父的,姑父离京的这些日子,姑母日日夜夜都在担心姑父,侄儿知道,姑母将侄儿送走,想来已是做好了不拖累姑父的准备,姑母她......她......”
温子良说到这里,念起姑母平日里对自己对方照拂,终是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万重山唇线紧抿,他没有说话,只将孩子扶了起来。
“姑父,您救救姑母吧,皇上和朝廷.....不会放过姑母的.....”温子良泪眼朦胧,祈求着万重山。
万重山自然心知温敏懿将温子良送出京师后,自己定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使他身边有了轻舟,可温敏懿,却是他的元配妻子,不论她之前做过什么,都是他万重山明媒正娶的妻子。
“子良,”万重山开了口,他看着孩子的眼睛,一字字的告诉他,“姑父不会放弃你的姑母,姑父会想尽一切办法救她。”
“侄儿多谢姑父。”温子良闻言,心中顿时大喜过望,忍不住又要向着万重山拜下去。
万重山拦住了他,只道:“下去歇息吧。”
“是,侄儿谨遵姑父吩咐。”温子良说着,离开了万重山的帐子。
待孩子走后,万重山缓缓踱着步子,他的眉心紧缩,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去多久,他终是停下了步子,对着外面吩咐道:“来人。”
“王爷有何吩咐?”
“去让张兴之来一趟。”万重山心中已是有了主意。
“是。”传令兵匆匆退下,未过多久,张兴之便是赶了过来。
“王爷,您找我?”张兴之俯身行礼。
“本王眼下,有一事要交给你去做。”万重山看着张兴之的眼睛,沉声开口。
“王爷请吩咐。”
“本王命你回京一趟,将王妃妥善送出京师,带到这里。”
听得万重山的吩咐,张兴之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万重山口中的王妃所指的是温敏懿,老夫人如今已过世,温子良也是历经千辛万苦,来到了云洲,温敏懿眼下一人留在京师,处境委实堪忧。
“王爷放心,属下定会竭尽全力,毫发无损的将王妃送到王爷身边。”张兴之向着万重山抱拳行礼,得了吩咐后,未曾有丝毫的犹豫与为难,瞬间将此事答应了下来。
“本王知道,此事十分困难,只能交由你去做。”万重山起身,走到了张兴之身边。
“王爷即将此重任交给属下,属下定不负王爷所托。”张兴之的声音干脆利落,双眸更是透着坚定的光芒。
万重山微微颔首,拍了拍他的肩头。
京师,万府。
“娘娘,您怎么还没有歇息?”丫鬟进来时,就见温敏懿仍是坐在窗前出神,因着婆母新丧的缘故,温敏懿一身孝服,衬着身形分外消瘦,那丫鬟看着,小心翼翼地问道。
温敏懿回过神来,她看了丫鬟一眼,问道:“初秀,良儿走了有多久了?”
那名初秀的丫鬟想了想,道:“回王妃的话,子良少爷走了约莫快两个月了。”
“两个月.....已经这样久了。”温敏懿喃喃自语,道:“想来,良儿如今已是到二爷身边了。”
“良儿少爷身边有崔先生和肖姑姑护送,一定能平平安安的赶到云洲的,娘娘不要担心。”丫鬟劝道。
“嗯,”温敏懿点了点头,轻声道:“良儿已经十四岁了,能在二爷身边,我可以放心了。”
“娘娘,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安置吧。”那丫鬟又是劝道。
“好,你先下去吧。”温敏懿声音十分平静。
初秀行礼后便是退了下去,回想起温敏懿的神态,初秀有些不放心,特意在屋外守了一会儿,见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动静,方才离开。
温敏懿听着初秀的脚步声走远,方才慢慢站起了身子,她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了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条白绫。
她的手缓缓在白绫上抚过,眸心中渐渐浮起一丝苦笑。
尤记得当初,她曾施计,逼得轻舟自尽,那时候的轻舟,可不是也用的白绫?
温敏懿闭了闭眼睛,心头渐渐浮起几分苦涩,只觉是眼下的情形,是自己的报应。
她深吸了力气,将白绫高高甩了起来,穿过悬梁,而后,将白绫牢牢打了一个结。
她的眸心已是慢慢变得平静,她踏上了凳子,待将白绫套上自己的脖子时,往事一幕幕涌了过来,即便到了如今,有关万重山的事,她也仍是记得一清二楚。
尤记得两人刚刚成亲时,她是县令家的小姐,他是军队中的新秀军官,她比他大了三岁,在她心中,不仅将他当作丈夫,更是当作弟弟,她敬他,也疼他,甚至愚蠢的,用自己的法子保护他。
她的名字中,有一个懿字,她从未告诉过他,懿字,是壹次心。
是她的一次心。
是全都给了他的一次心。
想起轻舟,想起万重山对轻舟的种种情深,温敏懿缓缓合上了眼睛,有一颗晶亮的泪珠顺着头的眼眶落下,摔在了地板上,裂成了数瓣。
她狠了狠心,足尖一点,踢开了脚下的凳子。
她宁愿追随万母而去,也不愿因着自己,拖累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