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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嫁衣嫣红如血,凤冠霞帔,三千如瀑青丝如今被挽成了髙髻,白婉芯双手食指搅动,慌张的等待着一场局促不安的‘尴尬’。
喜秤已缓缓挑起蒙着白婉芯的红盖头,就那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尉迟肃一阵惊惧之后,将喜秤丢到了一旁,满脸不可思议的连连后退。
半晌蹙眉凝思,双眸紧紧的锁住白婉芯有些泛白的脸色,满脸嘲讽的一字一顿问道,“为何是你?太——子——妃?”
呵,该来的,终要面对。
白婉芯半带慌张的抬眸,迎上尉迟肃的目光,笑的故作云淡风轻,“早便知,王爷会有这般神色,眼下倒果真猜的不差。”
“你早便知?那白婉茹如今何处?难道你早知自个儿的花轿会被送进安南王府?”
“长姐如今恐怕已身在东宫,就算王爷再不待见,妾身也已入王府,无可奈何。”
尉迟肃上前,一步步逼近白婉芯,目光冷冽,“好好的太子妃不当,混进本王安南王府做什么?你若说不是受人指使,本王可不信!二小姐最好,想清楚了再答!”
与尉迟肃的疾言厉色不同,白婉芯不紧不慢的掀开了头顶半遮面的红盖头,从床头站起了身,半是自嘲的口吻,“王爷所言极是,妾身好好的太子妃不当,为何非要嫁王爷这么个不受宠的皇子,难不成是妾身自讨没趣?”
白婉芯这一番反问之后,尉迟肃的眉头蹙的愈发紧,倏忽,他的拇指和食指已捏住了白婉芯的下颚,诚如那日城南破庙,“你背后的人究竟是谁?二小姐,早前在梵音寺我便说过,你若管好自己的嘴,本王绝不会挡了你当太子妃的路。你处心积虑究竟是为何?”
“王爷声名狼藉,京城谁人不知安南王日日笙歌,夜夜新娘。这般花名遍天下的男子,如何值得一个女人处心积虑?”
白婉芯的回答,令尉迟肃手上的力又多了几分,仿佛想在弹指之间将她徒手捏碎,“本王可没那么多耐性,倘若你不说,本王还当真要思虑一下,乾冥老前辈是否愿意上京。梵音寺那日本王就告诫过你,莫要耍花枪,如今能救白子扬的,放眼大周朝,只他一人!”
尉迟肃咄咄逼人,白婉芯亦是望洋兴叹,只好苦笑一声,认命。
“王爷风流成性,因此父亲命我嫁你”,眼睑低垂,白婉芯一言不发的沉默了许久,盯着窗前细纱飞舞的幔帘,案前大婚的红烛摇曳,她似笑非笑的望向外头漆黑的庭院深深,露出一抹苦涩的自嘲,笑容不置可否,“父亲舍不得长姐。”
尉迟肃神色淡漠的握紧了拳,指甲嵌入了掌心,他拂袖转身,离开了白婉芯的满画楼。
白婉芯这原由,令尉迟肃不愿再去探寻,‘王爷风流成性,因此父亲命我嫁你,父亲舍不得长姐’,这般令人惊骇的话语,究竟是如何被她从容说出的。白婉芯分明是隋阳王府唯一的嫡出小姐,是他父皇御笔钦定的太子妃人选。却落得如此境地……
原来,迫不得已的,并非他一人。
尉迟肃犹记得,一月前那日倚红阁的初遇:
那日也不知遭谁人暗算,尉迟肃酒醉醒来时,瞥眼却见身侧躺着一个女子,心惊之下也暗知其中必然有诈。青楼之中,在女子身旁醒来无可厚非,只他来此,并非为了逍遥,想来若非走漏风声,那便是有心人故意为之。更何况,以尉迟肃的酒量,不至于不省人事,而那酒,他也只呷了一口。
冷冽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尉迟肃蹙眉盯着榻上女子,抬腿踢了她一下,“醒醒!”
榻上女子渐渐转醒,意识似乎也愈发的清晰,抬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尉迟肃,整个人开始手足无措起来,满脸惊恐,刚要尖叫却被尉迟肃的大掌一下捂住了。
夜半时分,窗外的风声让整个倚红阁更是寂静,廊前却忽然间闪过一道似有若无的黑影,猫着腰,仿佛是在打探什么。
这门外谁人,尉迟肃心里大约也明白了几分,只是不清楚,就算他当真宠幸一个青楼女子,那又如何?京城风言风语多年,尉迟肃也早已不在乎何为名声。值得他们大动干戈,深夜潜入的,想来必然不会这么简单。
万事谨慎为先,尉迟肃蹙眉,捂住女子口鼻的大掌始终不曾松开,立即拉着她闪身进了床榻帷帐的最深处。
尉迟肃不知此举有何不妥,可这声色场里见惯了恩客的青楼女子,竟表现出了几分挣扎之意。女子惊恐的盯着眼前的人,目光隐隐间在颤抖,眼眶里的泪水呼之欲出,双手不停的推搡着尉迟肃宽阔的胸膛。
尉迟肃的心中有太多的不确定,这个女子究竟是何身份,若是窗外人的同伙……
面对身旁不安分挣扎的女子,尉迟肃皱着的眉头愈发深了,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试探的轻声一句,“别动,外面有人。”
没曾想,此言一出,倒是十分受用,她当真便安静了下来。
半透明的月白色兰花纹帷帐,尉迟肃的厉眸敏捷的捕捉着廊前的人影,低头看了一眼白婉芯,捂住她口鼻的手有些松动,话语中透露着一抹漫不经意,口吻云淡风轻的令人觉得冷漠,“莫出声,我要松手了。”
被尉迟肃捂着口鼻这样久,女子也只能勉强在他的指缝间呼吸,实在吃力的很,听到这番话,她连连点头。
尉迟肃确定了她不会放声大叫后,也应言松开了手,可那道黑影闪到了门前,尉迟肃慌乱之下想飞身上梁。女子还尚未来得及大口呼吸一下空气,尉迟肃的手便已揽上了她的纤腰。
惊愕和慌张一时间来的太快,女子尚未回过神来,只觉得双脚离地,似是一阵漂浮,“啊——!”
双脚刚离地,猝不及防间,她竟叫出了声,无计可施之下,尉迟肃毫不犹豫的在她的后脖颈一记手刀,带着她破窗,拥着怀中的女子飞身而出。
许是她太过柔弱,尉迟肃只用三成力,她便昏睡了足足一个时辰。
尉迟肃并未急着离开,只是打量了一番这个女子,心里头尚有疑惑未解,她究竟……是否是太子的眼线?
明知问不出个所以然,但仍想在她的话语中抓出些蛛丝马迹。
未时刚过,女子渐渐转醒,尉迟肃负手而立,站在破庙的窗前,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
尉迟肃扫了一眼眼前的女子,心里暗自计较,若她是太子的眼线,那她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些。嘴角不禁闪过一丝嘲讽,脚步上前,渐渐逼近,食指轻挑起她的下颚,“怎么?寻我?”
她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的恐惧,在尉迟肃还未及逼问之时,她竟掏出了一把匕首,抵在了尉迟肃的腰间,却并未动半分。
尉迟肃眉头紧锁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似乎想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些什么来,半晌之后,挑着她下颚的手指轻轻放下,转而用大掌紧紧捏住了她的下巴,尉迟肃似乎肯定了,这个女子绝不简单,“还是不能小瞧了你。说!你是谁的人!”
“分明是公子将我掳来了此处,我还未曾问过公子是谁,公子为何这般咄咄逼人。”
一手甩开了女子的下巴,她站的不稳,有些跌跌撞撞的坐回了草甸子,尉迟肃整个人都有股不耐烦,目光时时的在她的身上徘徊,似乎是在打量,她是否在撒谎。
“公子何故……将我带到此处……你……我们……”
听到她的话,尉迟肃似乎愈加确定了她的身份绝不仅仅是个青楼女子,话中的口吻也更是刻薄,嘴角嗤之以鼻的一笑,仿佛是听到了最大的笑话,“究竟是甚,令姑娘误会,我会对你这般人尽可夫的女子,感兴趣?”
她的双眸有些愠怒的盯着尉迟肃,似乎在用控诉着眼前人的罪行,“公子这般流连倚红阁之人,我当真瞧不出半分,公子哪里不会对人尽可夫的女子感兴趣。”
冷哼一声,尉迟肃转身准备离开,他一向不喜伶牙俐齿的女子,更何况,是个伶牙俐齿的‘青楼女子’。
看到尉迟肃转身的背影,她忍不住一声低唤,“这位公子,你怎可就这般将我带到此处,便弃之不顾,此非君子所为。”
“我本就是小人。”
听到尉迟肃的话,她整个人都有些懵了,只是几步之后,尉迟肃骤然停下,冷漠的声音悠悠的传来,为她指了一条回倚红阁的路,“这个破庙出门,过两条街口,便是同柳巷。”
尉迟肃如今想来,依旧觉得匪夷所思,梵音寺便也罢了,可白婉芯身为隋阳王府二小姐,为何出现在倚红阁这般烟花之地?
思索间,外头便想起了叩门声。
“王爷!侧王妃听闻王爷离开了满画楼,遣了个丫头来问,今夜是不是宿在侧王妃的房里?”
听到李达通报,尉迟肃的思绪被拉回,眼前闪过公仪锦瑟的脸庞,一脸不耐烦的回了一句,“李达,这等错事我只允发生一次,本王再重复一遍,沉心堂任何女子都不得擅入。”
李达有些蔫蔫的应了一句‘是’,随后无奈的看了看这侧王妃派来的丫头玉池,“早跟你说了,你偏不信,王爷说的你也听了。我跟着王爷多年,告诫你几句吧,王爷忌讳甚多,性子也不温,若是惹恼王爷,不管是王妃还是侧王妃,虽都是今日初来王府,可都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满画楼里,松子正替白婉芯宽衣,忍不住好奇问道,“二小姐,为何不留下王爷?今日可是大喜之日啊!”
白婉芯看了一眼松子,摇了摇头,“留下又如何,他这般男子,又岂是我能留得住的。以色事人,也非我所愿,色衰而恩绝,能得几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