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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12月,卫苒的身子已经基本康复了,我终于放了心。
至于今后的打算,我和卫苒提起要去天津,他没有什么意见,只要能跟着我,去哪里都是好的。
我在一天晚饭后,终于对干爹和干娘说起了去天津的事情。他们听了都犹豫不决。
“在北京住惯了,干嘛又去新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能行吗?”干娘有点不愿意,想过安稳的生活。
“我们当年从安徽来的时候,初到北京不是也是没人帮忙吗?不是也过来了?何况如今到处都是日本人,在哪里不是一样?”我说。
“话倒是这样说,可是咱们现在有家有业的,都抛下了,还是舍不得。”干爹也摇摇头。
“舍不得也得舍得,在北京住了有6年了,发生了好多事,特别是这次惹恼了林梓枫,还连累孙小姐他们都跟着我有危险。这里是是非之地。为了安全,还是走的好。而且我也想换个新环境。何况,孙小姐说肯帮忙的。到了天津总会有办法的。在哪里不是一样的唱戏呢?”我说。
见我执意要走,他们都不言语了。
“既然这样,那你就看着办吧。只是这么多人,怎么也得收拾几天。”干爹终于说。
“好,你们收拾吧。”我点点头。
“那这大宅子怎么办?”干娘问。
“卖掉吧。”我说。
“卖了?”干娘有点舍不得。
“当初买这个宅子的时候,我和卫苒只花了2万大洋,其余3万都是林梓枫给我的钱。就是按原价卖了,我们还赚了不少呢。去天津,不是一时就能找到营生,到处都需要钱的。而且,自从日本鬼子来了,咱们这个宅子虽然没有被抢劫被破坏,可是那个保甲黄三爷到咱们家来了好几回,就是想着这个宅子好,想霸占。只是那个时候有林梓枫在,没人敢来捣乱,就是日本人也从来没敢找过麻烦。如今和林梓枫闹翻了,没了他的保护,我看不久那个保甲也会来捣乱的。不如赶紧卖了,省的到时候鸡飞蛋打。被霸占了,咱们就都完蛋了。“我说。
听了我的话,干爹和干娘都连连点头。
“要是这么说。那咱们可是得赶紧走了。你说的对。就这么办吧。”干爹终于答应了。
以后的几天,干娘和英子都偷偷的忙着收拾行李,该带的,该舍弃的,该卖的,都一件件打点了。
我也忙着和孙映梅说了和她一起走,她非常高兴。帮助我联系了一个买卖家,就以原价5万大洋的价格把宅子卖掉了。
看着这个美丽的王府,是我和卫苒新婚的地方,却没住几年就换了主人。我和卫苒都伤感了一场,可是也是无可奈何了。
我收好了那5万大洋,又收拾了孙先生和袁少爷当年给我写的字画,卫苒还想带着他的鸟笼子。
我们商量了,这么多人,目标太大,决定分两路走。干爹他们还是自己赶马车,带着干娘和英子,只是多了大力哥的保护,不过北京离着天津好在也不远。
我和卫苒跟着孙映梅和孙先生一起坐火车走。
卫苒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倒是很激动。
出发的那天是1月6号,没些日子就又是旧历年了,我们这回要到天津过年了。干爹他们带着行李,赶着马车先走了。出城的时候,路过姐姐家,和她告了别,答应到了天津稳定了,就给她写信。姐姐含泪送了好几里路。
我和卫苒跟着孙映梅也坐上了开往天津的火车。我们约好在天津车站会合。
火车上人很多,我们打扮成小商贩,没有穿着那显眼的白西装白皮鞋,全是粗布裤褂,不会引人注目。
孙映梅穿了长衫,戴了礼帽,打扮成了男人的样子,出门就方便多了。
我们的座位是靠近车门的一个角落位置,很是隐蔽。
卫苒是头一回坐火车,紧紧的挨着我。不时东张西望。
“苒儿,别到处瞎看,这里什么人都有,特务汉奸什么的,谁知道呢?你老实待着,千万小心点。别多说话。”我说。
“嗯。”他乖巧的点点头,赶紧搂住我的胳膊。
孙先生拿了一张报纸,遮住脸,自己倒是悠闲自在。
“你上次去武汉,也是坐这样的火车吗?”孙映梅问我。
“不,我坐的是他们军队的专列,没有这么多人。而且环境也好,不像这麽乱这么吵吵嚷嚷的。”我摇摇头。
“你可真是做惯了少爷的人了,这回委屈你跟着我们受罪了。”孙映梅笑。
我红了脸。
“不过,林梓枫真的对你很好,可以说是宠爱,你这回和他决裂了,心里不难过吗?”她又问。
我沉默了。怎么能不难过呢?可是他的宠爱太沉重,要把我和卫苒两个人都困死,这种宠爱我恐怕是承受不了的。
卫苒看着我,我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有什么可难过的。死里逃生的经历,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其实是他放我走的,我们坐船的时候,被他截住了。他说如果我走了,就永远不要和他再见面。我们是注定不会再有交集了。这样也好。大家都好过。”我淡淡的说。
“他真的肯放你?真的是这样说的?”卫苒不相信。
“嗯。如果不是真的想放弃我了,廖志勇他们也没那么容易逃脱的。”我点点头。
“这个林梓枫,我已经注意他很久了。他真的是个非常有头脑有魄力的军官。廖志勇他们也都挺服气他的。我们大家都想,如果要是能策反他,让他归顺我们,那可就是太好了。以前我曾经想让你去劝说他。可是现在——唉,以后再说吧。”孙映梅悄悄的说。
我能劝说他吗?他能听我的吗?他老是让我不要管这些事,说我不懂。我在他心中,始终是一个小小的爱宠。
和平年代,文人是娇子,可是在乱世,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和他们比起来,大概是废物一个,完全没用的人,我苦笑。
“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我说。
卫苒乖顺的靠着我的肩膀,睡着了。
火车行进了6个小时,我们在傍晚到达了天津。
孙映梅他们落脚的地方是在海河边上的一个颇为繁华的街道,也是一个大的中药店,组织安排他们住在店里,公开身份就是药铺掌柜和打杂丫头。
中药铺临街,挨着一个十字路口,交通很便利,五间门面房,后面是五间正房,东西有耳房,可以当仓库。
我们当晚就收拾了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一新,和孙映梅接头的老头儿正是我以前送药见过的那个齐老板。大家都很惊喜。
齐先生的公开身份是坐堂的出诊先生,和孙先生一起住了北面的正房。孙映梅自己住了西面的偏房,最东面的2间房子就让我和卫苒住了。
初到天津,孙映梅他们就给我们安排了这样好的住处,还有这样大的买卖铺子,我和卫苒真是高兴极了。
晚上,我和卫苒亲热的搂着钻在暖和的被窝里,心里踏实极了。我们似乎又回到了我们初次相识的那个夜晚,那时还是小孩子,那时也是冬天。
“哥哥,这里真好啊。”卫苒高兴的搂着我的脖子,轻轻的蹭我的脸。
“是啊。我也以为要忙活好久才能有落脚的地方呢。没想到,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孙映梅他们那个组织的人真好。救济穷人,互相帮助,人和人之间那么温暖亲切。这次他们救我出来,我感觉太深了。将来有机会,我也要加入他们。跟着他们,特别安心。”我说。
“嗯。”卫苒似懂非懂的看着我。
我笑了,我们紧紧的搂着,安心踏实的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我和卫苒去天津车站接了干爹他们,他们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因为是戏班子,日本人的关卡也没有查出什么问题。
干爹他们人多,自然不能和我们一起住在药铺的。孙映梅帮我们找了一个靠近乡下的僻静街区,一个安静的小院子,租了下来。
大力哥他们也很高兴有人照应,比自己瞎撞要省心的多了。他们也都收拾了,安顿下来。
“先住下吧,等安稳了,再登台唱戏。房子的租金也不算多。我们那5万大洋省着点花,过个三年两载还是没问题的。”我安慰他们。
他们都很高兴。心里踏实多了。
我们就这样在天津安顿下来了。
我写了信给姐姐,告诉她了我们的平安,叫她放心。又告诉了她我们的住址,让她如果有了什么危难,可以来找我们的。
姐姐不久就回信,说她目前还好,何旅长去打仗一直没有回来,但是家里有大太太管理着,吃穿还是不愁的。至于往后,还是先看看再说。叫我们不要挂念她。
我们初来天津,对地方上的环境还不熟悉,因此也没有着急找戏园子。大家就都先安心的住下,恬淡的过着日子。
大力哥不像从前每天急着拉车挣钱,他和英子商量要干个小买卖。两人不久就在集市的热闹地方开了一个烧饼馄饨铺,虽然早出晚归,但是却很红火。
不久,英子怀了孕。到我们药铺里叫齐先生诊脉了,确定是有喜。大家都高兴的了不得。
“多少年没听见过孩子的哭声了,太好了。”干娘乐得合不拢嘴。
大力哥更是天天傻笑,把英子当成了宝贝。
我和卫苒相爱,注定是不可能有孩子了。姐姐也是不见有孕。难得英子和大力哥能开枝散叶,我们也都开始盼望起来。
有了下一代,就有了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