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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四身后的几个人纷纷拿下头盔,几人相视一笑,眼神中多少有那么点讽刺与嘲笑,但嘴上还是客客气气地喊上声:“是临哥啊,好久没和兄弟们一道玩了,原来是陪女朋友。也对,让男人爽的也就那几样。”那人掰着手指:“金钱,地位,美女。临哥你全占了。”
站在我身侧的商临,十分浅薄地勾了下嘴角,幽幽道:“凑合。”
陶四一听人奉承他,瞧着有点不痛快了,夹在腋窝下的头盔猛地朝那人丢去,稳稳地砸人脑壳上,动静很大的一闷咚声,嘴上狠狠朝那人骂道:“拍马屁要能拿奖,你他妈一准拿第一。告诉你们,就这种货,为个女人兄弟都打,兜里揣再多钱都没鸟用。他和孙霆均约架那会儿,我连命都能豁出去不要,他怎么对我的?”
这话儿阿临听了修养极好,嘴角的笑意荡得更浓烈,可我听耳朵里是字字刺耳得很。
因为不服气陶四说的话,我立刻就回驳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阿临和人约架你是去了没错,可没钱的时候从阿临兜里也没少那票子。说真别把话说这么敞亮,这不是义气问题,是自己个儿的后路问题,你八成是不好意思不去!”
阿临牵住我的手把我扯了扯,意思是叫我少说几句。可我忍不住啊,一听陶四这么诋毁他,这感觉就跟自己的东西被人说得一文不值一样。
陶四‘呸’的一声,把嘴里的口香糖给吐在地上,然后就从重机车上跨了下来,朝前走两步,走到了商临跟前。
他个儿没商临高,虽然也不是很矮,但两个男人这么一站,长眼得都能瞧出来哪个是上品,哪个是瘪三。
陶四嘴里一发声,瞅瞅商临说:“就这娘们,我看了就来火儿,还没KTV里的野鸡顺眼。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
我第一时间看了眼阿临,很想知道当下他会作何反应。
月色下,他笔直矗立,深色衣服仿佛和今晚的夜融为一体,阴邪的笑和肆意的眼神就足以回给陶四重重一击。
“呲——”商临嘴里烦躁地发出一声响,抬起手搭放在陶四肩膀上,阴测测地说:“你想得罪我,别拉着兄弟们一起招罪。”话毕,他望向其余几人,十分霸气地说:“今天谁能把陶四揍得爬不起来,明天上我家来领套房子钱。谁干?”
我愣了下,因为商临说得那么云淡风轻,他似乎连亲自动手揍陶四一拳的兴致都没有,把最考验人性的诱惑这么直白地甩出来,惹得陶四当场就变了脸色。
“妈的。”陶四挥拳就要向商临打去。
我脑子没有半秒钟犹豫的时间,被阿临始终牵着的手猛就从他掌心逃脱,整个人挡在了他身前,眼睛也反射性地闭上。
在短暂的几秒钟内,我仿佛体会到当初沈芳挡在我身前为我挨了孙霆均一巴掌的心情。那是真正的本能反应,是出于情感的操控下发生的行为。而这种行为在潜意识里是因为深厚的情感以及宁可自己挨打也不想对方挨打的执念。
我的脸蛋丝毫没有感觉到半点疼痛,一时间耳边殴打声音四起。我睁开眼,看见了惊人的一幕。
方才还在陶四身后骑着重机的几个人全都冲着陶四拳打脚踢。
而我耳侧传来了一个十分镇定阴邪的声音:“谁打得最狠,房子就送谁。”
我已经根本看不见陶四的脸了,一群人把陶四围在中间拳打脚踢,仿佛从来就没有相识过。我觉得这个世界有时候很温柔,有时候又是那么残酷,残酷到可以为了利益人吃人,哪怕被‘吃’的曾经是自己的朋友。
我一眼瞧向阿临,和我之前想象的不同,他的情绪并没有声音来的淡定,狭长又漆黑的眼眶子里头泛着红,特别是沿着眼皮子轮廓那一圈内沿,实在红得吓人。
他拉着我走到一辆重机前,丢我一头盔。
我们都坐上去后,阿临一脚踏地身姿歪斜地冲那群人说:“车先借我,明晚给我来电话。”
那群人全部都停顿了几下,我从人与人的缝隙中瞧见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的陶四,他的表情已经整个扭曲,脸上青一块红一块挂了不少彩了,他痛苦地骂着:“姓商的,你他妈有种!老子跟了你这么长时间,就为一个女人,你他妈让人打我。就为一个女人!女人是什么你不清楚吗?老子当年就是被女人坑的!我他妈……我他妈怕你破产没处拿钱不错,可我陶四真正怕的,是你哪天步了我的后尘!我他妈……不想到时候看着你伤心难过!”
商临没有言语,我却震惊住了。
且不说陶四的话是真是假,从画面冲击上来讲,抱头被人打的陶四其实从侧面警示着所有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一种关系是真的可以天长地久的。今天站在你身边,明天对你施暴的可能就是这些曾经站在身边的人。而从始至终,陶四对打他那群人没有骂过一声,仿佛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逆转,他是个死心的人。对女人早死了心,对不入心的人际关系也看得比水儿还淡。他的眼神一直望着阿临,哀怨和心寒肆意交织,连我一个照面没几次的人瞧了都……
“抱紧。”阿临如同老唱片般低旧缓慢的声音向我传来。
我的手搂紧他的腰,引擎声才响起,车子就把身后那群人甩得老远老远,直到后视镜里黑压压的身影变成黄豆大,绿豆大,再如灰尘般彻底淡出视线。
路过一家夜宵铺子的时候,阿临陡然停下车,他歪头问我:“困吗?”
我说:“不困。”
“程乙舒,我饿了。”
“那就随便吃点,我陪你。”
“嗯。”
阿临跨下重机车,随便炒了几盘菜。
一盘酱爆螺丝,一盘花生米,一个凉拌黄瓜和一小盆红烧小龙虾。四个菜摆放在瞧着不太干净的木桌上。
桌子裂了好几道口子,黑黑的污秽已经像包浆一样完全沁进了木色里。
他整个人默得很,但哪怕是坐在这样很low的地方,他还是好看的出奇。
天蛮热的了,吃着热菜就更加。
夜宵摊上排风扇呼呼的吹,可吹来吹去,四周的热气还是在恶循环一般驱散不去。
他抬手,两只手的手指黏住了衣领,帅气地把T恤从头顶套出,随意丢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干脆打着赤膊就上了阵。他不看我,自顾自用筷子一颗颗夹着花生米,眉头始终皱得很深。
有那么一瞬间,我莫名自责的想死。
是我的出现打破了他原有适应的生活模式,他瞧着其实比我更可怜,看似家财万贯,却鲜少真正单纯的笑。
我给他剥了只小龙虾,用筷子夹着凑到他嘴边。
他抬头看我一眼,微微张嘴,抿住了龙虾屁股后略显吃顿地吃进去。
“盯这么紧做什么?姐脸上长出玫瑰花儿了?”我被他直勾勾地眼神看得心慌慌。
“呲——”阿临被我逗笑,笑得极为性感,但还是显得有些阴邪凉薄。
他又夹了筷花生米送嘴里,垂了个头慢声说:“我这辈子干过很多自豪的事,但没有一件比得上把你娶回家。”
我夹着的一筷子黄瓜掉下来,愣了一小会儿。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听着意思,接下来你好像要夸我。”
他勾唇:“男人保护女人天经地义。但不代表男人就不期待被人保护。程乙舒,你刚刚挡我面前那一幕,爷死都不会忘记。”
我心里听着欢喜,但不想表现得太明白惹她嘚瑟,于是又夹了筷黄瓜送嘴里,随口就问句:“是不是从来没女的挡你面前过?”
他没接话。
我听见了火机点烟的声音,猛就一抬头。
他似乎根本没有在听我说话了,眼神整个都是缥缈的,仿佛就连摸烟盒点烟的动作都没有通过大脑,更像是种习惯使然。
“不是说戒烟吗?”我冒出句。
他这时候才像回魂似的,目光又有了焦距。迟钝了大概只有几秒吧,他立刻把烟丢地上,用脚碾了碾,笑道:“一时忘了,已经戒了不少。”
我审视着他,忽觉他此时的勾唇的弧度像在掩饰。他带着毫无瑕疵的面具,随时随地都可以笑,但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是会很容易感染到看见它的人。可我一点也感受不到他笑容的美好。
他继续吃菜,不言语了。
快吃完的时候他手机短信声儿响了,看了一眼后我发现他的表情有一丝丝紧张。
于是我凑过去问:“怎么了?谁的短信?”
他说:“十一。”
我心里立刻被扎根刺似的,说不清的难受。
“她干嘛?”我喉头一滚。
阿临并没有看我,闷声坦白道:“她说肚子饿了。”
男人有时候也是很傻的,乔十一这个点还不睡,分明心里装着事儿睡不着,换言之,她睡不着的原因多半不是肚子饿,而是想看看他今晚会不会回去住。
筷子被我捏得死紧,我艰难地问:“所以你现在会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