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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拓跋王宫,无忧楼内。
拓跋飏盘腿坐在地上,紧闭双眼,却怎么都无法精心打坐。忽然,门外响起一串脚步声。他蓦地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喜气。
门外的脚步声停下,不待来人开口,他已经急着问道:“怎么样了?”
“派出去的人在距离显国几十里外的山林里找到两具尸首,贵妃娘娘不知所踪。”冀安在门外回道。
拓跋飏眼中的喜悦一瞬间散去,“两具尸首都是什么人?”
“一具看穿着,只是个普通的中原人,想必是车夫。另外一具,从骨骼上看,像是职业杀手。看车夫的伤口应该是被杀手的剑所杀,而杀手是被人硬生生扭断脖颈而死。”冀安有些沉重地回。
一个月前,拓跋飏收到绮罗的书信,随即让冀安派人去接应凌无双,务必将凌无双平安的带回来。谁曾想派出去的人还是去晚了。
吱呀一声,无忧楼的门被从里拉开。拓跋飏出现在门前,面色阴沉地问道:“能查出杀手是谁派出来的吗?”
“看长相特征,是中原人。到底是谁派出来的,目前还不知道。”
“杀手的尸体带回来了吗?”拓跋飏当即追问。
只凭借中原人的特征,又岂能判断出杀手的来源?
冀安回道:“带回来了。”
“带孤王去看看。”拓跋飏吩咐道。
“是。”冀安向旁边一让,待拓跋飏抬步,他才抬步,始终比拓跋飏慢半步,却又能恰到好处的引导方向。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还在,却已经变得小心翼翼。
尸首经过数日的运输,已经发出了恶臭的味道。冀安忍不住一皱眉,抬手掩住鼻子,却见拓跋飏神色不变,阔步走到尸首旁。
冀安赶忙上前,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
拓跋飏矗立在一旁,视线从尸体的头到脚看了一遍。尸体上有很多旧的伤痕,却都是凌乱并没有什么象征性的印记。
“按说如果是有组织的杀手,不可能没有一点记号。”冀安狐疑地道。
正常来说,一般杀手组织都会用一些标记来确定对方是不是自己的同盟。除此之外,很多一个组织的人,都是不认得对方的。
拓跋飏冷笑,说道:“他想要下手的人是凌无双,怎么可能轻易留下标记让人查到。”
“大王觉得是谁做的?”冀安感兴趣地问道。
“这怕是不好猜。”拓跋飏并未轻易下结论,可能动手的人太多,凭一时喜恶猜测,对事情并没有半点好处。他如今唯一欣慰的是,当场并未发现凌无双。
他把视线落在杀手的脖子上,从指印来看,对方的手指应该很纤细,像是女人的手指。他忽然想起了素月,但又觉得不对,素月的功力,他还是知晓的,按理说直接折断杀手脖颈的可能非常的小。那到底是谁救走了凌无双呢?
“你让人再仔细地检查一下他的身体,任何地方都不要错过。”拓跋飏说着向门口走去,冀安紧走几步,拉开门。门外的风灌了进来,只听得身后的窗户嘭的一声,屋里的烛火瞬间被熄灭。
冀安下意识地去保护拓跋飏,拓跋飏转头寻声看去。月夜下,可隐约看到一扇窗子被风吹得啪啪晃动,并没有半点人影。想来应该是开门的时候,风灌入,才吹开了本就没有关严实的窗户。
拓跋飏刚欲收回视线离开,视线一划而过时,却好像看到了什么,蓦地一愣。
他当即快步走到那具尸首旁,拉起他的手。果真,尸首小手指的指甲微微的泛着红光。
冀安跟过来,惊讶地问:“这是怎么回事?是他们组织的象征吗?”
拓跋飏又仔细看了看,才回道:“不是,只是他的指甲沾上了荧光粉。”
冀安不禁恼怒,埋怨地道:“还以为终于有了进展,没想到又空欢喜一场。”
拓跋飏淡定依旧,视线死死地盯着杀手的指甲。
“不一定。”拓跋飏的唇角绽开一抹冷笑。
“大王有所发现?”冀安追问道。
“没有,走吧。”拓跋飏扔下尸体的手臂,向外走去。冀安赶忙从后跟上,两人出门后,他又转身将门关好。
“派了多少人去找?”拓跋飏边走边问。
冀安愣了下,才回道:“派了十人去找,只是天下之大,又不知道贵妃娘娘在哪,恐怕很难找到。”
“指望这十人去找,肯定不是办法。”拓跋飏淡定地道。
“大王的意思是?”冀安小心地请示道。
“得让她自己回来。”拓跋飏冷冷一笑,说道。
冀安的脊背忽然一凉,直觉告诉他,拓跋飏的心里已经有了计策。
半月后,显国在拓跋的强烈攻击下,终于撤出了拓跋的版图,改为全力攻击翾国。叱罗则忽然出兵攻打鲜于,鲜于被打得牧民四处逃散,很多部落被血洗。鲜于英珠却坐看一切发生,半点想要管的意思都没有。
一时间,局势变化莫测,无人能预测。随之流言四起,天下人纷纷都在猜测拓跋到底会出兵帮助鲜于,还是帮助翾国。只是,这个问题便是连拓跋飏身边的冀安都没有答案。
这一日,冀安实在按捺不住,趁着拓跋飏看兵书的时候,犹豫再三,才问出口:“大王,如今只有拓跋独善其身,您是打算坐山观虎斗吗?”
拓跋飏没有抬头,视线仍落在兵书上,似随口反问道:“你觉得呢?”
“奴才……”冀安迟疑一瞬,才沮丧地回:“觉不出……”
他偷偷抬头打量了一眼拓跋飏,等着拓跋飏指示。
“退下吧。”拓跋飏沉声吩咐一句,又翻了一页书。
冀安憋屈地抽抽唇角,只能听命的退了下去。
皇甫睿翀在显国边关的小村落里一连等了三日,也未见到幻影。他不禁开始怀疑,幻影是否已经离开了。倒是冷君翱,每日都会出现,帮木头伯伯劈柴挑水。
皇甫睿翀看着院子里忙碌的冷君翱,走了出去。不待他开口要求帮忙,便听刚刚出门的幽娆婆婆道:“君翱,把手里的活给那个吃白饭的做,你进去陪陪幻影,赶紧给我生个乖孙子。”
幽娆婆婆的话就像是无数根针一样,针针扎进他的心里。他痛得面色难堪,却不能反抗,只能默默地承受。
他接过冷君翱手里的斧头,拿起地上的木头,就劈了起来。每一下下去,都透着狠劲。这是他对自己的恨。他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曾经没有珍惜她。
“哼!”幽娆婆婆冷哼一声,端着菜进了厨房。
皇甫睿翀把心里所有的痛都发泄在了木头上,仅用了一刻钟,就把所有的柴都劈完了,才发现木头伯伯还站在一旁。
“伯伯,幻影真的还在吗?”皇甫睿翀的语气里透着几分哀求地问道。
他不信,她可以这么狠心,连痕儿都不愿意见一面。
这些日子,即便是夜里,他也打起十二分精神,就等着幻影按捺不住来看痕儿,他便有机会求得她的原谅了。可是,他一连等了三夜,都只是失望而已。
他之前也试着向木头伯伯打探过几次,可是木头伯伯的嘴却严得一点消息也不肯透露。
木头伯伯叹了声,这次也毫不例外的没有回答他,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皇甫睿翀实在按捺不住,看着木头伯伯离开的背影,暗暗发誓,今夜一定要潜入幻影的房里一探究竟。
是夜,他哄睡了痕儿之后,放轻脚步出了厢房。绕到房子的后边,顺着墙根,一路来到幻影所住的房间。
房间里这会儿还点着灯,里边静悄悄的,皇甫睿翀小心翼翼地捅破窗纸,看向屋里。他转动眼珠,调整了几次,终于看到了床的方向,却惊得他一愣。
只见床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女子,却不见冷君翱和幻影。出于好奇,他又仔细地看了看床上的女子,心猛地揪紧,狠狠地痛了起来。是幻影,那白发女子是幻影。若非他仔细看了,他绝不能相信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白发女子竟是幻影。
他脚下的步子踉跄着后退一步,便听屋里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谁?”
冷君翱从地上翻跳而起,他原本睡在地上,是以,皇甫睿翀从窗上的小洞看进来,是看不到他的。他几步来到窗边,用力将窗子打开,却见皇甫睿翀神情呆滞地站在窗外。
冷君翱一愣,并不惊讶。皇甫睿翀始终见不到幻影,早晚会找来的。
两人隔着窗子对视片刻后,冷君翱开口道:“进来看看她吧!”
他想,幻影也应该等皇甫睿翀很久了。
皇甫睿翀这才从怔愣中醒来,抬步绕向前门。从后窗到前门,一段不远的距离,他却仿佛在用一辈子去走。一路走,一路悔恨着。
她是因为他,才落得如此吗?
冷君翱见他进了门,便道:“我出去了。”
皇甫睿翀扣住他的胳膊,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想问哪件事?”冷君翱扯了下唇角,笑得有些心酸。
他与幻影算不上多熟悉,却无意间陪她历经了许多伤痛的事情。命运这条线将他们紧紧地缠绕在一起,他甚至有那么一瞬晃神,希望她真的是他的娘子,但他又清醒的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她的头发为何变白了?”皇甫睿翀问完一句,又急不可耐的问了第二句,“她现在是怎么了?你们成亲时,她不是还好好的?”
这会儿的幻影太过安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这让皇甫睿翀打从心底里害怕。
“听幽娆婆婆说,她的头发会变白是因为为情所困。”冷君翱轻叹,“我们成亲那天,是幽娆婆婆用降头控制了我们,在我们两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了那场婚礼。”
知道了真相,皇甫睿翀却没能松一口气。他松开冷君翱的手臂,视线一眨不眨地望着幻影,脚却好似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这样的事实,远比他知道她嫁给冷君翱还要痛。他情愿她不要他了,也希望她能快乐的活着。
“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她的白发时,还是在她假扮朵画的时候。听幽娆婆婆说,她为了保持自己的头发一直是黑色的,耗损了不少功力。”冷君翱又长长地叹了声,抬步向外走去。
皇甫睿翀高大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那么久了,他居然到今天才知道。他艰难的移动步子,走到她的床边,才一坐下,眼泪已经掉了下来,滴落她的白发间。心痛得仿佛被千刀万剐。
“幻影……”
他抬起手,颤抖着抚上她的白发,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只觉得,在她的面前,连忏悔,他都不配……
一向雨露均沾的皇甫睿渊,居然一连半月不曾迈进风翎萱的寝宫。本该风翎萱侍寝那一日,皇甫睿渊却去了淑妃绮罗那里,这无疑向后宫传达了一个信号,皇后失宠,淑妃有取而代之的势头。
风翎萱认定这是皇甫睿渊给她的惩罚,若非现在战事不明,他不能轻易处置了她这个南峣国公主,只怕他早就已经动手了。她不禁沮丧,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为何只是绮罗的一句话,他就不信她了?偏偏这事,她想解释都难。事情牵扯到了太皇太后,她总不能去跟皇甫睿渊说,是太皇太后逼她交人的吧?
想到这里,她不禁恨透了绮罗。想来这一切如此巧合,再加之那日皇甫睿渊醒来后,绮罗的诬告,只怕是一切都是绮罗的安排。
她尚且觉得欣慰的,也只有皇甫睿渊不曾儿女情长,集中军力攻打了翾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