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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总是在不经意间宠着她的小男孩,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个孩子。然而却是这个孩子在最后一刻,用他的命救了她,舍了他的命保护了她!
一股撕心的伤痛拉扯着心肺,罄冉眼眶一热,一滴晶莹的泪水便自行滑出了眼眶,正滴在那白花花的馒头上,阳光下印成暗暗一点。
罄冉忙扭头闭了下眼睛,待那股酸胀感过去这才抬头看向那少年。他也就十二三的模样,一条银丝带束发,双眸有着些许探究。
这是几日来第一个对她表示关爱的人,虽然他也是不经意的……
罄冉正欲道谢,目光却落在了少年身后一群疯抢食物的乞丐身上,微动的手指一顿,目光穿过眼前之景恍然又落在远方。
她知道,隔着三道街便是西市,那里她的父母是不是正看着她?倘若他们知道她如同乞丐一般被人可怜,不知会有多么伤心……
“我不是乞丐,不过还是谢谢你。”罄冉点头谢过,转身便走。
少年一愣,方才他很远便注意到了这个女孩。她太引人注目了,虽是一样衣着褴褛,可她的眼神太过清亮,便如黑玉明珠般让人望之一眼便心头一震。
她稚气的面上带着不合年龄的哀伤,分明已疲累不堪,可站在人群中却偏让人觉得傲然屹立,偶尔眼中滑过犀利,整个人深敛着清冷之气。
望着手中的馒头,那上面一点湿润清晰可见,少年竟心中一纠。他大步跨前,伸手便拉住了罄冉。
“你……”
“表哥,你在干嘛?”
罄冉被少年拉住,扭头正欲询问,却见方才她看到的那个脸颊蒙纱的小姐笑着跑了过来,扯住了少年的手。
少年拂开少女的手,只对罄冉道:“我没恶意,只是看你饿了……”
罄冉见少女蹙眉望着自己,打断少年的话,“我说了,我不是乞丐。”
那少女见罄冉这般,冷冷瞥了她一眼,拉着少年道:“表哥,这种不知好歹的下贱人你何必搭理,饿死她更好,死要面子活受罪!”
一股恼意涌上,罄冉一把夺过少年手中的馒头,轻声一笑,嘴角噙着几分讥诮,“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小姐除了生了个好人家,也不见得就比我们这些人高贵到那里去吧?既没有那悲悯心肠又何必来施粥行善?”
见那少女被气得眼角通红,罄冉看向少年扬扬手中馒头,微微俯身,“多谢。”
她说罢便转身,头也不回快步向街角走去,可捏着手中的馒头,她心头却是酸涩难言。
少女恨恨地瞪着罄冉背影,那少年却不搭理她,目光久久望着罄冉的背影,轻声喃着方才她脱口而出的两句话。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他暗念两句,面色一亮,甩开少女拉着自己的手便大步向罄冉离开的方向追去,可此刻街市上哪里还有罄冉的身影?
是日夜,月过中天,罄冉飞身潜了一家名声狼藉的大户,摸到一间雕花别致的门前,借着月光从怀中摸出竹签,伸进门缝将门闩起开,推门便闪进了屋。
灾难突临,罄冉如今身上分文没有,根本寸步难行,今夜她却是来做那盗取银钱的小贼的。借着推门一瞬间泻入的月光,她已将屋中情景收入眼中。
关上门,她也不急着翻箱倒柜,一面适应屋中光线,一面走至桌前取过桌上一块糕点填进了嘴中,吃了两块,将剩下的用布包起,这才闪进内室。
瞄了眼红色帷幔的大床,她脚步轻浅地移到梳妆台前,见首饰不少,目光微闪,将那些首饰用桌布包起,再不多留,闪出了屋。刚到院子,她正欲回身将房门关上,却是一声惊叫刺破了黑夜。
“有贼啊!抓贼!”
那声音来的极为突然,而且就响在她的耳边,直吓了罄冉一跳。
“抓贼!抓小贼!”
那喊声继续聒噪响起,竟不曾远去,罄冉赶忙回身,却见一步开外的屋檐上吊着一个身影,白衣在月光下闪着亮光,映着天际一弯明月,逍遥飘逸。
“嘻嘻,小妹妹,偷东西不好吧?”罄冉尚未反应过来,那吊在屋檐上的人已嬉笑着道。
罄冉只瞧见那倒挂的面上一双乌黑灵动的眸子,骨碌转着,发出机敏的微彩。
那人见罄冉愣住,却一个翻腾跳下地面,瞧向罄冉,咧嘴一笑,眨巴着眼睛道:“小抢马贼!怎么,一日不见就不认识小爷了?”
罄冉这才瞧清楚眼前人,可不正是昨日在苍山被她抢了马的小男孩嘛。此刻他嘴巴裂地老大,直露出两排白牙,那样子竟是愉悦万分。
“抓贼!”
院子喧闹起来,远处几个家丁听到喊声挥舞着长棍奔过来,罄冉才猛地回过神来,纵身便要向院角高墙跑。
身后传来一股劲风,她匆忙向栏杆处急闪,躲过一记掌风,耳边再次响起男孩可恶的声音。
“你们快点啊,女贼都要跑了!”男孩嬉笑着冲奔来的家丁嚷着。
罄冉恨得牙痒痒,一言不发地怒瞪他一眼,翻转着在回廊的栏杆上一蹬,借力便往房顶跳。可她刚跳起,脚下便是一沉,低头又是那双晶亮的眼眸眨巴着。
“偷马贼,别急着走啊。”
罄冉简直想一脚踹开他可恶的笑脸,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左手将包袱往屋顶一仍,空出手来抓住屋檐,双臂交错,一个使力,身体便旋转了起来,右脚飞快踹向男孩胸口。
男孩只得松开手,身体向后仰去,罄冉已飞身上了房顶,捡起包袱便要往夜色中冲。眼前白影却如同噩梦般再次闪过,男孩又一次挡在了身前。
罄冉嘴角紧抿,耳听院中动静越来越大,已到了屋檐下,望着男孩月光下姣好的眉眼,她怒从心生,浑身发抖,“你到底要怎样?”
“嘻嘻,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小偷马贼,你怎生做了小偷还这般的理直气壮!你这可不好,小小年纪都不学好,这若是长大了岂不危害国家,危害国家是小,叫你父母瞧着你这般伤心失望方是大事……”
男孩嬉笑着,似乎很享受罄冉怒目圆瞪的样子,她只问一句他却呜喱哇啦答个不停,答非所问,没一句重点。见罄冉面色变得阴沉,他反而越发兴奋了起来,语速更快,眉彩飞扬。
眼见已有两个大汉吆喝着跳上房来,罄冉才从男孩的口水炮轰中回过神来,低咒一声,将手中包袱往背后一绑,凌空跳起,右手急出,挥掌击上。
“哎呀,抢马贼,我还没说完呢。”男孩一面说着,一面侧身躲闪,抓住罄冉伸出的右手,另一只手也不慢,袭向她胸前系着的包裹。
罄冉直想破口大骂,身体向后一仰,躲过他抓来的手,飞身侧翻,借势而起一脚踹向男孩一口白牙。
“真狠心,小爷的脸这般讨喜,踢坏了就讨不到媳妇了。”男孩说着竟主动松开了手,向后急退几步,还一脸惊吓般用手使劲拍打着胸口。
“吓死了,吓死了,幸亏小爷躲的快。”
罄冉一愣,那一脚凭男孩的武功一定是躲的过的,却不知他为何松手。余光一闪,罄冉迅速向右侧翻身躲过一刀,却是张府护院到了近前。
“喂,女娃娃极厉害,小爷不帮你们了,你们可要小心啊。”男孩说着闲闲走了几步在屋脊上坐下,好整以暇地看得起劲。
罄冉知道她若不出狠招,便难以脱身。若被抓去官府,那便别想活着出来。故而招招狠辣,瞅准时机,飞身一跳,抓住挥刀而来大汉的右腕,一个旋转只听咔嚓一声他惨叫着手中长刀脱手。
罄冉接过,在屋顶一个翻滚,挥刀便扫向另一大汉的双腿。那大汉听到惨叫,见同伴痛吟着弯腰,不想小小孩童却有如此身手,正吃惊罄冉的刀已挥到。他惊得瞪大了眼,竟是愣住。
只听一声轻响,罄冉挥出的刀硬生生被打偏了方向,那大汉已回神退开数步,一脸苍白。
“丫头,这可不好,会死人的。”
打偏她刀身的是一片青瓦,谁人所为罄冉便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她见又有数人上了房顶,提气便要再逃,然青瓦再至,正打在身前,迫使她不得不躲闪着。
男孩玩得不亦乐乎,不断从身旁翻起青瓦执向罄冉,一面还嚷嚷着,“左边,右边,这片扔你头顶。”
青瓦如同落花在身旁翻飞,罄冉一阵头疼,直欲发疯。
“脚下。”
又传来喊声,罄冉直觉抬脚,胸口却是一疼,一块瓦打在身前落于地上碎成两块。
“哎呀,上当了!再来,头顶。”男孩欢笑着,又扔出一块青瓦。
罄冉忙凝神躲闪,可却惊异的发现这次男孩扔偏了。她正惊疑,一声惨叫从身下传来,罄冉回头却见一名护院正趴在她所站之处的屋檐上,手中一把刀明晃晃发着光。而那人此刻捂着眼睛惨呼着,月光下有殷红的液体从他手缝间流出。
罄冉一阵心惊,恍然明了,方才要不是男孩那一瓦怕是她要挨上一刀了。她想不明白男孩到底什么意思,已被六七个汉子缠住。挥动着手中大刀,她运用绝好的轻功,来回抵挡着,却听屋檐下吵吵嚷嚷。
“快,把那小贼给我抓下来。”
罄冉心惊,现在她已脱身不得,再有人上来她怕是只能束手就擒了。她心头焦虑,动作难免受到影响,弯腰躲过一拳,却眼见一棒飞来正扫向她的脚,欲跳起头顶却一阵阴寒。她赶忙反手向上,咣的一声用刀挡去一击。
正等待着脚下那棒扫来,男孩却突然又执来一片青瓦,瓦片击在木棒上非但没有碎裂,却将木棒给打断了!
“哎呀,虽说小娃娃是个女贼,可你们这么多大汉围她一个好像不太好哦。”
虽说男孩帮罄冉挡去了一劫,但随着爬上房顶之人越来越多,罄冉已招架地极为狼狈。她一面应付着家丁,一面用余光注意着屋脊上的那抹白影,生怕那可恶的男孩再做出什么来。
“冷大侠来了!”
却与此时,下面一片欢呼,罄冉一惊,却见屋脊上的男孩也站了起来!
她正欲留意,只觉一阵清风拂过,带起月影重重,眼前一晃,已有一道白影穿插而过,一声龙吟,白光乍见。待罄冉回过神,男孩已和一道灰色身影交缠在了一起。
“冷大侠,快将这两个小贼抓住!”
院中传来一阵喧嚣,罄冉不明所以,但显然男孩和那冷大侠交手却使得围着她的护院们分了神,罄冉瞅准时机,手脚并用,挥刀砍上一人肩膀,一脚踢中一人小腹,身体轻纵而起,飞身再次向夜色中冲。
“死丫头,小爷帮你,你怎忘恩负义,弃我不顾?”
一声清喝传来,罄冉只觉一物斜斜飞来,她翻身避过,那东西险险擦过耳垂砸在房瓦上,骨碌碌滚下了地,竟是一个苹果。
这一阵耽搁,她再次脱身不得,被人缠住。罄冉心头急怒,一面挥刀抵挡,一面分神去看那男孩。现在她算知道了,这小混蛋分明是来搅局的,她跑他便挡,她有危险他便帮,气煞人了。
男孩似感受到她扫来的目光,交手之际还嘻嘻一笑,“这人好厉害,我替你挡挡,不用太感谢,小爷最见不惯以多欺少。”
他言罢旋身右足蹬上一棵高树,身形在空中如鲤鱼劲跃,转腾间躲过那灰衣人的一剑,手中长剑毅然射出,寒光似流星向那灰衣逼去。
罄冉看得清楚,一阵心惊,不想这混蛋竟有一身如此好的剑术。剑光凌厉,灰衣人险险避过要害,脚下一滞,气息一乱竟直直跌倒在地,捂着涌出鲜血的左臂。
“冷大侠受伤了!”
院中一阵慌乱,围着罄冉的人似有些胆怯,竟齐齐退后几步愣在当场。
“哈哈,这样也敢称大侠?哎,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就没点自知之明呢。”男孩坐在树枝间,来回晃荡着双腿,白衣飘荡,一脸嘲讽。
那被称冷大侠的灰衣人大概四五十岁,被一个锦衣大胖子扶着,一脸苍白地瞪着树枝上讥诮连连的男孩,表情震惊。
“怎么?吓破胆了?”男孩似是很得意,面上浮现出几分不屑,冷冷盯着灰衣人。
“四……你是四……”灰衣人被他盯着,竟是一抖。
“死什么死?怕死啊?嘻嘻,跪下来磕几个头小爷便绕你。”男孩打断灰衣人的话,面上又带上了那副嬉笑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