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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的孩子们瑟缩地围着我,一个个骇得面如土色。
我忍下满腹悲愤,看着张之严和两个孩子消失在眼前。
我让人好好守护希望小学后,沿歌和春来扶着我回房。
沿歌使劲磨着牙,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磨牙了。
七年前,他的双亲死在兰郡保卫战,小小的年纪却硬是不哭,只是恨得磨着牙,我轻轻抱起他,他才在我怀中放声大哭。
我躺在床沿上,却见沿歌跪在我的床边,双目赤红,“只要先生一句话,我这就去太守府,杀了狗日的张之严。”
我伸出手来,轻触他的额头,柔声道:“还不到时候,沿歌,现在是非常时刻,你一定要听先生的话啊。”
他愕然间,泪水却涌出眼眶,“先生说的,沿歌一定听,可是先生亦要好生养病,才好带我们回兰郡。”
我微点头,轻声道:“好好保护伍仁的家人,他做得很好。”
沿歌称是,扶我躺下,守在屋外。我闭着眼不停咳着,难以入睡。
眼看月上中天,我微睁着眼,看着玉兔清凝,静静地思考着该如何迈出下一步。
永业十年七月初三,原氏的踏雪公子忽然在江南露面,民间盛传这与轩辕太子流落至江南有莫大关系。张之严从经常游走于南北的商人君莫问府上,搜出了一个与太子年龄相仿的男孩,并且在其身上搜到了东庭流传了六百多年的正宝洪熙传国玉玺,于七月初九拥太子继位,史称成宗,仍以庭为国号,史称“南庭”。民间及各路诸侯则称其为“东吴小庭朝”,改年号为崇业,定建康为首都,号金陵城,扩建原建康太守府“浏园”至宫殿规模,正式更名为“仁智宫”。成宗加封张之严为吴王,上柱国荣号,吴王便挟成宗之名,号召江南一带大大小小的武装力量归附,齐攻窦周。然后在一路进剿的途中,不断地吞并各路诸侯,收为己用。
原青江于同年十月初十拥靖夏王继位,史称德宗,沿国号为庭,史称“西庭”,同年改年号为元庆,以西安为都城,改名西京,并以洛阳为陪都,称神都。
七月十二,摩尼亚赫亲率大军,兵分两路攻西安和弓月城,此一役,成功地拖住了原氏进攻京都的先机,使得张氏进至河北府,直逼京都。窦周命平鲁将军潘正越镇守沧州,迎战东吴张氏。
七月二十,踏雪公子与清泉公子联手击退了摩尼亚赫的左路大军,而甘州却于七月三十被攻破。摩尼亚赫得意万分,亲自点燃第一把火,欲焚烧撒鲁尔的皇宫时,又传来撒鲁尔亲自率兵奇袭哈尔合林摩尼亚赫的王帐。东突厥仓促撤回弓月城时,在柳林忽然遭到了撒鲁尔右翼的埋伏,摩尼亚赫差点被撒鲁尔王生擒,回到王帐的途中,却听闻其所有妻妾女眷皆被撒鲁尔王作为战利品带回弓月城,作为最低贱的奴隶,在市井当众拍卖,一雪其母被摩尼亚赫作舞女贩卖之辱。
东突厥王摩尼亚赫气郁交加,死在赶回王庭的途中。数日后千里飞骑传来的遗诏,宣其最受宠爱的可贺敦云娜之子,年仅十岁的可聂都继位。几个封疆的年长儿子以奔丧借口回来,诛新君,绞杀可贺敦,展开了血腥的夺嫡大战,以至于摩尼亚赫的尸首暴晒多日,蛆虫食尸,却无人将其收殓。
同年八月初二,摩尼亚赫次子,哈尔合林的默渠王子,杀了三个兄弟,终于给摩尼亚赫发丧,自立为默渠可汗。然而撒鲁尔可汗紧随其后,于八月初九攻破哈尔合林,活捉默渠及眷属,一并弑杀,然后在军中烹煮分食之。
八月初八,撒鲁尔可汗假意接受了东庭封授,却在接到大量岁币美女后,撕破了协议,改为接受了其父原青江掌权的西庭的封号,史称绯都可汗,其母亦被封为詹宁皇太后。
自此,分裂近二十六年的大突厥帝国再次统一,绯都可汗称雄西域,所向披靡,威名远播。
阿史那撒鲁尔可汗的辉煌时代到来了。
元庆元年八月初一,河北沧州境内,张之严指挥大军安营扎寨,入得营帐内,刚脱下盔甲,一员名唤光复的参将入得帐内,“主公,瓜洲的飞鸽传书到了。”
一位青衣美人急步走来,微踮起脚为张之严解下衣甲,绿鬓如云巧堆,乌云髻上簪着珍珠掐珊瑚镶翡翠的金凤步摇钗,一晃一作响,珠光衬着美人的顾盼神飞,在充满阳刚的营帐中别是一番风情。怎奈张之严却是未闻,只是紧绷着脸,短促地说了一声:“念。”
“摩尼亚赫王于日前死于哈尔合林,撒鲁尔王开始为东征做准备了。”
张之严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原家的两位公子,如何?”
“踏雪公子旧疾复发,击退摩尼亚赫大军后晕倒在城墙之上,清泉公子现在玉门关。”
“夫人那里,一切安好?”
“夫人一切安好,不过近日亲自派人到琼花小筑……将小筑给烧了,把那里的梅花也给全砍了……”那个参将声音轻了下来,微抬头看了一眼张之严身侧的细腰美人,那美人的双目早已蓄满了伤心的泪水,于是便闭上了嘴。
“胡闹!”张之严轻斥,看了一眼身侧的美人,柔声道:“悠悠莫惊,等回了瓜洲,本王为你盖一座藏娇楼,如何?”
悠悠羞涩一笑,轻伏在张之严胸口。不待张之严说话,那参将已识趣地走出营帐。张之严打横抱起悠悠,悠悠嘤咛一声,立刻营帐中一片旖旎。
从温柔乡里坐起来,看身侧美人身上欢爱的红痕隐现,两颊犹带着玫瑰红晕,双目紧闭,娇喘不已,张之严的手在悠悠的身上游走,渐渐行至俏臀处,低声问道:“悠悠可好?”
美人嘤咛一声,按住张之严不规矩的手,娇嗲道:“主公莫要再折腾悠悠了,悠悠实在受不了了。”
张之严笑着放开悠悠,披衣坐起。
悠悠正要起身,他抬手微阻,轻笑道:“你且歇着,我去光复那里看看就回。”
张之严出了营帐,唤了心腹士兵,低声吩咐:“万不能让此女走出营帐半步。”
没走几步,光复已迎了上来,躬身道:“见过主公。”
“将士可全都安顿下来了?”
“主公放心,一切安好。”
“陛下如何?”
“陛下甚喜仁智宫,特让臣传话说,敬等王上凯旋。”
张之严点头,正要回去,忽然目光触及不远处一个小营帐,心中一动,“君莫问今天用过药了吗?”
“末将看着他喝的,君爷的气色已好得多,只是夜晚睡得很少。”
张之严默然往前行去,到得那个小营帐前,却见门口守卫空无一人,正要发作,却听帐内一个男声缓缓说道:“大队前行,一切安好,侬勿要挂念,牢想快快回家,亲娘子一口。”
一个温柔低沉的声音不易察觉地一笑,“好,写完了,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那个男声讪讪道:“多谢君爷,没有了。”
另一人却笑骂道:“真没出息,写不到几句就念起你老婆了,你小子就属有了娘子忘了娘。”
“那又怎的,你小子是还没娶老婆,自然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
帐中隐约三人连声笑骂,听上去甚是熟稔。张之严沉着脸掀帘而进,却见两个士兵正拿着一纸书信笑着,当中一人,手持一杆自制的羽毛笔,木钗绾着乌发,在头顶简单梳了个髻,淡淡的笑容不及隐去,微挂在淡朱色的唇边,形容消瘦,如弱柳扶风。
眼前人比起发妻洛玉华美艳不足,相对悠悠风情不盛,但她却有着一丝说不出的恬静风流,尤其是那一双眸子,瞳如夜空,亮若繁星。在张之严看来,此时的她在柔和的烛光下,比任何时候都更如水月镜花一般美得不似真实,却偏偏让人心生不甘。
张之严一阵恍惚。四年前一个白衣少年,自如大方地向他一躬身,“君莫问见过太守。”他立时心神一动,扶起“他”时,微搭手骨,便确定此人定然是一个女子。然而一路走来,却发现此人无论文武,皆不让须眉,商场中的魄力和手腕更是亘古未闻,却又不似那种略有才华便目中无人的妇人。哪怕发达至今,仍是待人谦和,淡笑如初,襄助乡里,热心无比。他也曾调动无数人力物力调查其身家背景,然而一旦查到大理境内,便会有人百般相阻。
那年中秋,他与她在后院赏月,他难得成功地灌了她几杯,她果然醉意微醺,趴在桌上轻轻念了几个名字,他仔细一听,却只闻一个白字。
他装作也醉得稀里糊涂,却暗自记下了。
张之严的生活中多了一个似男非女的“商人”,多了一个似女非男的兄弟。
小时候父亲经常传授的驭人之道,以其恶镇之,以其好笼之,终将其心收之。唯于此女子,他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岁月慢慢过去,他似也渐渐想开,只要此人不是他的敌人,便是知己,总有一日能令其为他所用。
然而在其内心深处,分明对自己说,这样的女子可遇而不可求,犹如罂粟,不知不觉地上了瘾,欲戒却难。
等到他听闻她忽如蜜蜂绕花一般地围着一个西域来的红发客商团团转,然后威震西北的踏雪公子紧跟其后,堂而皇之地潜入江南,联想到他从未见过面的紫瞳夫人,他这才隐隐猜出她是何人。
永业三年,他一时兴起,命人四处搜寻稀世东珠,只为满足爱妻的心血来潮,花东夫人名扬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