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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帝师,严翰的脸难得红透了,许冠庭这吏部尚书这样指责让他的颜面何存?悻然道:“其实我们也不是那个意思,没有荀总管事带人出现,我们这些个人只怕都要丧生在那群疯颠的宫女太监手中,我们也是记恩的人,只是怕荀总管事……会想岔了,所以才会那样说……”这话说到最后他都不敢直视许冠庭眼里的指责,迅速地别开了头。
其他人也汗颜地站在原地,有几人追随严翰的论调,“严太傅……说得也没……错……”
一旁正在指挥给自己人包扎伤口的梁公公看了眼这群自以为是的文臣,不禁状似与自己人讥笑道:“你们可得给咱家记好喽,这回也是靠荀总管事,你们才捡回一条命,不然早就被那些个疯颠的人给砍死了,我们虽没了那玩意儿,可不能让人戳脊梁骨说是忘恩负义,可不能学着一些人面兽心之人那般,虽全身完好,心却是黑透了,净一个劲地想着对自己有利的,这世上没那么多好处你全都占着……”
“公公教训的是,上回靠荀总管事才能保着职位之事小的们都记得牢,明阳真人祸乱宫廷的时候,我们可记着还荀总管事的恩呢,哪能忘记,又不是牲畜?”有小太监笑着答道。
接着一大群人都应“是”,挺了挺胸膛,眼角瞄向那群大臣,哼,这些人整日礼教不离口,开口闭口就是祖宗家法,明明领了人家的恩情,还有脸说那些个自私自利的话,连他们这些少了根的人都不齿,这一刻,他们感觉到自己比那些个文臣还要有做人的尊严。
严翰等人一听这群太监的话,就知道他们在指桑骂槐,不禁怒目瞪向领头的梁公公,一个阉人也敢嘲笑他们这等饱读诗书的儒家君子,这太监吃饱了撑着吗?
有人更是怒喝道:“你们说什么?一群下三滥的内侍,还敢在本官面前叫嚣?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的什么样?”
“就是,别以为本官那么容易就让你们侮辱……”
指责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
梁公公故意整理一下受伤的手臂,“哎哟喂,咱家也没有指名道姓说列位大人忘恩负义,大人们这是怎么了?咱家教训一下自个儿不争气的手下要记恩,这也得罪列位?大人们的命是命,咱家就不是人了?为了你们咱家也受了伤,大人们却在这个时候指责咱家,咱家都觉得自己冤得很,要不等皇上将事情平息了,就请皇上评定一下谁有理,谁没理?”
许冠庭看了眼梁公公不屑的眼神,眼睑一沉,“我看这位公公倒也没说错,明明领了人家的恩情偏还在那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是牲畜是什么?”
“许大人总算说了句公道话,咱家这就给大人行礼。”梁公公赶紧做了一揖,这许冠庭任礼部尚书的时候,他就认识他了,只是私下里没什么交情。
许冠庭还了一礼,“公公多礼了,我也是有那句说那句。”
严翰等人的表情十分难看,这件事说到底仍是他们理亏,荀真没提封后之事,是他们怕她会趁机要胁,所以才会那样封住她的嘴,看到其他人还要辩驳,严翰忙摆手道:“好了,此事都不要再争了,我们这条命是靠荀总管事才捡回来的,这已是不争的事实,再争下去就是小人了,况且荀总管事已说过没有提封后的意思,大家都歇下吧。”遂走到一旁的角落坐了下来,静候皇帝的到来。
其他的文臣见到严翰这太傅都不做声了,自己也不好做那出头鸟,这回也不敢再随意乱闯,径自在龙柱下找个位置坐下歇息,冷眼看着那群太监宫女将死尸搬走。
许冠庭的面色清冷,没有坐下来的意思,只是在一个角落里踱着步,为荀真寻到封后的空间一直是他的愿望,也是妹妹临终的嘱托,所以荀真未产子前他就无比担忧,没有皇嗣就没有封后的基础。有了小太子后,才能进一步谋划,但没想到这群饱读诗书的大臣居然是这样的寡廉鲜耻,让人齿寒,这封后之路的艰辛出乎他的预料,难怪至今皇帝有封后的意思却从没有提过。
严翰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荀真不若他想象那般只是皇帝的拖累,至少在这关键时刻她是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但那是元圣皇后亲提的遗旨,谁敢冲破?他会反对也是为了皇帝与荀真好,就这样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谋求那个后位?所以才会明知被人不齿,还说出那样的一句话来,临了还遭到那下贱的阉人耻笑,胸口不禁堵着一口气。
荀真才没有心思去管这一群人在想什么,此时她的一门心思都在这一场宫变当中,更担心宇文泓会不会出事,所以只要遇到白莲教众即杀不误,妇人之仁在这一刻是没有用的,不杀了他们只怕要死更多人,一路上救下不少官员的性命,有人感激有人假惺惺地道谢,不胜枚举。
“总管事大人,得到皇上的踪迹了,正在留芳斋的附近与白莲教众激战,而且还着人在留芳斋周围搜索,似乎在找总管事大人与小太子……”有手下跑过来喘着气禀报。
荀真一听,心里一暖,忙做好部署,带着一部分人手就往留芳斋而去,想到宇文泓,她就想立刻飞到他的身边。
此时的宇文泓却是大力着人围剿白莲教众,而他以帝王之尊亲自与那戴着白莲面具的人身边的十几名灰衣人激战起来,手中的软剑发挥得淋漓尽致,“说,你们将真儿与太子藏到哪儿去了?”
步步往后退的白教主在面具下却是“嘿嘿”而笑,“狗皇帝,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想要你的女人与儿子完好无损就赶紧停手,我们坐下来谈判,这样兴许我还会将他们还给你,若不然,你也别想见到他们……”一手捂住受伤的手臂,由十几名手下护着,而皇帝身边的侍卫明显不敌他这群精挑细选的手下,但是人家人多势众,他要谋求的就是想法子逃出宫去。
宇文泓一剑捅死一名灰衣人,反手就挑去一人的手筋,嘴角冷冷地勾着,坐下来谈判?这怎么可能,但是交手这么久,也没见到他们将真儿拖出来当箭靶,遂对他们是否抓了真儿一事心存怀疑,不过孙大通没有理由说假话,而且这么久也未见真儿现身,到底她与儿子在哪儿?心急如焚之下只能想法子捉住这几名匪首。
白教主心里也在叫苦连天,不知怎样才能逃离,忽然护着他的手下发狠道:“左护法,你护着教主跃上屋顶逃生,我们与狗皇帝同归于尽,不信炸不死他。”
“右护法,你?”白教主睁大眼睛,他是想要用那最后的法子?
左护法却是狠心地一把钳制白教主的手臂,“兄弟们,拜托了,教主是复国大业的关键人物,不能死,来生再做兄弟。”
白教主面具下的脸不由得松弛下来,只要他们舍得下性命,也许有一丝机会能将这个狗皇帝炸死,只是表面上仍要说几句大仁大义的话,“兄弟们,你要我独个儿偷生?本教主做不出来,要死就大家一起死……”
“对不起了,教主。”左护法一掌劈到白教主的颈后,白教主顿时就状似晕了过去,身子一软被左护法提着跃上屋顶,如猫一般快速走着,冀图赶紧逃走。
正捅死一名白莲教众的宇文泓看到其中一名灰衣人护着那白衣人撤走,而余留的灰衣人都一副誓死如归地看着他,看到有侍卫要去追,忙拦着,“穷寇莫追,恐有诈。”
荀真从所未有地跑得那么急地越过遍地的死尸,看到远处身着龙袍高大的背影,不由得大喊了一句,“皇上——”就在宇文泓听到她的唤声欣喜地转头看向她的时候,她看到余下不走的白莲教众迅速地拉开衣物,露出装了一排排炸药管子的胸膛,心下震惊,“快走,他们要自杀式袭击……”
宇文泓早就感觉到这群人似有别的企图,也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没想到他们居然是想要用同归于尽的方法,眼角一瞄到那群灰衣人都笑得狞狰,“太迟了,狗皇帝,大家一起死吧,老子能拉得你这狗皇帝一道死已是无上的光荣……”迅速点燃胸膛的炸药筒子。
说时迟那时快,宇文泓大喝一声,“退——”然后将功力运到极致,脚点地面如蜻蜓点水一般迅速飞掠往荀真的方向而去。
接连的“轰轰”声在皇宫里响起,如雨天的惊雷一般欲炸聋人的耳朵,就连远在金銮殿都能听到这声音,一众大臣与太监宫女都忙冲出殿门朝那巨响声的方向看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人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许冠庭的心脏跳得极快,这声巨响只怕与皇帝脱不了干系,不知现在他是否安好?这时候他也顾不上宫中白莲教余孽的作乱,迅速拔脚就要奔过去。
严翰忙拉住他,“许尚书,外面不安全,你这是要干什么?”
“严太傅,别拉着我,只怕圣上要出事了。”许冠庭不由得心慌道,他感觉到体内的血气运行得极快,这种来自血缘的感应不会错。
严翰是知道宇文泓身世的,知道这许冠庭才是皇帝真正的血缘至亲,现在看到他甩开他的手迅速奔去的样子,莫非皇帝真的出事了?遂也顾不上那么多,赶紧跟上去看看。
其他的文臣都面面相觑,如若帝王出事,那就糟了,这回顾不上那么多,纷纷跟上去。好在一群完好的太监宫女也尽职地跟上,毕竟荀真下命令让他们看着这群没用的文臣,若是他们就这样死了,回头对荀真难以交差,再说对于那巨响声他们心里都在好奇着。
当那爆炸声传出时,荀真立时就扑倒在地下意识地捂着头脸,待到那连环的爆炸声有所停歇的时候,这才松开手,拍去身上厚厚的灰尘,睁眼一看,前方的宫墙与宫道都被炸毁了,到处都是瓦砾,尘土飞扬,就连周围的一些小宫殿都受到了波及,瞬间崩溃,巨响声又再度发出,地上到处都是死尸,两眼迅速地睃巡着宇文泓,但却没有看到明黄的龙袍,他在哪儿?
她的心里不禁抽紧,顾不上自己的灰头土脸,急忙跑上去一一推开那些死尸,嘴里唤着:“泓哥哥,泓哥哥,你在哪儿?你若听到,赶紧应一应我啊……”
一个、两个、三个……都不是,她一脸的心焦,泪水悄然滴落,顾不上自己的手被那些个石块划伤,血迹斑斑,但是都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心揪得很紧……
一群忙爬起来的宫女太监都站着,初时仍茫然地看着荀真紫色的身影在死尸中穿梭,但随后看到她一边流泪一边亲密地唤着皇帝的名讳,那一个并不高大的身影在这一刻看来异常的高大,看到她不放弃地搜索,一些宫女被感动,不由得跟着泪流满面,爆炸声那么响,又是针对皇帝的,皇帝焉能有命在?
没死也被那些个倒塌的瓦砾压死了……
荀真不放弃地一个又一个地翻开来看,“泓哥哥,你应一下我,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死的……”翻开了不知是多少具的尸体但仍没有发现,站起抹了一把泪水,回头朝那群站在原地的宫女太监喝道:“还傻站在那儿干什么,赶紧找皇上,你们去那边找,而你们搬开那些碎石瓦砾,一定要找到皇上,听到没有?”
一群人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迅速地上前去寻找皇帝。
许冠庭、严翰等人赶到时,看到地上一片狼籍,死尸遍布,各种服饰的人都有,而且荀真的钗鬟零乱,身上更是被碎尖石划了数道伤口,泪流满面地一边唤着“泓哥哥”一边不停地搬开那些个大块的碎石,顿时人人的脸上都出现了惊恐状,皇帝果然出事了。
许冠庭没有闲站着,而是加入进去与荀真等人一道搬碎石,努力地找出皇帝的身影。
严翰等文臣看了半晌,这次不用人指挥也加入到救皇帝的行列当中……
搬开碎石,倒是救出了几十个受了重伤的侍卫的性命,一一拖出妥善安排,但是却仍没有发现皇帝的踪影,此时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一群人已经挖了整整好几个时辰仍没有清理完,这么长时间只怕皇帝已经没有命了,但这话谁也不敢说,只是用同情的目光看向一身狼狈不堪的荀真。
荀真的双手已经流出血来,但她却似没有感觉到,而是一个劲儿地搬石头与推开死尸,泪水干了又流,最后却是没有力气再哭,只能机械般地动手搬石,只希望看到男人能活着对她一笑,就是这一股信念在支持着她。
顺利被左护法救出的白教主一出皇宫,随即就清醒过来,当听到那巨响声时,就知道那群随他杀进皇宫的手下只余他与左护法顺利逃出来,不由得状似跳脚般地怒道:“你这是干什么?由得这么多弟兄都丧命,我平日是如何教导你们的……”
“殿下息怒,不这样您有可能会被那狗皇帝活捉,他们死得其所,现在他们没有追上来,可见那群人已经是得手了,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时机散布皇帝的死讯制造民乱。”左护法一挑眉道。
白教主这才叹息一声,“可惜了这群好儿郎,这次我们的损失也太大了,早年布在宫里的暗桩只怕被铲除得七七八八了,唉,这次原本以为与柳家合作可以捞一把,哪知……”
“殿下何必要这样嗟叹呢?他们为了白莲圣女不是可以献出生命吗?现在正好,只要我们私底下的人没有曝光,又何必可惜那些个宫女太监?”左护法冷酷地道。
白教主面具下对他的话是极度认同的,会建立这个白莲教就是为了复国建立民众基础,自从先祖逃出这帝京一路被追杀到南方遍布瘴气的地方,几经艰难才站稳脚跟,一直似老鼠一般躲在暗处不敢随意行动,直到他想出了这个白莲教,这才慢慢地形成一股势力。“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能为复国大业献出他们的生命也是他们的无上光荣,现在就让我们的教众在京城里散播皇帝已死,胡人要攻入帝京的消息制造混乱,我们争取再集结一次人马夺取帝京。”
“是,殿下。”左护法一脸心喜地道。
张三久与黄将军二人本来是听到巨响声而朝这方聚集过来,就猜到这个方向一定是出事了,哪里想到会是帝王?看到有大臣停下手来哭出声,而有的大臣仍在那儿努力地挖着,其中最惹眼的却是荀真的身影,只见她一个踉跄险些要跌倒……
高文轩在后面赶紧扶住她,他赶来了多久她就挖了多久,心中早已是疼痛一片,不由得劝道:“荀总管事,别再挖了,皇上他只怕……”声音哽咽了一下,“只怕已经驾崩了,而且现在天又下雪了,这儿只能留待明天将羽林军都调来才能找到圣上……”
这话一出,多数人都停手了,会坚持下去只因看到荀真仍在那儿坚持,其实心里早已猜到皇帝应该是被炸死了,不然这么久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再说现在天上又开始飘雪花,这种气候下再坚持无疑就是拿命来搏,遂有人道:“小高大人说得没错,荀总管事,别再挖了,皇上他……”瞬间高声哭了出来。
接着哭的人越来越多,宇文泓登基未满两年就驾崩,人人的心里都压着一座大山,只留下一个刚满月的小太子,帝国的未来一片黑暗,只怕又要发生动乱。
就连许冠庭也哭着拍拍荀真的肩膀,“这么久了,只怕……”他的手上也满是血水,心里的沉痛不亚于荀真,妹妹临终的嘱托,他这身为兄长的人一样也没做好,他日九泉下如何有面目去见妹妹?
黄将军也抹了一把泪水,经过了一场场血战,他身为武将的身体也吃不消几个时辰的这样挖掘,“荀总管事,等明儿瑞统领带人进宫才能找到皇上……”虽与荀真有些仇口,但是此刻他看到她与皇帝的一片真情,那狼狈不堪的样子不是造假的,那滴着血的指尖不是骗人的,若是换成自己的女儿黄珊只怕除了在一旁哭之外是不会这样拼命的。
荀真却是冷冷地看着他们,始终不相信他会死,想到他们这一路携手走来的日子,他不会就这样舍得抛下她与儿子,不由得厉声道:“都给我住口,不许哭,皇上一定活着,他没有死,你们身为他的臣子,却在说丧气话,这像样吗?我知道大家都累了,但是仍要将皇上挖出来,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的。”推开高文轩扶着她的手臂,弯腰将一块颇大的碎石搬走。
干裂的嘴唇,灰头土脸的容颜,不灭的信念……
这一切都落在众人的眼里,他们似乎从另一个角度认识了荀真,那些私下里称她为祸国殃民的妖姬的人都不由得汗颜地低下头,在这个艰难的时刻,她仍能这样以身作则不放弃,确令他们欣佩。
“娶妻当如是……”有人低喃道,即使是妻子只怕在这个时候也未必能做到荀真这个样子,他们的眼里渐渐有了感动。
“好,皇上有你这样的女人是他的福气,我也不信皇上会驾崩,皇上一定会鸿福齐天……”许冠庭抹一把泪水,加入挖掘当中。
这回,没人再出声反驳,也没有人会以为荀真在矫情演戏,没有人会将戏演得那样感人肺腑的,这一刻他们体会到什么叫爱。
荀真却是没有放弃地搬动石块,嘴里仍唤着泓哥哥……
高文轩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看到挖掘这么久仍没有皇帝的身影,他的心不由得自私起来,若是皇帝真的遇难了,他私下里能不能与荀真再续前缘,但是看到她那坚定的信念,果然一切都只是他的妄想而已。不再在那儿感伤,他也发起狠般地搬石,一定要救出皇帝,不能让真儿守寡。
突然,正在搬石块的荀真听到某处有石子轻敲的声音,那声音不大,但却像是山泉流过悬崖滴进水潭发出的声响一样,遂摆手道:“停。”
众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这是怎么了?
刚才还说不放弃,现在却是停下来,有人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只怕刚才的样子是做戏而已,难为他们还感动不已,以为是世间难得的真情,“荀总管事……”
荀真却没有心思却理会一部分人龌龊的想法,迅速冷眼看向那发出怀疑之声的人,喝道:“都给我闭嘴。”遂侧耳听着那道轻轻地敲击声,脚步往声音发出处走去,直觉告诉她,这声音不是她幻听出来的,一定是他给她的指示。
许冠庭原本也想要问荀真的,但是看到她专注的神情,遂闭上了嘴巴,继而似乎也听到了石子的敲击声,“有声音,你们听听……”
原本一脸不满的人一听到许冠庭的话,顿时侧耳听去,真的有声音,“没错,会不会是皇上……”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荀真已经凑过去了,遂聚精会神地看去,心中燃起了希望。
荀真满怀希望地凑近石块最多的地方,果然靠得越近声音越明显,努力使声音不发颤地道:“泓哥哥,是你吗?如果是,你再敲三下……”
接着,果然石子响了三下就停了……
荀真的眼睛瞬间睁大,他真的还活着,心中狂喜,这回不再毫无目的地胡乱挖掘,站起来,看了看这上面零乱的石块,“黄将军,你领着人去挖那一头,张统领,你到另一边去,大家的速度要一致,不要让碎石只倾向一边,这样反而有可能会害了皇上,其他没有力气的人都退下,别添乱,听到没有?”这时她双眼严厉地看着众人。
在现场的人有一部分官职高过荀真,甚至不是她这个没有皇后头衔的人可以命令的,但在这非常时期,他们很自觉地听令退开,由荀真指挥这一场救援。
当有了确切的目标挖掘后,人人都兴奋起来,速度不再是刚才可比,张三久与黄将军这两名武将都小心翼翼地平衡着,不让碎石一边倒,这样很可能就会如荀真所说的那样会害了皇帝的性命。
荀真紧张地在一旁指挥,不敢有所疏忽怠慢,并且时不时地喊上几声,让宇文泓有坚定下去的信念,一切的救援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那石子敲击的声音越来越响,众人心中的希望就越来越大。
夜已深了,宫里安静了下来,在这片废墟中却是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翘首期盼。
只有荀真吩咐的声音划破夜空,“御医都来了吗?伤药备齐,一样都不能少,还有担架要抬过来……”亲自查看急速集中的御医手中的药箱子,看到一切都齐了,这才回头紧张地盯着挖掘的进度,当看到宇文泓明黄的衣角后,她的心跳得飞快。
急速奔上去,亲自与张三久、黄将军等人搬开石块,好在她指挥得当,原来宇文泓身前压着一块巨石如翘翘板一般,如果有一边倾斜,那么他的头就有很可能会被砸到,这样恐怕就没有命了,这时人人都兴奋起来,看向荀真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敬意。
当那块巨石搬开,宇文泓这才被人抬了上来,而且他周围的死尸是最多的,可见在紧急当中,侍卫都护着他,只是仍不及爆炸的冲力,这才会被困在巨石之下。
荀真看到他身上有伤口,而且因时间久血水都凝结了,看到他那如墨一般的目光看到她时,眼里噙着一抹劫后余生的泪水,上前握住他的手,“老天保佑,你还活着……”一滴泪滴到他的脸上,迅速化开。
感觉到脸上的冰凉,宇文泓想要伸手给她抹泪,但手却是无力抬起。当看到那群人要使用自杀式爆炸时,他就第一时间撤退,但仍来不及到安全地带,一众的侍卫为了救他扑到他的身上挡住因爆炸而掉下来的石砾,掉到地上后,地面下陷,巨石压胸,头部一震荡,他晕了过去。若不是天空上的雪花透过瓦砾的空隙飘到他的脸上,一阵冰寒让他醒来,只怕这回真的是天人永隔了。
“真儿,别哭……”他喃声道。
荀真忙用脏兮兮的手抹去泪水,勉强笑出来,“你看,我没哭,你还没死,我怎么会哭?”努力压下泪水,听到宇文泓的闷哼声,朝身后的人唤道:“御医,快……”
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有那些个感性的人都跟着流泪,若不是荀真一力的坚持,只怕明儿等羽林军前来,皇帝就一命呼呜了,尤其是那一群被荀真所救的文臣,都有几分不敢直视这两人鹣鲽情深的画面。
御医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宇文泓的伤口,最后院判道:“总管事大人,须将皇上抬回华龙宫为好,我再仔细检查检查……”
“好……”荀真忙应道,着人将担架抬来,让人轻轻地将宇文泓抬上担架,火速地往华龙宫而去,而她也没闲着,跟着跑,一边握住宇文泓的手一边说着鼓励他的话,听到他的痛哼声,她的心犹如被刀割一般疼痛起来。“快,你们倒是快点啊……”
众人都在后面跟着,皇帝的病情牵扯着每一个人的心。
此时已近子时了,寒风一直在不停地吹着,但人人都感觉不到寒意,两眼只盯着那担架,就怕错过意外的发生。
华龙宫的正殿一片狼籍,死尸遍布,荀真忙朝身后看了看,看到几位尚级宫女,忙道:“尚级宫女听令,将宫前这儿打扫干净,速度要快点。”
几名尚级宫女忙站出来应“是”,然后领着宫女们搬离死尸,清洗血迹。
那些个大臣对这些都不感兴趣,而是随着荀真的步伐迈进后头的寝室,这里因为没有受到多少冲击,所以一切都保持得比较完好。
明黄的帐幔被掀起,荀真着人将宇文泓抬进去,转头看到一众大臣都跟往里面去,遂上前阻止道:“你们都堵在这儿阻住空气流通,皇上会感到不舒服的,我知道你们都担心皇上的安危,这样吧,二品以上的官员留在这儿,其他人都到外殿去等候消息。”
这时候,没人反驳荀真的命令,自觉地退出去,只有二品以上的官员仍留在寝室内。
荀真看到御医正小心翼翼地剥下宇文泓身上破烂的龙袍,眼眸一沉,这个时候不是讲究这些虚礼的时候,而是要迅速地救命,于是转身上前道:“拿剪子来。”看到自己的手石灰与血水混合,于是顾不上一旁金盆中只有冷水,伸进去,顿时手上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迅速地将手洗干净。
看到一旁的御医端着的盘子里有剪子,她毫不犹豫地一把抓起,往宇文泓身上的龙袍剪去,众人都惊呼,私自毁坏龙袍是死罪,荀真怎么敢?
“荀总管事,这可是大罪,剪不得的……”院判忙惊呼。
“没错,荀总管事快快住手……”严翰等人这时候忙提醒着。
荀真却是没有理会,迅速地将龙袍剪开,“现在是非常时期只能行非常之事,皇上不会怪罪我的……”话未说完,一件龙袍已经被她剪成两瓣,然后迅速地剥下,斜睨到那群人不赞同的神色,“究竟是一件龙袍重要还是皇上的性命重要?”
众人这回又哑口无言了,随即一想,自然知道当然是皇帝的性命重要,荀真这做法也无可厚非,遂都默言无语。
没一会儿,宇文泓身上只着亵裤,一片瘀青的胸膛展现在众人面前,荀真一边拿热水给他擦拭身上的血迹,一边看着御医会诊,此时听到宇文泓无意识地痛哼声,紧张地问,“怎么样?伤得严不严重?”
“总管事大人,皇上的胸口处断了几根肋骨,但这些都不是重要的,而是那些肋骨刺伤内壁产生瘀血,血水若导不出来,会加重皇上的伤势……”
“那就导出来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荀真忙道。
众御医都面面相觑,这不好办,还是那有着山羊胡子的院判道:“这不太好办,如果我们用针的效果也不会太明显,惟有用内力之人运功逼出……”
“这好办,来人,将张统领唤进来。”荀真道,这种事除了张三久之外她还是不轻易让人碰触宇文泓的身子,毕竟不知别人安的是什么心。
“总管事大人,还不止这些,运功加之用针都不能让瘀血顺利流出,唯有……”院判望着她半晌,就是不说。
“到底要如何?你倒是快说啊,若是担误了皇上的病情,我唯你是问,到时候你别怪我将你们太医院一干人等都治罪。”荀真满脸严肃威仪地道,美目中满含不输给帝王的气势。
太医院的院判从没有接触到荀真这一面,脸上不禁冒冷汗,这荀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威严?“须得有人嘴对嘴地给皇上吸出瘀血,三者相配之下才能将瘀血导出,这样陛下的伤势会好得快些,不然只怕往后会留下不必要的手尾,这会缩短皇上的寿元。”
一众大臣听到这些话都不禁面面相觑,最后目光却是集中到荀真的身上,现在就看这个女子如何抉择了?
荀真愣了愣神,但很快就回过神来,“那还等什么?赶紧行动啊。”
她不介意?众人都错愕了。
荀真这时候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只要他能好起来,她有什么颜面舍不得?脸上又是灰又是血的,趁着御医讨论用针的力度与穴道,她忙清洗一把,刚洗完,张三久就进来了。
“开始吧。”荀真急道,就怕拖延下去会有不好的后果。
她的心里有几分紧张,揽住宇文泓的肩膀的手都有几分出汗,虽说是救命,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这种事,她的心里还是打鼓,但当御医忙喝一声“快——”时,她的脑海就一片空白,两眼只看到他痛苦得皱眉,心里一疼,红唇就凑了上去,吻上他冰冷的唇……
她心无旁骛地吸出他自嘴里冒出来的血水,舌尖尝到了那股血腥味,心头一阵鼓舞,忙吸吮出来,然后转头就吐到一旁太监端着的金盆里,来来回回地吸吮了数次……
一旁的大臣都看呆了去,看了眼金盆中的血水及荀真的作为,再看到皇帝的神色似乎舒缓了一些,顿松一口气,皇帝的性命得救,他们也不由得感激地看着荀真。
当御医示意血水已经清理得差不多时,荀真这才停止动作,接过太监递上的明黄布巾给宇文泓擦去嘴角的血水,顾不上自己嘴里的血腥味,“御医,这样就没事了?”
“应该没生命大碍了,不过皇上受伤不轻,只怕要卧床休养一段时日才行。”御医道,看到宇文泓昏睡过去,“还有,只怕一时半会儿,皇上还清醒不了。”
只要他的性命无碍,荀真就谢天谢地了,温柔地给他抹去脸上的汗水,着御医包扎伤口,这才转身看向那群怔愣的大臣,“严太傅,你传令下去,不准任何人透露皇上的病情,那名白莲教的教主逃了出去,只怕又会生出什么事来?现在要稳住人心。”
严翰这才留意到这个问题,不过由荀真来吩咐总感到有几分怪异,故而一时做不出反应。
荀真却是脸一冷,“严太傅,我知道你们大家对于我插手这些个事都极反感,但是我已说过非常时期只能行非常之事,皇上现正昏迷着,难道这个时候还要墨守成规吗?”
严翰的脸色难看起来,这回不是气红的,而是羞红的,“是,荀总管事,我这就出去约束他们。”
“那就好,宫里这一块不用担心,自有我来约束。张统领,你去与瑞统领照个会面,将柳家的残余都关押到大牢里去,不要有遗漏……”荀真揉了揉疼痛的额角一一吩咐,只怕天亮后还会有一场争斗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