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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丑年的秋天,秋风比往年更为厉害,早早就刮了起来,甚至还出现了少有的霜降,在这个时节里那天气诡异地让人不由得只想缩在家中守着炭盆御寒,但此时,却有辆马车在人护送下往京郊而去。
抵达城郊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了,周围的农舍里都有灯光透出,但远不及这幢大宅子,荀真被燕玉扶着下了马车,接着是方瑾,一下来就很不雅观地伸了个懒腰,“坐了那么久的马车,我的屁股都要坐得起疹了。”
“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吗?早知这样,我就让你留在宫里好了。”荀真一面拾级而上一面笑道。
“别别别,在宫里都住腻了,难得出宫来?我可不想再回去。”方瑾忙笑道。
后头跟上来的彭尚工与方珍司膳听到她们的对话,尤其是方珍板着脸道:“就你话最多,一听说总管事大人要出宫,你就嚷着要一块儿来,现在又抱怨坐马车车辛苦。”
方瑾缩了缩肩,最近姑姑是真恼她了,抓到她丁点的错误就会大做文章,忙三步并做两步地追上荀真,小声道:“我姑姑是老处女当久了,所以现在年纪一大就喜欢念人。”
荀真轻拍她一下,笑道:“哪有侄女这样说自家姑姑的?给方司膳听去,岂不伤心?”
方珍跟在她们的后头,哪会听不到这议论声?“总管事大人别管她的那一张臭嘴,从来说过的话都不中听,天色已黑了,属下这就去看看厨房的设施,看看能不能再张罗一桌晚膳?皇上着属下出宫侍候总管事大人,可不能让您饿着肚子,若是再瘦下去,只怕回宫,皇上要问属下的罪呢?”
“要叫夫人,还叫什么总管事?”方瑾抬杠道。“这是宫外,本来就不欲让人知道真儿的下脚处,你还一口一个总管事的唤,生怕别人不知道?”
“敢情你现在是十分不妥你姑姑喽?”方珍眼眉上挑,一把抓着想要溜的侄女的后衣领往厨房而去,“你跟我一道去做膳食,免得一天到晚都轻浮得很,没个定性……”
看着这对姑侄吵吵闹闹,荀真一路上的惆怅不舍都冲散了去,掩嘴笑了笑,“真像一对活宝。”
“可不是,方司膳可不是那种跳脱个性的人,不知为何一提起这侄女就会如炸了毛的猫儿般,上窜下跳的……咳咳……”彭尚工边咳边笑道。
荀真安抚了几句,然后才看向孙大通,“孙公公,宅子里的人手都安排好了?”
“都妥当了,护卫的人员都选了口密绝对可靠之人,这回都是精心挑选的,就连前来伺候的宫娥也是选定了可靠之人,夫人尽可以放心。”孙大通笑着道,“这边的事情安顿好,明日我就会回宫去。”
“嗯,皇上那儿也离不开你……”荀真道,突然听到有人唤她,心中狠跳了一拍,抬头看去,却是姑姑从正堂冲出来,脸上突然欣喜起来,忙奔上前与荀兰相拥,“姑姑,你怎么来了?”
“傻丫头,出宫疗养这么大件事也不跟我说一声,若不是皇上怕你在这儿寂寞,着我过来陪你,只怕我还被蒙在鼓里?”荀兰心疼地责备道,松开侄女,看到她的脸比上回见时又瘦了不少,“怎么又瘦了?”
“哪有,姑姑只是久未见真儿,所以才会这般认为?”荀真忙用有几分冰冷的手捂着双颊,“姑姑来了,彬哥儿呢?”话音刚落,大腿就被人抱住。
“表姐姐……”一个才到她膝盖的小人儿抱着她,脆生生地唤着。
荀真低头一把抱起来,已经两岁的小人儿笑眯眯地伸出两只小胖手抱着她的脖子,她笑得开怀地亲一亲他粉嫩的脸蛋,魏彬立时“呵呵”地笑着。
一旁的魏纶道:“这里的一切供应我都做了安排,阿兰的侄女,你就安心休养吧,养好身子后才好为皇上开枝散叶。”接到宇文泓送来的密信,他就带着荀兰过来,而且不想让朝中之人前来搔扰荀真,所以南北一应的吃食都是由他来张罗,不再由宫里供应,当然都要顶尖的才行。
荀真笑道,“那真的是麻烦姑父了,不过姑姑过来陪我,姑父不会有意见吧?”
有,他怎么会没有意见?
让他的爱妻过来陪荀真疗养,那他岂不是要独守空房?但这话不能说,不然爱妻又要与他闹,况且还有皇帝的旨意在,所以强笑道“怎么会?”
荀兰看到他笑成那样子,就知道他的心思,既窝心又心疼,“我带彬哥儿在这儿住一段时日,天色已黑,你先回去吧。”
魏纶舍不得妻儿,但在荀真这宅子里留宿不妥,毕竟荀真是皇帝的女人,一切都要避嫌,遂点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阿兰,你……”
荀真正逗着怀中的小表弟玩,一看到姑父那样子就知道他想要姑姑去送一送,遂笑道:“姑姑,你就走一趟代我送送姑父吧。”
“我……”荀兰脸色一红正要拒绝,还有些话要与荀真这侄女说呢。
魏纶却是一把攥住荀兰的手往外走,“阿兰的侄女,谢了,我儿子就暂时给你玩吧。”
“哪有你这样当人家爹的?……”
荀真笑了笑,最后听到的就是姑姑的抱怨声,朝怀中的小人儿拱拱头,“怎么办?彬哥儿的爹不要咱们彬哥儿了,要送给表姐姐呢?”
小人儿“咯咯”地笑个不停,浑然不在意老爹的态度,胖胖的小手抱紧荀真的脖子,好脾气得很。
彭尚工也多看了几眼那小人儿,身为宫女没有婚配权,所以大多数都没有孩子,会有孩子的也由不得自己抚养,要交由别人来养育,所以对小孩子她不见得有多喜欢,但心底里又止不住地羡慕,收回目光,看向一旁正上前施礼的少女,好一个端庄恬静的女子,看来应该是荀将军未来的妻房。
宋芝儿一直没有说话的机会,这时候看到魏氏夫妇出去了,这才赶紧行礼,“芝儿见过总管事大人……”
荀真这才将目光看向她,抱着彬哥儿上前弯腰扶她起身,“刚才只顾着与姑姑、姑父说话,没留意到宋小姐也在,多有怠慢,还请见谅啊,只是你即将就要成为我的嫂子,往后见面不用如此多的礼数。”
宋芝儿的脸红了红,与荀英的婚事定下后,进宫见过荀真一次,那一次见面给她的印象是这个闻名华国的帝王宠姬颇随和,而且没什么架子,就是瘦得厉害,虽放心但又不敢过于随意,她没有真正的后妃之名,但有皇帝的宠爱这就已经让很多人望尘莫及了。
荀真看到她客气地应了几句,这才挽着她的手道:“宋小姐随姑姑一道儿过来,可有向家中的长辈请示过?”
宋芝儿坐到一旁的圆椅内,笑道:“都问过了,爹娘也允了,所以这才厚着脸皮随魏夫人一道儿过来,不然哪好意思前来打扰?”
“诶,芝儿是我强拉着来的,你们姑嫂也好趁机培养培养感情,我在帝京就没见过像芝儿这般的大家闺秀,你哥还是好福气,这回总算是开眼了,一眼就相中芝儿,不像那江湖……”从外头回来的荀兰一进来就快言快语地称赞宋芝儿,可见这女子有多得她的心。
荀真一听姑姑要提及那个叫雨晰的江湖女子,遂咳了一声,示意姑姑不要说下去,既然哥哥已经决定要与宋家联姻,又何必提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说出来不是给宋家姑娘的心里添刺吗?
再说那个叫雨晰的女子,她还是私下里瞒着哥哥让宇文泓派密探去寻找过,可惜却是什么也打听不到,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真应了哥哥那句话,出现时惊天动地,不见时杳无音信。
算算时间,如果真怀上了哥哥的孩子,只怕肚子也大起来了,这么久都没找上门,只怕是没怀上,这样也好,哥哥娶得娇妻美眷,那个雨晰姑娘也不会有孩子拖累,再找一个男人也容易,虽恼恨当年她阻扰了哥哥回家的路,但是转念一想,还是有些恩义于荀家的,只是这姑娘怎么就这性子?全然不顾及他人的感受,这哪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荀兰会意地立时改口,“不像江湖上的女子,太过于豪放。”最后的话说得很勉强。
宋芝儿的心里不禁暗暗生疑,有什么事不能提的吗?还是她不应知道的?正要相询之时,见有人进来说是晚膳布好了。
荀真这才抱着彬哥儿,另一只手牵着宋芝儿道:“宋小姐住在这儿,若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开口,不然受罪的就是自己,我们即将就是一家人了,万不要客气了。”
宋芝儿的脸上温暖一笑,荀家姑侄都这么和善易相处,对嫁入荀家还是多了一分期待,“芝儿晓得。”
膳桌上林林总总地摆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看得人食指大动。
荀真坐下,将彬哥儿放到身旁的椅子里,舀了一碗鱼汤摆在他面前让他自己喝,抬头正要让众人都举箸时,看到彭尚工等人都站着,并没有落座,看来还守着宫里那尊卑等级。遂笑道:“这又不是在宫里,彭尚工,方司膳,都一道坐下,没有那么多臭规矩,人多一块儿用膳才吃得香,像我们瑾儿那样才自在。”
方瑾撩了撩秀发,“那是,可我姑姑是未开化的,哪能真放得开?”
方珍瞪了眼侄女,仗着与荀真的关系特殊,什么时候将宫规看在眼里?听到荀真那样说,但是仍有几分惴惴不安,“总管事大人,这……不好吧?”
“没事,都坐下吧。”荀真道,孙大通是太监,所以也没有与她们一桌,而是在外面与侍卫们一桌。
彭尚工与方珍对视一眼,看到荀真坚持的眼神,这才斜斜地坐下。
荀真莞尔一笑,给小表弟布了不少菜,也给身旁的宋芝儿挟了不少菜,“宋小姐可不要客气。我哥前段时日奉旨到边疆去视察了,不然准要让他登门拜访,虽说是未婚夫妻,婚前在娘家见上一面也不碍礼数,这样将来夫妻的感情才会更好。”
宋芝儿的脸上俏红一片,吃了一口菜,笑道:“荀将军出城时见过一面,他还说要给我带些边疆的特产。”
“我哥还这么说过?”荀真状似吃惊地道,“真有够偏心的,还没跟我说过要带特产的话,回来少不得要狠狠地削他一顿。姑姑,你说是吧?”话是这么说,但她却是满脸笑容。
“那是当然……”荀兰给儿子抹了抹嘴,然后又小心地喂了几口,抬头笑道。
餐桌上的气氛相当好,荀真也不知不觉地比平日多吃了一小半碗饭,只是想到宇文泓,内心还是有些惆怅,不知道忙于政事的他可有按时用膳?
华龙宫,宇文泓批了一会儿奏折,扔下手中的朱砂笔,起身道:“孙大通,准备开膳,真儿爱吃……”念叨了一会儿,看到那应声上来的小太监一脸的茫然,这才意识到荀真与孙大通都不在,心里有几分冷清。“去备膳吧。”
“是。”小太监应声小跑出去。
及到了那偏殿,就闻到一股子的饭菜香气,宇文泓的眉头一皱,看到柳心眉行礼道:“皇上,荀总管事不在,臣妾忧心皇上无人伺候,斗胆吩咐尚食局备膳,还请皇上不要见怪?”那姿态放得很低。
宇文泓没想到第一个粉墨登场的会是柳心眉,看着她那做伏祗的姿态,再看了看那饭菜,一时间倒也不好发作她的擅自胡为,遂淡道:“起来吧。”
柳心眉这回小心地起身,收敛自己身上的不满气息,笑脸盈盈地道:“臣妾最近学了几道菜,这是第一次小试身手,皇上给个脸尝尝?”用银筷子将菜挟到他面前的碗里,讨好地看着他。
宇文泓只是笑了笑,“宸妃有劳了。”却没有举箸用膳。
柳心眉诧异,随即看到一旁的太监却是举箸将每样菜都弄了一点到小碟子里亲自试菜,还有一太监又检验菜色是否有毒,她的脸色不由得微变,他竟防她至此?
收起欲发作的性子,她笑着将挟给宇文泓的菜都挟起来亲自试吃,“皇上若怀疑臣妾,臣妾可以先吃的……”
“宸妃多心了,这是宫里的规矩。”宇文泓道。
柳心眉屈膝道:“皇上,臣妾晓得的,只是这是臣妾的一番心意。臣妾已经知错了,禁足在贵绮宫里的日子,臣妾都想明白了,往后可以保证绝不再犯,还请皇上再给臣妾一个机会。”大胆地抓着宇文泓的手诉衷情,眼里的泪水滴到了宇文泓的手背,就不信这个男人是那般地铁石心肠。
宇文泓感觉到手背上一热一凉,再看到柳心眉那泪眼婆娑的样子,大手一挽将她挽起来,“坐下一道用膳吧。”虽然不喜她,但是也不好做得太绝了。
柳心眉连连点头,看到那两个太监都表示没有毒,可以用,这才放下心来,亲自再度布膳。
席间,宇文泓没有什么话,柳心眉也惜字如金,只是尽心地伺候,用过膳后,她也不再操之过急,而是识趣地起身告辞,带着宫娥出了华龙宫。
一回到自己的贵绮宫,进了房间,屋子里安静得很,也没命人进来点灯,却听到有人道:“心眉,你去了华龙宫?”
柳心眉初初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因为这声音苍老得很,但是听到这话即知是何人在此?仗着自己对这寝室的熟悉,随意挑了一张圆椅坐下去,“姑姑,怎么偷跑出了慈宁宫?”
“这你别管,我被他们这样对待,这深仇大恨迟早要报,绝不可能就此算了?”此人正是柳太后,此时的话可以算是咬牙切齿,“现在那贱婢不在宫里,正是好时机,你要想法子靠近皇帝,为了我们柳家的大业着想。”
柳心眉道:“侄女晓得,只是他防得很紧,我今天头一次去试探就差点碰了个钉子。姑姑,我们是不是趁机将后宫之权要过来?凤印就算不是我掌,也该是姑姑掌啊。”
“你以为我不想?只是如你所说那小子防人可是有一套,一动不如一静,你趁机慢慢地渗进去,不要做些让他起疑的事情,荀真不在,正是你的机会,只要春宵一度,你就可以怀上龙种了,心眉,知道吗?”沉吟了一会儿,“将那黄将军的女儿黄珊再召进宫来。”
“嗯,我也知道,以前是我没有放下架子,老想着我是他的正妃,为什么要这么低声下气?现在我也想通了,只是姑姑,为何要召黄珊进宫?她并不能迷惑皇上,当日荀真就曾阻扰过她进宫。”柳心眉对于黄珊并不喜,一看到她是不得势的东宫正妃,就立刻与她划清界限,转投去巴结荀真,可惜荀真却是不受她那一套,最后时间一到,即出宫回家,再未得以进宫来。
“你听我的就对了,不早了,我也不宜久呆,好不容易才寻到机会出来,那些个奴才,等我哪天重新掌势,定当将他们剥皮抽筋。”柳太后站起来。
柳心眉闻言,亲自送姑姑回去。
夜里,另一对姑侄也禀烛夜谈,荀兰给荀真梳理那一头浓密的秀发,“真儿,你这回出宫?皇上可有说什么时候来看你?”
“确切的时间他没说,只说隔三岔五得闲了就会来,现在他登基未满一年,很多事都要他去处理,哪能为了我扔下正事?再说他若真这样,与那些亡国之君有何区别?”荀真转头握住姑姑的手拉她坐下,“姑姑,我与他要长长久久,就必须互相信任,就像你过来陪我,留姑父一人在魏家,若是有狐媚的丫头去勾引他,也得姑父自己有定性才行啊。”
荀兰叹息一声,“我跟你哪能一样?自从与你姑父再办了一场婚礼后,我就是名正言顺的魏家女主人,没人能撼动我的地位,可你却仍是那样跟着那小子,他若心中有你一切还好说,若心中无你,你可怎么办?”为了这个心中也是一整日都不得安宁。
“姑姑。”荀真感动地将她靠在她的肩上,这世上永远会无私为她着想的只有那割不断血缘的姑姑。
荀兰轻拍她的背,不再多说,说多了只会让她也跟着不安而已,“夜深了,我们也歇息吧,你的病症早些好,那么也能早些回去,男人啊,不能放任他一个人太久的,久则情变,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自从荀真出宫后,宇文泓是大开眼界了,后宫的妃嫔为了勾引他可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在他经过的地方,一个接一个女子妍丽地登场,都在想法子引他注目。
此时,不正有一个这样的女人?
那个女子假意突然晕过去,他只是随手一扶,她倒好,顺势倒在他的怀里,想要微掀眼帘,但却又痛苦地闭上,总之看来颇为我见犹怜,只是他非一个怜香惜玉的人。
一旁的宫娥忙哭道:“皇上,敬嫔娘娘的身子略有不适,时常说晕就晕的……”眼睛瞄了一下身旁的华龙宫,如果皇上能抱着敬嫔娘娘到华龙宫里,娘娘身上喷有催情作用的香水就会发出功效,要爬上龙床还有何难?
敬嫔一脸痛苦,但又恰到好处。
宇文泓低声道:“如果你再不自己主动起来,别怪朕心狠了。”
敬嫔的心里微跳着,据她所知,荀真离宫已经有半月之久了,皇帝都没召任何人侍寝,正是久旷待疏之时,哪会不思女人的?这话一定是诈她的,她可不能上当受骗,遂痛苦地吟哦了几声,希望能引来他的怜惜。
宇文泓见状,嘴角微勾,手上真的松开。
敬嫔感觉到身子失了支撑,吓得赶紧睁眼,可是已经迟了,花容失色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屁股顿时生疼,委屈地看着正背着手笑的宇文泓。
“这会儿还晕吗?没想到朕也医术了得。”宇文泓不顾她那窘态,大笑出声。
“皇上,臣妾……”敬嫔在宫娥的搀扶下狼狈地起身,想要解释一两句。
“往后别在朕的面前耍这心机了,念你是初犯,朕就饶过你,还有,你这香味朕不喜。”宇文泓背着手,板着脸边走边道。
敬嫔的脸通红起来,这香是她花重金求家人从西域弄来的,哪里知道却是没用?看到他已走进华龙宫,出师未捷,想要跺跺脚却扯动臀部的肌肉,立时痛得哇哇大叫,朝身旁的宫娥狠掐了一记,“还不快点扶好本宫……”遂一瘸一拐地离去。
从另一边乘坐轿辇而来的柳心眉微掀帘子,看到那个颇有姿色的敬嫔离去的背影,又一个失败而回的女子,心里微微冷笑。
轿辇驶进华龙宫,她下轿提起裙摆走进正殿。
京郊,荀真正处在曹婆的小屋子里由她给她验身,好一会儿,才起身将衣物拉平整,“曹婆婆,如何?”
“嗯,不错,进展一切都比预期的好,你的气色也不错,比我上回看诊时好了不少,皇上来看过你了吧?”曹婆边洗手边道。
荀真的俏脸一红,这个老太婆果然是这方面的能手,点了点头,“昨日来过,只是住了一宿就离去了,我们……也没多做……”脸色颇不自在,他来时是有些猴急,但仍顾忌到她的身子,只要了一次就没再要了,她为了补偿他都是用别的方式来解决的。
曹婆看到她的脸皮如此薄,笑了笑,“我没有责怪您的意思,适量仍是可行的,但是切记不能过了,你现在的状态正往好的方面进展,切不可功亏一篑。”
“我知道了,自然不会过了,曹婆婆放心。”荀真道。
曹婆这才转身出去给她再重新调整药方,朝燕玉吩咐了一番,“这个要用武火煮,这样药效才会出来,听明白了吗?还有这一味是泡澡用的,夜里趁热时添加到澡桶里的,切记别弄混了……”
燕玉不停地点头。
等忙完时,午时已过,荀真也不打扰这脾气怪异的曹婆用膳,曾提过要她到大宅里给她看诊的,可这老妇却是死活不肯,惟有她每天亲自过来,这样也好,可以多活动一些。
着燕玉等人提着药,这才转身离去,深秋时节,地里的庄稼都收割完了,此时空旷一片,荀真沿着田埂漫步,看着农人三三两两地交谈着,看到她,很多人都好奇地偷偷打量着,但没人敢上前与她攀谈,都知道她是富户人家的夫人,是来此治病的。
荀真也不甚在意,尽量低调,不去打扰别人的生活,只是诊完病后,这一段回程却是避无可避的,姑姑就提议过要用轿子的,但被她拒绝了,“这里都是老实巴交的农人,何必做得那么显眼?太打眼了也不好,让人看着心里不舒服,这一段路又没多远,走走没关系。”
荀兰这才做罢,亲自陪她来往了好几次,荀真看她辛苦,特意吩咐她不用去,专心带彬哥儿,她午时过三刻就会回到来,荀兰拗不过她,惟有作罢,亲自与那方珍钻研厨艺,两人倒成了知交好友。
此时,方瑾随意地吹了几个曲调,在这附近的妇人她都混熟了几个,有些妇人看到她,都会喊声:“方姑娘,吃过午膳了吗?”
方瑾摆手道:“回去再吃,哎,你家娃子的病好些了吗?我们夫人上回让我给带的药管不管用?”
“管用管用。”妇人忙答,眼角瞟到荀真,从方瑾的嘴里得知这夫人的来历颇大,所以造成了即使这夫人笑得很温和,但愣是没人敢接近她,赶紧屈膝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谢礼,扯着自家的小儿子离去。
荀真见状看向方瑾,没好气地道:“你到底都编排了我些什么?这些人那么怕我?”
方瑾有些不自地笑了笑,“我也没说什么,只是她们好奇地问起你的事情,我只是按孙公公吩咐的去说,就说你可是帝京城里显贵之家的夫人,家中极有权势,这样说就是让那些人传出去,好让当地的地痞流氓不敢打我们宅子里的主意,哪知道她们也因为你的身份而怕了起来?这可怪不了我……”
荀真没好气又看了一眼她故作无辜的眼神,但她又不是有意的,遂惟有作罢,低头看着路前行。
突然,前方有孩子在追逐,跑在前头玩得正尽兴的孩子没看路,一头撞向荀真,荀真收势不及,身子往后歪,身后的燕玉忙扶住,柳眉一瞪,“你是怎么看路的?都撞到我们夫人了。”
那个如黑炭一般的男孩缩了缩肩膀,身子抖了抖,想要撒脚丫子一跑了之,身后的玩伴早就跑得不见踪影,家中长辈交代过不能招惹这个身份显赫的夫人,不然要吃不了兜着走,现在燕玉一凶他,下意识地就跪下,“夫人……我……我不是故意的……”
荀真回头狠厉地看了眼燕玉,这只是个孩子,那么大声地吓他干什么?并且他又不是有意的,上前扶着他起身,“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人人都喊我黑炭,夫人,不怪罪我吗?”黑炭搔了搔后脑勺道。
荀真不顾着他的头脏,伸手揉了揉那头发,“没事,不过你以后要当心些,莫要这样鲁莽了,万一撞到人,虽不至于会害人性命,但有可能致伤,知道了吗?”
黑炭头点点头,好一个温柔的夫人,回头看着她越过他走远了,和大人说的不一样。
其他的伙伴凑过来,“黑炭,那个权贵人家的夫人没罚你?”
黑炭瞪了一眼伙伴,一群没义气的家伙,看到他闯了祸,就一跑了之,轻哼一声吹着口哨离去。
远处骑在马上的男子正好看到这一幕,嘴角一勾,朝身后的人问道:“那个身着华服的女人是什么时候到你们村庄上来的?”
身后的村长道:“是前一段时日,也是来看病的,柳少爷对她有兴趣,听说她夫家在城里极有势力。”
夫家?她哪来的夫家?柳轲一脸的嘲笑,知晓荀真出宫疗养了,但就是怎么也弄不到那疗养的地址,问了妹妹,得了一顿好骂,她现在正慢慢地靠近宇文泓,自然不想有变数影响她的地位,荀真疗养的越久越对她有利。
他就是对荀真无法忘怀,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充满淫光的眼睛看着她的背影,她似乎胖了些,不若前些时候那般消瘦,想到若能与她春风一度,身子瞬间紧绷起来,小腹处似有火在烧一般。
宇文泓这人真看不出来,没有过多少女人,竟能将她调教成这种尤物,这身段,难怪他会那般爱不释手,哼,等他也去玩一玩他的女人,这里天高皇帝远,荀真若吃了亏,想必也不会大声嚷嚷让世人皆知,况且他早就想好了对付她的招数。
思及此,将马车一转,“回城。”今天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若不是恰巧到此办公,也不会得到这意外收获。
自从那天荀真的和善一举,渐渐有村民不再排斥她,慢慢地也有了些许接触。
一日午后,宋芝儿亲自给荀真做了一些吃食,端去给她,看到她正在院子里的空地上享受日光,遂掩嘴笑道:“荀总管事倒是好惬意。”
原本正闭眼的荀真却是睁开眼睛,一看到是她,即笑着从躺椅上坐起来,“宋小姐没去午睡吗?我看今儿个天色不错,初冬的暖阳照在身上很舒服,看了一会儿书后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睛睡去。”
宋芝儿以为她只是假寐,没想到她是真睡着了,忙自责道:“都是我不好,吵着您睡觉了,我……”
荀真拉着她的手坐到一旁的杌子上,“没事,反正也该醒了,做了什么好吃的?我现在都快成猪了,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本来以为宫里那群人会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会派人过来请示她,哪里知道休养了这么些日子,竟是一次信也没收到,不过她也没放在心上,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得到这样休闲的时光?
以前在宫里总要担心自己的小命,时刻地操心下一刻会不会因一些小事开罪了某人而送命,宇文泓登基后,虽说不用操心小命会丢了,他也尽可能地安她的心,先是凤印接着又是免死金牌,但是又有孕事让她操心。
所以现在才是难得的好时光。
宋芝儿不知道这些,遂道:“这样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这是我娘教我做的梅花糕,正是这时节适合吃的,我还给泡了一壶好茶,午时过后这时间吃正合适,所以端过来给您尝尝。”放下托盘,执起茶壶给荀真倒茶水。
荀真却按住她的手,看到她错愕,“总是总管事的唤着,我听了别扭,你也不用对我用敬称,你都快是我嫂子了,就唤我一声真儿吧,若是心里不自在,那在你与我哥成婚前,我也叫你一声芝儿好了。”
“这……”宋芝儿有几分犹疑,忖了忖,爽朗一笑,“好,那我就从善如流,真儿。”
荀真笑着应了一声,端起茶碗闻了闻这茶香,“好茶。”掂了一块梅花糕咬了一口,顿时满口生香,眼中有着惊喜,“芝儿,真不错,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呢,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宋芝儿也端起茶碗轻茗一口茶水,“若是到了腊月更好,那时腊梅才会开,现在所用的都是早开的梅花,香味不及,只能说勉强能一吃。”
荀真却是少有的多吃了几块,除却姑姑做的桂花糕有着记忆中的香味,其他的点心也未能搏得她的好感。
宋芝儿与荀真随意地聊了几句,但心中始终记挂着那天她们所说的事情,遂心里有些不安。
荀真见状,放下茶碗,“芝儿是想问我哥的事情?”
宋芝儿“啊”了一声,本想否认,但想到做人行事要光明磊落,遂道:“真儿,恕我直言,我真的很想知道荀将军往日的情史。”
“我哥哪有什么情史?那女孩算不上的。”荀真失笑道,罢了,这宋芝儿也算是当事人之一,有权知道这件事,“我说出来你也别恼……”遂没带任何偏颇地将哥哥与雨晰的那点子纠缠说了出来,道,“你也别往心里去,我哥与她已经没有往来了,连我也寻不到她,看来她是不会再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了。”
宋芝儿听后,突然长呼一口气,有些放心道:“照这样说来,应该没有什么事,真儿,我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不会对这种事过于纠缠,况且现在听来也算是往事了,荀将军……自是好的,我不会误会他的这些事。”很多人都羡慕她能嫁到荀家,自然她现在也是期待的。
荀真一听这话,握紧她的手,“你能理解就好,我哥不是那种负心汉,严格说来那个江湖女子对我荀家还是有恩的。”
“我明白,真儿。”宋芝儿反握住荀真的手,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这日,天空开始飘下细雪,荀真在此已经有好几个月了,离过年仅剩月余了。
宋芝儿在一旁绣着鸳鸯戏水的枕套,荀真自然在一旁指定一二,明亮的屋子里几个女人也侃侃而谈,陶英知抱着儿子也趁机来看望荀真,此时正细心地给儿子喂水,“小妹,就快要过年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宫?”
一提到这个问题,人人都侧目看向荀真,距离上回宇文泓来已经有月余的日子,这让很多人的心里都有几分不安,而且也陆续地听到宫里的消息,柳心眉的日子明显好过了,那个叫黄珊的女子也在宫里频频露脸,据说曾引得宇文泓开怀一笑,凭这功夫,有人渐渐地传黄家要出位妃子。
至于荀真,除了那几个后宫的尚级宫女及省监们会提及到她之外,似乎人人都刻意地忽略了她,帝王没提过,人人现在都在猜测荀真可能失宠了,怕是这辈子都难再回到宫里,只怕再过些日子就会被皇帝扔到皇庄去不闻不问了。
只是有识之辈又不这么看,荀英的圣眷正隆,一趟边疆行,意外地与周思成一道抵抗了胡国的大军,攻下被胡国占回的几个城池,战争又一面倒,回京后,对于边境的守卫提出了几个很中肯的建议,但柳相一派却持反对意见,两派争执不休,朝堂一时间热闹非常。
此时荀真闻言却是笑了笑,道:“开春过后吧,总得是最佳状态才行,皇上没来是事情繁忙,你们也不用多加猜测。”
“真不担心?我上回见到尚工局的温司制,满脸忧心忡忡,只怕那个柳宸妃要得宠了,小妹,我看现在那曹婆给你看诊都是四五日才一次,不若先回宫吧,将自己的位置稳固了才行,不然就怕到时候能怀了,却没人播种了?”陶英知忧心荀真,所以话也说得比平日粗鲁。
荀真却是看到宋芝儿等未嫁之人都脸色羞红一片,忙道:“陶姐,她们的脸皮还薄,这话还是要慎言。”
陶英知这才看向宋芝儿等人,脸色也通红起来,“都是我不好,因为过于担心了,所以没有顾及到这儿还有待嫁的闺女。”
宋芝儿却笑道:“不碍事的,我也为了真儿担心着呢,大家的心都一样的。”
陶英知握着她的手,“宋小姐真是善解人意,这本来不是姑娘家要听的话,但是你与荀将军的婚事已定下了,听听没有坏处的,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男人真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要有点手腕才能拴得住……”
荀兰在一旁笑道:“江夫人现在倒是说得一套套的,我记得昔日江夫人出阁前与宋小姐差不多,脸皮薄得很。”
陶英知自从当娘后脸皮厚了些,“我若还那样,只怕也拴不住娃儿他爹……”
听到她提及的夫妻趣事,一时间,众人都笑出声。
荀英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片和乐融融的样子,“这么热闹?”
“哥,你来了?”荀真忙起身相迎。
宋芝儿也起身行礼,落落大方地问安,这让其他本想看她笑话的人都不由暗暗钦佩,这宋小姐行事果然大方得很。
荀英正要向妹妹说皇帝很忙的话,荀真却笑道:“哥不用担心,其实他没少写信给我,只是我不说而已,朝政繁忙我都知道的,既然来了,就携芝儿出去转转,名份已定,不会有人闲言碎语的。”
宋芝儿有些感激地看着荀真,能与荀英单独相处她是希望的,毕竟两人开春后就要结为夫妻,多了解一点对方是必要的。
荀英有些错愕,但看到宋芝儿眼里的期待,不忍让她失落,这才与宋芝儿两人出去,接过侍女手中的氅衣细心地给宋芝儿披上,就这样两人并排走在雪地上。
两人相敬如宾地说着话,正走在围墙后,突然,有一个黑炭头的小孩从墙边窜出吓着了宋芝儿,被荀英一把提着衣领,“哪来的黑炭头?不知道这儿不许村民过来的吗?”
那黑炭头却挣扎起来,嚷道:“我……我不是坏人,我有事要见这儿的夫人……”
“哦?”荀英挑眉。
“我真的认识这里的夫人,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她,有人在打她的主意。”黑炭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焦急道。
荀英本想将这孩子扔出去的,但看到他的眼睛顿时做罢,兴许真儿真的认识他,遂提着他的衣领返身回屋。
一进去,即将这黑炭头往妹妹的面前一提,“真儿,他说认识你?”
“黑炭?”荀真惊呼,忙着哥哥放开他的衣领,“别吓着他,黑炭你怎么来了?”
黑炭一着地就道:“夫人,有人在打你的主意。”遂将村子里出现了一些可疑之人的事道了出来,还说出现了一个极美貌的公子,最后急道:“夫人,你要当心,我偷听到那个男子准备对你不利。”
荀真一提黑炭的形容就知道是何人?俏脸气得通红。
荀英却是冷静地圈着双手,冷笑道:“真儿,这可是老天掉下来的机会,我们顺便讨点利息,就怕他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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