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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华依跌倒在地,捂着自己半边疼痛火辣的脸,舌尖尝到血腥味,抬眼看到七皇子震怒的表情,忙擦去嘴角的血液,站起来,“殿下,这都是王尚仪昔日安排好的,奴婢也查过,这薜子行是最适合的人选,有这变故,他必定不会倒向太子一派……”
宇文淳气得首次没有以往那般儒雅的风度,暴跳如雷地上前一脚踹到莫华依的腹部,“即便如此,本宫不是吩咐过你不要去动方瑾和她的孩子吗?即使没有这一遭,薜子行也不可能为太子所用,这人贪财又好色,只要有好处,何尝不能为我们所用?莫华依,你只是一名宫女而已,你以为你是谁?”
一个小小的宫女也要凌驾到皇子的头上?
宇文淳嗤之以鼻,低头紧盯着莫华依苍白的脸色冷酷无情地说着打击她的话。
莫华依的眸子满是黯然,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他怎么可以这样翻脸无情?想到自己为了他辛苦奔走,舍身忘己,到头来只得到他这样的评价。
一旁看了半晌的明阳真人瞟了莫华依一眼,“她做得并没有错,七殿下何必指责她呢?依我来看加以赞赏倒是真的。”
“你,闭嘴。”宇文淳转头看向明阳真人喝了一句,这个道人的野心太大,现在支使父皇做的事情越来越过份,每每看到父皇眼里流露出来的痛苦与指责,他的心就会揪紧喘不过气来,但是一想到母亲的惨死,那动摇的心又变得坚定起来。
明阳真人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满与阴贽,看来要防这七皇子过河拆桥才行,他眼里的狠意也一闪而过。眼角突然瞟到莫华依望向七皇子时是一脸的爱意与委屈,现在才留意到这女人长得不错,突然道:“七殿下,贫道看上了这宫女,将她给贫道如何?”
莫华依瞬间瞪大眼睛看向明阳真人,他不是出家人吗?苍白的脸上连最后的一丝血色也散去了,紧张地看向七皇子,他,不会答应吧?
宇文淳才没有心思去管这个女人的事情,现在父皇已经控在他的手上,至于后宫对他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弱,柳皇后那儿,他已不去多时。
柳家,他是不会留的,一来这个家族不安份,二来就是柳家才会让荀真的家族惨遭抄家,无论如何要为荀真出一口气。
“随便,你喜欢就拿去吧。”宇文淳不耐烦地道,明阳真人虽然是道人,却是喜好采阴补阳的,宫里给他糟蹋的宫女不在少数。
“不不不,七殿下,奴婢不愿意,七殿下,奴婢以后不会再这样自作主张了,这是最后一次,七殿下,您不要将奴婢交给别的男人,奴婢爱的是七……”莫华依哭着哀求,他怎么可以如此无情?将她随意地丢给另一男人?
宇文淳却是回头讥笑地看着她花容失色的脸,“莫华依,你今天的行为让本宫十分的恼怒,这就是给你惩罚,你知道本宫是要力保方瑾与她的孩子,现在你让她的孩子就那样被掼死,本宫不喜欢你这种作为,现在,方瑾有多痛苦,那你一样也要有多痛苦,这才是天理。”
他头也不回地离去,就像现在一想到荀真在凤仪宫前给他送吃食的画面,他的心也在作痛,这也是他的天理,他的痛苦,他的惩罚。
在角落里看着莫华依哭爹喊娘地被明阳真人抱在怀里拖往房间的吕蓉,吸了吸鼻子,想到现在正痛苦不堪的瑾儿,再听到房间里传来莫华依的大叫声,她就觉得解恨。明明七殿下已说过要让瑾儿安然地生产,莫华依还要引薜子行去摔死婴儿,这种行为就算莫华依死一百次也不能弥补。
看了一眼那关起来的房门,她转身离去,悄然追上宇文淳,七殿下最近又瘦了好多,她看得一阵心疼。
屋子里的莫华依却是拼命推拒着那覆上她身子的男人,虽然明阳真人长得不难看,看起来还是有几分英俊的,但是她不爱他啊,她爱的是七皇子,“走开,你走开,别过来……”
明阳真人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绑在床柱子上,看到她眼里的恐惧,摸了摸下巴,“怎么以前没有看出你长得挺漂亮的?”眼神一狠,“想要小命地就乖乖顺从,现在我是宫里的太上皇,就连皇上都要听我的,更何况你一个不起眼的宫女?我喜欢识时务的女人。”
莫华依被他这样一看,两眼流出泪来,身上的衣物被这明阳真人拿剪子一一剪开,逐渐地暴露出来,白嫩嫩的皮肤闪着光泽,看得明阳真人两眼发光,处子就是不一样,全身都泛着粉红色,正是采阴补阳的最佳品。
“不要,不要,我求求你,放开我……”莫华依的反抗都被明阳真人压下,惟有泪流满面地哀求,那种绝望的痛苦,是不是就是这样?
想到七皇子最后说的话,她的全身一颤,方瑾的绝望恐怕也是这样的,她终于体会到,只是无论她如何躲,他的呼息都喷在她的身上。
身子突然一痛,她尖叫出声,完了,一切都完了,绝望的她如死鱼般地任明阳真人在她的身上胡乱作为,原来绝望是比天塌下来还难受。
夜晚的星子挂在天空上,宇文泓心事颇重地牵着荀真的手在出云观里漫步着,方珍已经赶到了,仅仅只是行了一礼,就迫不及待地去看侄女方瑾了。
荀真歪着头看他,伸手抚平那两道浓眉之间的摺皱,笑道:“这样才更帅气,如果天道可为,我们就依天道而行,如果不可为,即使逆天我也会陪着你。”
“真儿。”宇文泓感动地将她拥进怀里,将头埋进她的秀发中,吸取她带给他的温暖。
荀真伸手环抱他的腰,“不过不许你撇下我一个人离去,到哪也要带上我?听到没有?”
“傻丫头,你让我丢下你我还不肯呢,你是我的。”宇文泓暗暗地在她的耳背上落下一个吻,这里是道观,不容许他们做些过份亲热的举动,即使现在全身都在躁动着,惟有强行按压下去。
荀真有些为难地咬了咬嘴唇,最后仍悄然踮起脚尖在他的耳中道:“如果你想要,我们……到观外去,这样也不算是亵渎了这清净地。”
宇文泓的眼睛一亮,这个提议甚好,趁人不留意,在她的唇上大力的一啵,伸手将她抱起来,吩咐守在暗处的孙大通等人道:“谁都不许跟上来。”
孙大通自是会意,赶紧做着安排,笑着看到宇文泓抱着荀真越墙而出,消失在星夜下。
“公公,这样好吗?如果出了什么事,现在七皇子正嚣张着呢?”张三久始终不放心。
孙大通却道:“七皇子不是晋王,他想要皇位,却未必想要殿下的命。”
张三久这才闭上嘴巴,乖乖地停下来不跟上去。
逃出观外的宇文泓抱着荀真在树林里跃来跃去,荀真觉得寒风吹在身上还是很冷,但是想到两人现在的举动,她全身的血液跟着沸腾,忍不住地揽紧他的脖子……
宇文泓受不住她的挑逗,停了下来,抱着她到一背风处,然后推她在树干上,反客为主地亲着她,呼吸渐渐急切起来。
……
星夜的树林里,荀真的吟哦声越来越响,肆无忌惮地享受着他带给她的体欢愉,漫天星光照在两人的身上,更添一层迷离浪漫之色。
朝霞渐渐升起时,荀真才头脑空白地瘫坐在他身上,大口地喘息着,两人上身的衣服基本完好。
荀真没想到两人在这树林里整整缠绵了一整夜,她的俏脸红若蔷薇花,看到他笑得心满意足,不禁白了他一眼,“您该庆幸老天还没下雪,不然我们两人只怕要遭殃了。”明明只打算个把时辰就回去的,哪知道他要起来竟是没完没了,一次又一次地拉着她一直缠绵到这个时辰。
“放心,我不会让你冻着的。”宇文泓起身整理衣物,欢爱过后的她俏红的脸蛋更是迷人。
荀真斜瞄一眼,忙道:“你还想要胡来?”
宇文泓哭笑不得地揽她在怀,拉好她身上的厚厚的孤裘氅衣,“你当我是那铁打的身子?”
荀真啐了一口,疯了一晚上已经足够了,还来?他也当她是铁打的身子,不会疲累吗?噘着嘴任他牵着她的手往道观而去,不知昨夜方司膳有没有劝瑾儿放下那个死婴?
一想到方瑾,她的好心情就消失殆尽,欢愉的时光果然很短暂,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苦难呢?
两人衣衫皱巴巴地回来,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他们昨夜去干了什么事,孙大通的协调能力毕竟很强,很快就将闲杂人等逐了出去,让两人赶紧更衣梳洗。
荀真巳时初刻(注:早上的九点多)才前往方瑾的住处,这个时候她们应该醒过来了。
方珍红着眼推开门见到荀真正准备敲门,“荀司制,你来了?”又擦了擦眼泪,昨天夜里不管怎么说瑾儿就是不肯松手,两眼空洞地唱着童谣哄着那个死婴,看得她眼泪就是止不住地掉。
荀真一看到方珍的样子就知道情况不好,掠过方珍冲到屋里,方瑾的状态一如昨日,没有丝毫的改变,看来将希望寄托在方珍的身上也是不行的,瑾儿她谁的安慰也不要。
“荀司制,怎么办?瑾儿会不会一辈子就抱着这个孩子?”方珍忍不住弯下身子在地上掩面痛哭,但再怎样哭也没有用,瑾儿就像听不到一般。
“方司膳,你起来,我们再劝劝。”荀真道,宇文泓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不可能在此久留。
方珍赶紧擦干眼泪听荀真吩咐的上前劝方瑾放下那个死婴,早日恢复正常的神智。
宇文泓为了方瑾的事情多停留了一天,但仍是没有起色,夜里在屋子里挑灯看着一些密报,听到门响声,抬头看去,见到荀真一脸疲惫地进来,然后就是失望地走近他,在他坐起身来刚想要询问之时,她倒头瘫在他的身上,揽紧他的脖子,“怎么办?我与方司膳用了一天的时间,劝也好,骂也好,什么办法都用尽了?可瑾儿就是不理不睬,好在喂饭她还吃,但像个木头人。”
宇文泓拉着她上床,掀开被子让她躺到身侧,单手撑着头,看着她道:“这事急不来,真儿,不如先将方瑾安置到别处吧,我们明儿一定要离开出云观的。”现在的局势越来越不好,朝堂上反对七弟与明阳真人的官员都遭到了父皇降旨贬谪。
荀真听后心里一阵内疚,都是因为她才担误他的事,本来还想说再陪着方瑾几天的,但想了想,她不能如此自私,一味地拖他的后腿,“好。”
宇文泓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另一只手轻拍她的背部,看着晕黄的烛光,随口道:“依我看,方瑾或许需要刺激才行,不然她都会躲着不出来,沉浸在孩子还没死的假想中。”
荀真突然震惊地坐起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此时她的小脸兴奋起来,这倒是个好主意,而且她的脑海里迅速形成了一个计划,拉着宇文泓起身,一个劲地诉说。
宇文泓只是宠溺地看着她的小脸,没怎么留神听她说什么,方瑾是她的朋友又不是他的,若不是碍于荀真,他不可能多瞧她一眼,伸手抚着她泛着粉红光泽的脸蛋,“真儿,你这样笑真好看。”
“去你的,人家在拿事情和你商量,你倒好,还有心思说笑。”荀真嗔道。
“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干?我什么时候阻止你了?”宇文泓笑道。
荀真噘着嘴用头撞了撞他的胸膛,然后又一动不动地依在他的怀里,“但愿这个计划能凑效,不然我真怕瑾儿永远不能清醒过来,那该死的薜子行,真应该将他碎尸万段方才解恨。”
翌日,本来已颇具寒意的天气在一夜之间似乎变冷了许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方瑾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有怀里的婴儿才是她最重要的,突然一阵婴孩的哭声传进耳膜。
哭声?怎么有孩子的哭声?
她低头看向自己怀中的孩子,没哭啊?那哭声从哪里传来的?三日来她首次自主意识地起身循着哭声寻去,见到一名穿着破烂的男子欲将手中大哭的婴孩摔到地上。
那景象让她的瞳孔大睁,记忆纷纷涌现,薜子行,宝宝……然后就是一声长长的尖叫声,赶紧冲上前想要救下那孩子,“你这个混蛋,人渣……”
那个似举着婴儿的男子被方瑾又打又咬,狼狈不堪,躲也不敢躲,方瑾的骂声越来越响。
荀真与方珍这才现身,看到方瑾已经将那个用布包着的所谓孩子救了下来,打开一看却是枕头,顿时两眼都睁大了。
荀真挥手让这假扮薜子行的侍卫出去,上前伸手扶起方瑾,看到她眼里的疑惑,“瑾儿,你现在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方瑾的心房打开来,扔下那个枕头,又看向自己怀中的死婴,难过地闭上眼睛,“真儿,你为什么要唤醒我?就让我那样活在宝宝的世界里……”
原本难过的方珍一听这话,上前狠狠地扇了方瑾一巴掌,“不争气的东西,你这样只能亲者痛仇者快,那个薜子行不是东西,亲手将自己的孩子掼死了,你这样他看到该有多畅意?你看看我,看看荀司制,我们为了你眼睛都哭红了,你可看见?你死去的爹娘看到你这样,又该有多心痛。”
方瑾这才留意到姑姑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此时的她双眼流泪,而荀真的双眼也是湿湿的,“姑姑,真儿,我……”
方珍一把将侄女揽进怀里,“傻孩子,赶紧清醒过来,往后还要大把的好日子,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荀真看着方瑾伏在方珍的肩上失声痛哭,上前默默地将那死婴从方瑾的怀里抱下来,看到她震惊的看着她,“瑾儿,孩子已经去了,我们还是让她入土为安吧,这样她也好早投胎。这出云观的风水极好,我已经征得永心道长的同意,将孩子葬在后山,道长也会为她祈福的。”
她的语速很慢,让方瑾能听清楚她的话。
方瑾不舍地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三天了,因天寒孩子的身上并没有臭味传出来,仍是那样安祥地睡着,低头在孩子的额上轻轻一吻,“宝宝,下辈子投到一个好人家,不然再找我这种连你都保护不了的娘。”
荀真眼里的泪水就那样划落脸庞,转头擦去泪水,亲自想要抱过方瑾怀里的孩子,哪知方瑾却是身一侧,她瞬间一惊,怕她又要犯旧病。
方瑾看到姑姑与荀真的神色一紧,忙道:“不是的,我现在清醒得很,只是……我想亲自给她入殓。”
道士一路做着法事抬着这异常小的棺材到后山,永心道长亲自主持仪式,而方瑾哭成了泪人儿,要荀真与方珍二人搀着才能勉强地爬上山给孩子出殡。
漫天的纸钱在飞扬,在那小小的棺材就要下葬的时候,方瑾一度护住不舍得她离去,但最后还是不得不松手,让小小的棺材入了土。
寒风吹来带着止不住的寒意,荀真没带暖手炉,所以身子有几分冰冷,今天格外的冷,这个山头不同于文菩庵后的山头,但一样的悲凉,一样的让人心酸以至想流泪。
永心道长带着人离去了,方瑾仍久久没有离去,呆呆地看着女儿的小坟,这个小坟连墓碑也没有,她太小了,能这样安葬也不知会不会折了她的福气?
“真儿,人为什么而活着?只为了经历那无边无际的痛苦吗?”她道。
“喜怒哀乐都是人生的必经之事,瑾儿,学会放下,才能得到心灵的解脱,痛苦只是一时的,总会有春暖花开的时候。”荀真道。
“会吗?我觉得寒冬会这样永远地持续下去……”
“会的,我坚信,冬天过去了,春天就不会遥远……”
“……”
她们互相搀扶着下山,方珍看到侄女脸上的阴霾少了不少,心里竟如那行在河里的船找到了避风的港口,感激地看向荀真,都是多亏了她,自己的侄女才算是重获新生。
辞别出云观的永心道长之后,宇文泓让方珍与方瑾回宫,而他自己拉着荀真回到城里,还有事待办。
荀真朝孙大通道:“有没有给银子那个哭泣的婴儿的母亲?多亏了她的孩子那一哭,不然瑾儿还不会清醒过来。”
孙大通给两人泡了一杯热茶,“都给了,一下子得了几锭雪花银,那个农妇只怕能过个肥年。”
“那就好,不然让人家的孩子哭得那么厉害,什么补偿都没有那就很不应该了。”荀真叹息道,看了眼正紧张地看着手中密报的宇文泓,“我们现在要去哪?”
“要去见一见江映。”宇文泓道。
“听说他还赖在陶姐家中不肯走,我们要去陶宅吗?”
“不,那样太打眼,而且将他们拖进朝政这一潭子水里也不好,我不打算让江映暴露给别人知道,不需要让他步魏家的后尘。”
荀真想想也对,江映还是留在暗处更为有利,轻点了点头,打了个呵欠,昨儿夜里又是忙着让孙大通去找人,又是安排打点一切,早上又忙了许久,她竟觉得疲累起来。
宇文泓将她揽进怀里,“想睡就眯一会儿,到了我自会唤醒你。”
荀真觉得他的怀抱很温暖,揽紧他的腰,沉沉睡去,这摇晃的马车与他温暖的怀抱竟像儿时母亲的怀抱那般,让她全然安心。
再醒时,已过了午时许久,荀真随宇文泓迈进那酒楼里,在包厢处用了些膳食,“对了,陶姐与江映什么时候到?”
宇文泓轻啜了一口茶水,轻描淡写地道:“送信给他们的人回来说,他们正在对面的那家布商协会出席一年一度的布匹展示交易会,只怕我们要在此等一会儿。”伸手指向了对面热闹非凡的一栋楼。
荀真一听是布匹交易会,顿时就来劲,她自己本身就是这方面行家,自然想去见识一番,但是顾及到宇文泓不好随意出面,惟有做罢,可两眼老是往那儿瞧。
她的心思自然落在宇文泓的眼里,看到她的表情很是压抑地痛苦,遂笑道:“想去就直说,难不成我还不许你去?”
荀真忙挪近他坐下,“这么说,您是同意我过去一趟了?”也是,她只是一名宫女,不像他一般那么惹眼。
宇文泓轻笑道:“但你得保证不惹事。”
“当然。”
就这样,由一名不起眼功夫又好的侍卫跟着,荀真就下楼直奔那车水马龙之处,一近前,感觉到这楼层颇为气派,各地布商云集,各地口音都有。
有好多种布连她都未见识过,伸手摸去,布料柔软,倒是上等货,向那卖家详细询问了一番,看来宫里也可以进一些这种布料,回去后倒是可以向尚工大人提一提。
两眼一睃巡正好看到魏纶急匆匆地向她走来,“魏大爷。”她赶紧唤道,这时候绝不能叫她姑父,不然若让人猜出姑姑的身份,那就糟了。
魏纶看到她时原本大吃了一惊,看来太子一定在这附近,只是人来人往的他不好现身,这丫头也忒大胆了,太子也太惯她了,这里基本上都是男人,她一个女人到这儿来不知道十分扎眼吗?
他一把拉荀真到角落去说话,“你怎么在这儿?殿下呢?”
“姑父别紧张,他在对面的醉心楼上,那儿是你家的产业,我只是好奇地过来一看,对了,怎没见到陶姐与江公子?”荀真压低声音道。
魏纶看到她引颈眺望,这丫头真是不安份,苦笑道:“他们在隔壁那儿,走,我带你过去。”
才刚在人群里挤了一会儿,就有人来寻魏纶,身为这布商协会的会长,他其实忙得很,惟有让人给荀真引路,告罪一声即转身离去。
荀真耸了耸肩,随着魏家的掌柜前去找陶英知与江映,突然,整个会场都发出一阵“哗然”声,各种吃惊的评论都冒了出来,而且人群越聚越多。
荀真隐隐听到陶家的姓氏,急忙推开人群挤进去,难道陶姐出事了?
当拨开人群冲到那包围圈里,却见到江映挡在披头散发的陶英知前面,怒吼道:“你想干什么?”
而与他们对峙的却是徐子蓉,只见她朝众人道:“大家好好看看,陶家所谓的公子其实却是美娇娥,女扮男装行商多时,一直将大家蒙在鼓里,可见陶家布行的诚信为零,这样欺骗大家,哪里是一个商家应有的行为?”
她回头朝江映一指,脸现哀凄,“这江公子是我的未婚夫,却与陶家这伤风败俗的女子为伍,她不知廉耻,勾引了我的未婚夫,这样的女人就应该去浸猪笼,活在世上都是害人物……”
难听的话一句接一句,徐子蓉将心中所有的恶气都发泄出来,这两人,她都恨之入骨,陶英知居然还怂恿江映给她找了个成亲的对象,对方只是中等家资,长得又普通,居然给她找了个这样的货色,当时的她就气得全身都打颤,玩弄了她的感情,骗她主动取消婚事,这就算补偿了?
做梦,她无论如何要陶家布行在京里无法立足,也要让这两人连婚也结不成,让他们受千夫指万人骂。
果然,现在的评论声正合她的意。
“天哪,没想到陶家找回来的私生子居然是陶三小姐扮的。”
“就是啊,不但女扮男装行商骗尽天下人,还勾引人家的未婚夫,真没想到是这样的货色,连妓子都不如。”
“我看这陶三小姐长得不错,如果我是江公子也会看上她,只是不知道她上起来是什么滋味?看江公子维护她的样子,八成是床上功夫了得……哈哈……”
“嗯,到时候找来试试,这种人尽可夫的女人,哪会在乎自己的贞操?正所谓见者有份嘛……”
陶英知的全身发抖,看了眼得意洋洋的徐子蓉,她对她不薄,她竟然如此对待她,这个女人好阴毒,一直不露声色地待在陶家,原来就是为了今天在这儿羞辱她?一心一意要毁了陶家布行的声誉,让她一无所有?
想到刚才她看到徐子蓉过来,打了声招呼,她即附在她耳边道:“陶英知,陶家三小姐,你今天骗我的债我要一一讨回来,别以为给我随便塞个男人我就要?呸,你们这对狗男女,我绝不放过你们。”
在她反应不及之时,她的手迅速地拉下她头上的布巾,瞬间一头青丝滑落,女性之相显露出来,接着就是她如刀子般地诬蔑她的话,这个女人,真是狼心狗肺。此刻她真恨当初为什么不听荀真的劝告,将这女人遣走,早早防备也不会让她找着机会来害她,现在悔之晚矣。
江映感觉到身后的陶英知情况不太对,不顾忌地当众握住她的手给她力量,朝那些个胡言乱语的人狠瞪过去,“都给老子闭嘴,你们知道什么?这个女人乱说的话你们都信?你们有什么资格在此指责一个为父尽孝的女子?还有这女人,她与我之间可没有什么婚约,都是我娘一厢情愿而已,我又何来负她之说?我与陶三小姐两情相悦,已得到了陶老爷的允婚,光明正大,一直守礼得很,哪有你们口中的龌龊事?你们……”
“大家别听他的狡辩之词,你合着这欺骗大众的女子一道欺我去取消婚约,你敢指天发誓没有这回事?表哥,我一直待你情深意重,可你自从认识了这什么陶三小姐,就连我们的海誓山盟也忘记了,大家评评理,有这样的人吗?我的命好苦啊……”徐子蓉赶紧哭诉,装可怜就是要将这两人的名声搞臭,她这辈子已经被这两人给毁了,绝不可能宽恕他们。
本来稍歇的议论声渐渐又响起,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不过大家都知道,陶家布行完了,出了这档子事,陶家的声誉跌至谷底,还有谁要与陶家做生意?
荀真两眼如冰地看向徐子蓉,这徐小姐果然还是那阴冷的毒蛇,随时准备咬人一口,真真可恨,正待要做声之际。
陶英知却是推开正要出声维护她的江映,自己站出来,她不能逃避,即使手脚都害怕得发颤,怕陶家会因她从此在帝京消失,为了陶家,她不能软弱地被人如此攻击也不还口。
“英妹?”江映焦急地想将她拉到身后,万大事还要他给她挡着。
陶英知却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他是好人,爹说得对。虽然娘有点顾虑,毕竟他克妻的名声太响,但是爹却说,这男人有担当,再说那些克妻的话兴许是没许对人才会这样的,将女儿交给江映,他会放心。娘却是忧心忡忡地拿着他们的生辰八字去算了算,都说是天作之合,这才打消疑虑。
想到那天,父亲将她与他唤到跟前,道:“我知道你对我这三女儿有情,我也看出你是个不错的男人,但是要我答应这婚事,江公子,你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这婚事就不成。”
当时的他先是满脸的欣喜,继而是一脸的凝重,起身朝父亲一拜,“世伯请讲,只要我江映做得到的绝不推脱。”
父亲眼里满是欣赏之意,看了看自己不良于行的脚,“休养许久,我的病情才略有起色,过了年后,我就亲自执掌陶家,英知也无须再抛头露面……”
“爹,你这是要干什么?大夫都说你还要静养一些时日才行……”她忙道。
父亲却举手打断她的话,“英知,你始终是女儿身,在男人林立的商场你还是不要再掺和了,嫁人生子才是正道,爹不能误了你的终身,若是这样,我宁愿不要陶家这百年基业,也想看到你儿孙满堂。”
父亲的话让她感动得落泪,从来不知道父亲对她的爱是这样深沉,一直在心里埋怨着当年他对那过继大哥的偏爱,以前父亲是偏心的,现在才明白父爱不曾缺失,心里的那一道缺口竟是悄然补上了。
他却是像刚才一样握紧她的手,坚定地与父亲说:“世伯,我对英妹之心可昭日月,得她为妻,此生不会相负,等您来年身体稍为好转,我即让我娘亲自到帝京来陶家提亲,一定会给英妹一个盛大的婚礼。”
“年轻人,别着急。”父亲却笑呵呵地道,“我的条件还没说,你若办不到,一样娶不到我的女儿。”
“世伯,请说。”他收起了平日面对她时讨揍的脸孔,满脸严肃地道。
父亲却是半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手中的茶碗,而他们也静静地等待着,没人催促父亲,好一会儿后,父亲才道:“江公子,你知我陶家没有后继的香灯,我此生只得嫡庶三个女儿,其中英知是最为能干的,若她是男儿身,那我将无比的欣慰,可惜造化弄人。”顿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向江映,“我的条件只有一条,将来你们成婚以后,生下的第二个男丁让他姓陶,承继我百年陶家布庄,延续陶家的香火,你可以应允吗?”
父亲的话让她当场震惊了,这要求其实极其不合理,没有哪一个男人会同意让自家的香火外传的,难怪父亲会如此郑重地看着他,其实她的心里也在隐隐期待着。
他只是沉凝了半晌,却笑着朝父亲掷地有声地道:“世伯,这条件我答应。”
父亲当时震惊地茶碗都掉到地上,手抖了半晌,顾不上那掉地裂开了花的花碗,双手抓住他的手,紧紧地扣着,可见他的心情是如何的激动,“你说的,都当真?不用回去与你家大人商议?”
他却反握住父亲的手,“我是江家的家主,此事我做主即可,再说我娘也是心善之人,必定会同意的,世伯,你尽可以放心,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想到此处,陶英知的眼里突然涌上泪水,正因为他同意父亲这样一个不近情理的要求,所以她的心里才有了他的存在。深呼吸了一口气,她道:“江兄,这是我的战争,我要亲自打。”
江映愣了愣神,陶英知这句话充满了豪情万丈,此时的她全身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嘴角一勾,这才是他的英妹。
“好一副情深义重的狗男女,怎么,有胆做没胆认吗?这就是陶家的声誉?陶三小姐,你骗了大家那么久,也该要出来让大家看看你是长得多花容月貌,才勾引得了别人的未婚夫?”徐子蓉冷笑道,她因为家里破产而失去一切,凭什么这陶英知却能活得如此滋润?没天理。
陶英知却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徐子蓉那丑陋的嘴脸,听到周围的议论声,然后看到荀真担心的脸,错愕之余,微点头。
荀真看到她不躲不闪地站出来,还是一派从容淡定的样子,这才是她的陶姐啊,遂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陶英知的坚定从容让对她不停说出诬蔑之语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了口,场面渐渐安静下来,她这才轻启朱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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