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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酉年发生的这场暴动在日后的史书上还是留下了痕迹,只因一名叫荀真的女子,这件事就有了记载的意义,史学家更是不惜笔墨大力渲染,但就是这样,对于这件事的背后,史学家始终没有弄明白到底是如何?
史称“辛酉宫女暴动”,只因这事情开局声势浩大,惊动各方人物,结局却是出乎众人意料。
许悠每天都是那个点数就醒来,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穿衣,让女史打来洗脸水,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昨日的重复。
正要坐下来梳妆之际,外头响起凌乱的脚步声,有女史冲进来,“尚工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许悠正结好一个发髻,蛾眉轻蹙,回头沉稳地道:“一大早慌张什么?出了什么事?”
“尚工大人,一群粗使宫女把尚工局围了起来。”那个前来禀报的女史颤着声音道,“大人,这可如何是好?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
许悠连珠花也来不及戴,急忙起身推门出去,听到外头的声音极其糟杂,听来人数不少,顿时脸色阴沉起来,脚步极快地往尚工局的正殿而去,多少年来从来没出过今天的事情。
司级宫女们都皱眉快速前来,各人的身上仅仅都只是来得及穿戴好,可见匆忙得很。
金司制最先赶到,望了一眼外面人头涌涌的粗使宫女们,脸上的表情极其惊骇,然后又变得严厉起来,遂朝尚工局里的宫女喝道:“还不快把她们驱散了,这像什么话?以下犯上不想要脑袋了?”
莫华依带头朝外头那群没品级的粗使宫女们推去,其他的人见状,也不呆站着,纷纷抄起家伙驱逐那群掖庭里的宫女。
“没大没小的东西,还不听司制大人的话赶紧退下,不然待会儿尚工大人到来,没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一大群粗使宫女中有人高声喊道:“大家别听她的,尚工局都准备用废布给大家做冬衣了,反正都要冻死,还不如就争一口气再死,姐妹们,跟她们干了。”
“对,跟她们干,了不起就是一死。”有人跟着嚷。
原本有些瑟缩的粗使宫女们一听这挑唆的话,头脑发涨,哪里还分辩得出这行为本身就是触犯宫规的,都一股脑的想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与莫华依等尚工局的宫女们私斗起来。
抓头发有之,推拉撕扯衣襟被拉破有之,总之场面失控起来。
金司制的脸色苍白,刚好看到赶来的许悠,忙躬身道:“尚工大人,她们都疯了,我们现在根本压不住她们。”
“到底出了什么事?”许悠怒喝。
“属下也不知,只是一早听到女史禀报,这才赶紧出来看一看,谁知她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冲进尚工局,属下为了阻止她们冲进来破坏了局里的制品,这才不得已派人拦着……”话还没说完,一名粗使宫女被人一推,撞到金司制的身上,金司制站不稳,摔向许悠。
许悠见状急速往后退,但也来不及,因此被撞倒在地,正要怒喝,那名粗使宫女却是不管不顾地又打起来,“我打死你们这群人……”那行为与动作如发疯一般。
许悠的眼睛都瞪大了,好在金司制快速推开许悠,硬挨了一掌,推拒了半晌,这才保护许悠往后退去,“尚工大人,她们都疯了。”
人性一直被压抑在一个点,一旦爆发起来那就如野火燎原,迅速蔓延,遗忘了本性与恐惧,只有那一股发泄的情绪,这一群宫里本来最底层的粗使宫女就正处于这种状态当中。
若是在清醒的状态中给一千个胆她们也不敢做出这种疯狂的举动。
其他的高级宫女们都看得不敢靠近,只能在外围喊着:“尚工大人,危险……”
许悠的脸色又青又白,“住手,都给我住手!”
她的喊声很响,可无奈此时却是打斗得最厉害的时候,把她的声音掩盖了下去,眼看就要冲过那条防线闯进尚工局里破坏公物。
许悠被金司制护着冲出包围圈,但那脸色始终好看不起来,声音从所未有的严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都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外面闹哄哄的时候,荀真正在自己的卧室里好梦正酣,从前夜的惊险到昨夜的忙碌,她都没有好好地睡一觉,放松下来之后,自是睡得正香。
钱芳儿跑进来嚷嚷,庄翠娥看了她一眼,“嘘”了一声,“吵什么,掌制大人还没起身呢?”
“庄姨,出事了,外面吵翻天了,快把掌制大人叫醒,现在所有人都在外面呢。”钱芳儿一脸急色。
庄翠娥冷笑一声,“吵?就让她们吵,反正又不关我们的事,这种事自有宫里的主子出面解决。”然后不搭理,径自在一旁做着冬装分工步骤的建议书给荀真过目。
钱芳儿看到这里的平静与外面的吵闹正好是两个极端,惴惴不安地坐在一旁看着庄翠娥伏案疾书,松儿不知跑到那儿去,小球儿叼着一团绒线团在一旁玩耍,这气氛同样让她的心里不安。
凤仪宫里,唐皇后正由心腹太监梳头,再三对着铜镜比照,然后凑近镜子,看到眼角的鱼尾纹好像又增了几条,不禁有些气恼,意兴澜珊地挥手让人给她戴上凤冠宝簪,调了一抹胭脂轻轻地涂抹,这才觉得脸色好一些。
在寝室内的司徒尚宫笑着走上前,在后面看着铜镜前的唐皇后,帮她掠了掠鬓边的碎发,“娘娘今儿个看起来容光焕发。”
“是吗?阿慧,这不是故意讨我欢心的话?”唐皇后的手轻轻地划过司徒尚宫的手,眼眉一挑道。
司徒尚宫笑道:“我从来都是有一句说一句的,这么多年,娘娘还不了解吗?”
唐皇后长笑了一声,那双眼里的媚意更足。
正在此时,外头有人进来禀报,“娘娘,各宫妃嫔都按时前来请安。”
唐皇后这才把身上的华丽明黄宫装往后一摆,眼里的媚意不见,留下的只有端庄与雍容。
司徒尚宫背着双手也走出了这凤仪宫皇后的寝室,然后渐渐地消失在一旁不起眼的宫门处。
唐皇后从侧门踏进正殿的时候,正好看到冯贵妃习惯性地捂着胸口,柳德妃明艳的脸上看不出是怎样的表情,当看到那大着肚子的淑妃时,眉尖轻皱,明明免了淑妃每日的问安,她怎么还来了?
“本宫来迟了,让大家久等。”皇后的明黄宫装拽地的声音在这空旷的殿内响起。
一众妃嫔不再坐着,而是纷纷起身行礼。
唐皇后赶紧上前扶着假意要行礼的淑妃,“淑妃妹妹身怀龙种,这礼本宫就不受了。”
“臣妾谢过娘娘。”淑妃骄傲地抚了抚浑圆的肚子,目光自是炽热地看着那张在两只金凤凰后的皇后凤椅。
“淑妃妹妹对本宫不用如此客气,你怀的龙种不但是皇上的子嗣,同时也是本宫的,不管怎样总要唤本宫一声母后。”唐皇后瞄向淑妃肚子的那一撇暗恨的目光轻闪,却是极其大度地道。
淑妃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很快又昂起头来,“娘娘这话皇儿爱听,这不又踢了一脚臣妾的肚子,臣妾今儿个来,自是有事要禀报娘娘的。”
唐皇后坐回台阶上的凤椅处,接过宫人递上来的玫瑰露,喝了一口,看了眼装腔作势的其他几名妃嫔,看来还是淑妃头脑简单,主动做那出头鸟,一脸关怀地道:“到底是何事让在淑明宫里养胎的妹妹前来?”
“臣妾想问皇后娘娘这中宫之主,是不是打算让宫里的宫女们都无冬衣可穿?这样我们这些主子还有何人可用?”淑妃在身后贴身宫女的搀扶下,坐在那铺着绣金凤尾的垫子上,发难道。
冯贵妃瞄了眼淑妃那得宠而目中无人的样子,有些病恹恹地接口,“淑妃妹妹的话也是臣妾今儿个想向皇后娘娘禀报的,昨儿个听闻我那宫里的粗使宫女们纷纷落泪,这才知道她们连过冬的衣服也没有,阿弥陀佛,我佛慈悲,皇后娘娘主理后宫,还得娘娘示下?”
“冯姐姐所言也是臣妾想说的,这些宫女们平日都是最辛苦的,臣妾看她们也可怜的很。”柳德妃抬着明艳的脸看向唐皇后,一派的正义凛然。
这些话一出口,其他的宫妃们都窃窃私语议论起来,同情有之,等着看皇后如何接招的也有之,当然也有那事不关己者。
唐皇后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还有这等事?”
“娘娘连这些事都没听说吗?连臣妾们都听到了风声,娘娘对那些下层宫女也太漠不关心了。”淑妃好像抓着唐皇后的小辫子般立刻一点颜面也不留。
唐皇后身边的嬷嬷忙瞪向淑妃,正要出声呵斥,唐皇后却是极快地一使眼色,淑妃的圣眷正隆,就算贵为皇后的她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冯贵妃朝淑妃道:“淑妃妹妹,皇后娘娘日理万机,稍有疏忽也是情有可原。”
“稍有疏忽?这可是要人命的,难道宫女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娘娘,佛陀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现在一大群的宫女眼看就要冻死,娘娘也不动恻隐之心?”淑妃掏出帕子假意抹泪。
唐皇后心里恼恨,来者非善,脸上的神情未变,“淑妃妹妹也不用如此忧心,本宫又岂会不管不顾?淑妃妹妹有心代人出头是妹妹好心,不过只怕风头太大闪了舌头。”
淑妃立刻瞪向唐皇后,摸着肚子示威。
柳德妃道:“皇后娘娘,妹妹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不过思来想去,若不出言就是臣妾的不是,此事若处理欠妥传到皇上的耳里,只怕娘娘也免不了受责。”
唐皇后总算听出味道了,这一群人都是冲着她屁股下的后位而来的,遂轻笑道:“柳妹妹的好意本宫心领了,本宫能坐上这后位,自然不是虚的。”
突然,有太监跑着进来禀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宫女们都闹起来了……”
“什么?”唐皇后这时坐不住,站起来道。
“你说六局的宫女闹起来?”冯贵妃是第二个有反应的。
“回娘娘们的话,不但有六局的,更重要的是那些粗使宫女,她们不知受何人煽动,现在都快把尚工局砸烂了,那儿正闹得不可开交呢。”太监边喘气边急色道。
唐皇后没想到此事会闹得这么大,本想着待会儿把许悠唤来问一问宫女冬装之事,哪知道根本来不及让她布署就起事端?
冯贵妃等几名各占一方势力的主妃暗中交换一个视线,这次的事件表面看来是宫女们的争端,可实则在背后布局的却是这几个宠妃,她们联起手来主要对付的就是唐皇后这个中宫之主。
唐皇后的惊讶之色很快掠过,脸上更是沉稳起来,“赶紧到尚工局去。”带头往殿外而去。
众妃嫔也不甘落后,赶紧跟上。
华国皇宫从来没有一刻像今晨一样热闹。
不但后宫骚动起来,就连前面正早朝的皇帝那儿也不能避免,端坐在龙椅里的宇文泰听到太监进来禀报的话,脸都气绿了,三皇子的事情还没议论出个子丑寅卯来,就又出了这摊子事。
有御史出列道:“皇上,这群宫女实在过于大胆,不过依臣所见,也可看出她们平日的日子过得极其不好,所以才会为了一件冬衣就反应如此剧烈,皇上,中宫皇后有失责失察失德之嫌。”
皇帝的家事例来都是与政事分不开,现在因为此次的吵闹,纷纷有指皇后管理不善才造成了纷乱。
柳相一言不发,可那态度分明也是同意皇后有失德之嫌。
宇文泓这个东宫太子仅站在皇上的丹陛之下,英俊的脸上莫测高深,既没有慌张也没有失措,仿佛别人议论的不是他的母后。
大皇子宇文渚更是跳出来道:“父皇,儿臣觉得大臣们所言不虚,平日里见着那些宫女都可怜的很,母后这中宫之主德行有亏恐怕是真有其事。”
一直没有吭声的宇文泓看了一眼大皇兄,道:“大哥,身为儿子的有哪个能指责母亲的过失?这可是不孝之罪,我朝以孝治国,像大哥如此不孝的行为若传出去?岂不是让人指责皇家尽出不忠不孝之辈,那又如何成为百姓的典范?”
大皇子的生母位份低,中宫皇后可是嫡母,生身之母是不能称之为母的,当众指责母亲就是不孝,大皇子听了宇文泓这几句轻飘飘的话脸色瞬间变青。
皇帝宇文泰的脸色难看得用笔墨也难形容,但看向太子时的眼光还是赞赏的,这个儿子还是极有分寸,转眼看到大儿子那副酒色过度的样子,不禁怒道:“混帐,还不退回去。”
大皇子这次连屁也不敢放,灰溜溜地退回原位。
礼部尚书许冠庭出列道:“皇上,臣以为此事还需查清楚为妥,皇后是国母,就算失德也应有实证,不然动摇国母之位也就是动国之根本。”
“礼部尚书所言甚是。”高御史出列道,“万事还需讲证据。”
顿时,朝上众臣的意见分成两派,宰相柳晋安的目光微不可察地看向眼观鼻,鼻观心的太子,东宫还是好手段,这么快就把对皇后不利的声音压下,再看了看同为外戚的唐崇礼却是一声不吭,心里冷笑一声,他也是人父。
当他出列之时,两派的声音都停下,想听听这宰相有何话说?“皇上,臣认为此事不如交由太子去查,太子将及冠,虽然皇后是太子生母,相信太子不会循私,自然会禀公处理……”
尚工局从开局至今从来没经过像今天这般的阵仗,就连门窗都被踏烂了,更别提里面的制品烂的烂,砸得砸,都不成体统。
这个局面就连始作俑者的钟掌珍、莫华依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不过心里还是暗喜的,闹得越大荀真就越难下台。
唐皇后带着一众妃嫔进来的时候,看到那群粗使宫女们还没有停手的样子,绷着一张绿脸。
许悠上前,为难道:“皇后娘娘,都是奴婢的不是。”
“好了,许悠,本宫会审清楚的,若你有罪,本宫也不会轻饶。”唐皇后挥挥手道。
一旁赶来的司徒尚宫等其他尚级宫女都吃惊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正在众人束手无策之时,宇文泓带来大批禁卫军,然后指使薜子行武力镇压,看到唐皇后眼中的异色,忙行礼道:“母后,父皇让儿臣前来处理此事。”
“此事传到皇上的耳里?”唐皇后惊道。
宇文泓点点头,柳相这计策很是毒辣,让他来处理,若是皇后有错,他不禀公上报,那就不配当这太子,严厉处理也不见得就是正确,有违孝道同样为天下人不耻。
这样一来,他这太子就算登基为帝,也会失去人心,只能更为倚重他这个宰相。
唐皇后回头看了眼那几名宠妃,心里的怒火已是涨至最高点,没一会儿,听到儿子禀报说是事态控制住了,这才抬脚进尚工局,这一次让她感觉到危机。
荀真起来伸了个懒腰,睡了一觉舒服至极,趿鞋下床刚喝了一口水,就听到有脚步声匆匆而来,没一会儿,庄翠娥推门进来禀报:“掌制大人,皇后娘娘派人要您快点过去。”然后赶紧把事情的大致发展说了一遍,好让荀真心中有底。
荀真听后笑了起来,“没想到这次会弄得那么大阵势,不过也好,我这就去会一会她们,你先出去安抚一下那通传之人,我换了衣服即刻过去。”
待庄翠娥出去后,荀真才拿起衣物往屏风后换下来,这一身穿了一昼夜已经皱得见不得人了,等脱完身上的衣物,看到身上仍未消退的红痕,原本以为只有胸口处才有,现在就着光亮才发现就连大腿内侧也没有避免,红痕转青,但仍是很碍眼地存在,脸上顿时阵青阵红。
该死的宇文泓到底都碰了哪里?
“该死的!”她恨恨地拿起肚兜穿了起来,那力度就像要掐死宇文泓一样,这豆腐被吃得太大了,想着皇后还在等,惟有加快速度穿戴整齐。
从室内出来,她的脸色没好看过,庄翠娥一脸不解,刚刚的心情还不错来着,怎么一会儿就刮风下雨了?
荀真速度极快地赶到尚工局正殿上,看了一眼那狼狈的景象,然后又看到临时搬来的椅子上坐满了一众嫔妃,皇后端坐在许悠平日坐的地方,宇文泓坐在皇后的下首处,还有殿外被侍卫用绳缚起来的大群狼狈不堪的粗使宫女,心下早已有底,瞄到皇后不善的目光,忙上前行礼,“奴婢叩见皇后娘娘。”
“荀真,你好大的架子,本宫让人去叫你出来,你怎么姗姗来迟?”唐皇后发怒道,本来心情就不好,现在更是把火气撒在荀真的身上。
许悠也皱紧眉头,担忧地看了眼荀真,本以为交给她的是十拿九稳的差事,可现在看来是要出状况了?
“母后消消气,听听她有何话说?”宇文泓看到荀真气色不错,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些。
荀真一脸从容,道:“娘娘容奴婢禀报,奴婢因为还要赶制太子殿下的及冠礼服,昨天夜里熬了一宿,天亮时分才合眼,所以这才来迟了,请娘娘见谅。”
这个理由充分而又有依据,唐皇后也不好再指责她,不过口气仍不好地继续喝问:“荀真,本宫问你,宫女冬装一事是不是你负责的?”
“是,这是尚工大人交给奴婢的差事,奴婢已经把该用的布料进齐了,动工的章程也弄好了,绝不会误了宫女们过冬的装备。”荀真依然不卑不亢地道。
“胡说,就因为你没办妥差事,害得这次宫女聚众闹事,算起来你还是罪魁祸首。”淑妃道。
唐皇后不满地看了眼越俎待疱的淑妃,几何轮到她说话?不过现在还不是发作她的时候。
宇文泓看了眼淑妃,“淑妃娘娘稍安勿躁,此事自有母后问话,娘娘怀着龙种,还是小心胎儿为上。”
唐皇后满意地看了眼儿子,然后看到淑妃一脸不忿的样子,这心情才舒畅了一点,表情仍是严厉地看向荀真,“荀真,现在六局都说无冬衣可穿,这是怎么一回事?”
荀真故做一脸吃惊状,“娘娘,这话从何说起?奴婢不知是谁有心散播这种谣言……”
“这不是谣言。”金司制一脸为难地上前拱手打断了荀真的话,“虽然奴婢也不知道是谁把话传出去的,但是没想到因此事闹得大家不安,这才心下过意不去,娘娘请看,这就是荀掌制这次所进的布料。”
众的目光被金司制吸引过去,看到那块葛布在金司制的使劲下立刻就裂开了,这布不能用,所有的人脑海里都浮现了这句话。
许悠立时就明白了这布有猫腻,心里急得很,若不是她过于自信把这差事交给荀真,也不会让她惹祸上身?“娘娘,这布并不能证明荀掌制所进的布料是无用的?毕竟这块布从哪来的,还得问金司制?”两眼暗含警告地看向这个她一手提拔的手下。
金司制低下头避开许悠的目光,“尚工大人,这块布是从荀掌制所管的库房里而来,我身为司制,抽看布料也是情理当中的事情。”顿了一会儿,“娘娘,原本奴婢是想今日就向尚工大人请示的,谁知消息却走漏了,奴婢惟有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不然对众姐妹都不公。”
“娘娘,空穴来风并非无因,奴婢们没有错,奴婢们即使入宫为宫女,也是想有口饭吃,有暖衣穿,娘娘,奴婢们听到这消息又岂会不怒?这才失去理智做下这种事来……”那几个闹得最凶的粗使宫女哭诉道。
外头一众被绑的粗使宫女冷静下来都有些后怕,她们闹得太过了,但现在听到里头自己人的哭诉声,立刻也跟着哭了出来,纷纷重复着那几句话。
“够了,都给本宫住嘴。”唐皇后怒喝了一句。
哭声才渐歇。
钟掌珍看到荀真就快成孤家寡人,忙上前落井下石,拱手道:“娘娘,奴婢也听闻过,只是一直心下存疑,没想到却是真的,娘娘身为中宫还请体恤一下我们这群宫女们。”
“娘娘,请您体恤奴婢们——”一大群宫女大声道。
许悠与司徒尚宫两人脸色难看地互视一眼。
只有尚级宫女及少量的司级、典级宫女站着,同情地看了眼荀真,出这种纰漏可是重罪。
许悠的目光还是怜惜的,这孩子还是好的,即使这样仍没有哭喊的举动,罢了,就由她站出来一力承担。
宇文泓扫了一眼许悠,然后才徐徐开口道:“母后,儿臣是越听越觉得这事有蹊跷,就凭一个司制拿着一块布料就说有问题,那岂不是可笑?”眼里的嗤笑之意很明显。
荀真也适时的接口道:“太子殿下英明,奴婢不知金司制从哪儿弄来这么一块布料来诬蔑我?”她的眼里此时一片迷惘之色,回头看了看外头仇视她的粗使宫女,“也不知道是何人煽动她们闹事?只是知道,奴婢禀着良心办事,可以拍胸脯保证这批布料没有丝毫的问题。”
“荀真,你到现在还要嘴硬,昨天我已经告诫你,要你把此事立刻报给尚工大人,谁知你却骄傲自大地拒绝,仗着是皇后娘娘提拔的,一直都目中无人。”金司制把平日的不满都发泄出来,更是说着谎言。
荀真也瞠大眼,“金司制,从昨天到今儿个,我才第一次碰见你,何时与你有过这段对话?你栽脏给我还不算,还要出言辱及我的名誉,是何居心?”不待金司制回话,即拱手道:“娘娘,若是不信奴婢所言,就请您派人去库房搬出布匹来当场验证,定可知奴婢有没有办砸差事?”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娘娘,奴婢这就去搬布。”许悠想到息事宁人的办法,惟有自己前去,若是布有问题,就暗中调换,总之不能让此事再恶化下去。
唐皇后正要点头,冯贵妃立刻就道:“且慢。”
“冯妹妹还有何话要说?”唐皇后压下怒火道。
冯贵妃依然是那副柔弱无依的样子,“臣妾担心会有人暗中做手脚,不如我们姐妹几个与娘娘一道再派人去监督取布,这样包保万无一失,也可服众。”
“这主意甚好。”柳德妃点头赞同。
淑妃更是没等皇后发话即指派人手,她们之所以跟来就是为防止有人做弊,不能让事情由大化小。
唐皇后暗中咬牙点头同意,这一群人都在挑战她中宫的威严。
许悠的脸色也几变,实在欺人太甚,不过现在事情发生在自己管理的这一局之上,惟有忿然转身出去。
司徒尚宫悄然跟上去,走在回廊上,“许悠,你怎么任由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
“你现在还没看清楚吗?那是有人故意布的局,从上到下,每一个环节都衔扣上,即使我有通天之能也阻止不了别人玩阴的。”许悠瞄了一眼那几个平日不起眼的贴身宫女,恼火地小声道。
司徒尚宫的眉头皱得可以夹死几只苍蝇,知道现在责怪许悠也无济于事,遂安慰道:“许悠,你也别太担心,若事态不对,我也会出言维护你。”
许悠没有吭声,无论身边这个女人做得太多,她也不会原谅她,更不会对她的帮助感恩戴德。
司徒尚宫知道她的倔脾气,惟有暗中叹息,看看能不能把事态的发展降至最低。
尚工局的正殿上,相关人员有喜有忧,惟有荀真与宇文泓两人是最淡定的,一个把玩折扇,一个虽然跪着,但却是一脸沉静。
唐皇后微不可察地看着荀真,这个宫女真的是越看越有味道,那种沉稳的大将之风在她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她的心也跟着平静起来,吹了吹茶叶,放松地喝了一口茶水。
当那布料取来,当着宫里一众人的面前验布时,金司制原本十拿九稳的表情顿时就变了,不可能,这些布料怎么没问题?她不信地又抓起其中一匹查验,也没有问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可能?……”
荀真看着一脸颓败的金司制,“司制大人,属下没有说谎吧?可见说谎的就是司制大人,请问司制大人手中的布是从何而来?又是怀着什么目的来陷害属下?司制大人,请您回答属下的话。”
此时,她的声音一改刚刚的淡定,严厉而又急速地追问。
金司制被荀真的追问不停地后退,摊坐到地上,然后目光看向钟掌珍。
荀真立刻会意,目光看向同样目光游移的钟掌珍,“钟掌珍,还是说此事是你在背后一手策划的?我与你份属同僚,你居然在我背后放冷箭,果然是小人作派,先别说我的布没有问题,就算有问题,我们还可以与尚工大人私下商量解决,不用把此事闹到皇后娘娘那儿,更别提还惊动了陛下,钟掌珍,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许悠狠瞪了一眼这两人,朝唐皇后拱手道:“娘娘,看来是奴婢这儿有人做贼喊捉贼,都是属下教导不严,应受责罚。”
“娘娘,此事与尚工大人无关,都是她们出于一己私心暗中设计害人。”荀真恭敬地道。
“娘娘,我没有,此事与我无关,要问也是问金司制一人而己,我也是可怜同样身为宫女的姐妹,所以才会出言相助,荀掌制,我与你虽然有过节,可也不会那么毒心地私下暗害你。”钟掌珍急忙跪下道。
金司制倒吸一口凉气,这钟掌珍真的是厚颜无耻,这分明是她一手策划的,现在却把责任全推给自己,于是也忙跪下,“娘娘,奴婢一时耳根子软听信了她的一派胡言,所以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娘娘,尚工大人,我真的没有心要害人的,而且之前确实以为布料有问题,这才会代为出头,请娘娘明察。”
荀真看着这两人互掐,暗中冷笑,果然是狗咬狗一嘴毛,再度沉稳道:“娘娘,这里有多少双眼睛看着,这次为宫女冬衣之事所进的布料丝毫没有问题,是有人故意散播于奴婢不利的谣言,所以才会造成了这么大的风波,她们两人互揭的话实实可以证明,这两人分明就是狼狈为奸,欲置奴婢于死地。”说完,磕下头去。
唐皇后直到现在才算是完全松口气,为了这几名下贱的宫女,她差点就要被人置疑德行有亏,若被那几个自以为耿直的御史揪到尾巴,废后的呼声就会响起,她用尽所有办法才保住自己的后位,不能就这样被人赶下来。
“皇儿,皇上让你来处理此事,皇儿以为该如何是好?”
她的笑容明媚而灿烂,那笑问宇文泓的姿态看在一众妃嫔的眼里,顿觉碍眼万分,太子就是她皇后最大的保障,谁还能与她争?
冯贵妃捏紧手上的绢帕,都进行到这地步了,最后居然还让皇后扳回一局,真真可恶。
柳德妃颇为羡慕地看了眼宇文泓,还是有儿子好,再一看唐皇后那炫耀的神情,心里恼怒得很,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极为平和。
淑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皇后得意得太早,她也会生下皇子,也会有自己的依仗,走着瞧。
宇文泓知道现在母后的心态,笑道:“母后,其实这不过是小事一桩,只因后宫在母后的治理之下一直是太平得很,所以才会有几个小人在那儿蹦哒,依儿臣之见,就让尚宫局把她们收押,严刑拷打自然会水落石出。”
“皇儿这建议甚好。”唐皇后欣然点头同意,“司徒尚宫,此事交由你审问,势必要弄清楚。”声音相当的严厉。
金司制悔不当初,她怎么就这么蠢全信了这钟掌珍的话,现在要如何脱身?“娘娘,这布料是钟掌珍拿给奴婢的,不关奴婢的事,尚工大人,您为属下说句话吧?……”
许悠撇头不理,哼,吃里扒外的东西。
钟掌珍也是脸色苍白,她该怎么办?看到那几名粗壮的尚宫局女史向她而来,忙挥手道:“娘娘,奴婢是冤枉的,这全是金司制一人做出来的……不……”当手脚被人绑起来的时候,她忙朝莫华依急呼,“华依,你站出来为我说句话啊?”
脸被抓破,头发散乱的莫华依机警地向后退,好在她聪明,一言不发,现在才没有卷进去,眼神故做害怕地往后缩,低下来的头噙着一抹微笑,这个结果也甚好。
电光火石之间,钟掌珍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两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莫华依,“不……莫华依……唔……”嘴被堵住。
荀真的目光也看向莫华依,心下也在思量,站出来道:“且慢,娘娘,看来钟掌珍有话想说,还请娘娘给她一个说话的机会?”鉴于上次谢司制的事情,若是拉下去审,毕竟幕后的黑手还没拉出来,只怕也会是谢司制那样的结局。
宇文泓却是手一抬道:“放开她,估且就听听她还有什么话说?”
荀真感觉到宇文泓看向她,心里一颤,暗暗狠瞪他一眼,若不是场合不对,真想冲上去狠踹他几脚。
“谢殿下……”得了自由的钟掌珍忙磕头,“莫华依,这布料是莫华依给我的,不是我自己去弄回来的……”
另一边的金司制也跟着点头,“没错,始作俑者是莫华依……”要死大家一起死,她的目光愤恨地看向莫华依,都是这个女人花言巧语。
莫华依吓得脸色青白地跪下道:“殿下,奴婢没有,试问奴婢区区一名女史,如何能左右两名上司,她们在捣鼓什么,奴婢不知啊,不然你问问钟掌珍的另一名贴身女史吕蓉,她是不是也知道钟掌珍与金司制勾结之事?”
吕蓉看到众人的目光看向她,吓得忙跪下,直白道:“殿下,莫女史没说错,奴婢昨天就看到她们聚在一起,但……”
“我没说错吧,昨天她们把奴婢支使出来,奴婢真的不知情,当时吕女史与于女史也在场,均可以为奴婢做证。”莫华依再度条理清晰地道,“还有那些闹事的宫女,你们问一问她们,可有见过我?”
那群闹事的宫女其实现在已经怕了,接下来她们也没好果子吃,不过胜在粗使宫女人数很多,不可能全部杀光,惟有领头的那几个面容惨淡,她们心里也痛恨着,现在回想起来,也知道自己被人家利用了。
“奴婢们确实没见过这个叫莫华依的女史,只是听闻尚工局准备用不能裁衣的布料给我们制衣,所以我们才会这样气忿,才会不顾一切砸毁尚工局,听闻这消息是一个叫钟什么的掌珍传出来的……”
“胡说,一派胡言……”钟掌珍大喊,现在的懊恼与悔意已经充斥心间,莫华依才是那个该死的人,她恨不得用眼光杀死莫华依,怎么就这么蠢相信了她?
莫华依再度装作害怕的缩头。
荀真相信莫华依绝对不是那个无辜的人,但是没想到她会把蓉蓉扯进来做证,若是再出言攻击莫华依,她死口咬住蓉蓉,那样蓉蓉同样身为钟掌珍的贴身女史,一样逃不掉。
现在为了顾及蓉蓉,她也不得不缄言,真是不甘心就这样放过莫华依。
一旁的王颖尚仪站出来,温声道:“殿下,依奴婢看,莫华依不过是一名女史,她没这么大的胆子设计害两位上司的。”
“嗯,王尚仪说得有道理,六局分工明确,上下的等级也森严,而且这莫华依看来胆小得很,哪有这本事?”李梅儿尚食也点头同意。
司徒尚宫思忖了片刻,再看了看莫华依那恭顺的样子,“这么大手笔的事情出自一名女史确实可笑。”
“况且她有人证,若她有嫌疑,那个叫吕蓉的女史同样也有嫌疑。”平日声气最少的周尚服开口说话。
几名尚级宫女异口同声的话,最终没让事件牵涉到莫华依与吕蓉等人身上。
荀真看着钟掌珍与金司制两人就这样被拖出去,再斜眼一看从地上爬起来的莫华依,对方也看到她的视线,暗暗挑衅一笑。
荀真的表情仍是那般沉稳不变,莫华依就像蛇一样浑不溜手,稍不留神就会被她咬到,钟掌珍与金司制两人最后都成了她的垫脚石。
唐皇后对于这结果还是满意的,看着那几名后宫宠妃一一屈膝行礼告退,她的笑容也同样没变过。
最后扶着儿子的手往前走,她还是遗憾地道:“此事背后都有她们的影子,可惜不能抓住实证,不然定要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母后,既然如此,最好的做法就是按兵不动,不然更容易授人把柄。”宇文泓笑道,目光却是看向荀真,好在她昨夜机警前来寻他,不然今天这事不会如此落幕。
“许悠,荀真,此事发生在你们尚工局,陛下那儿你们也得去回个话。”唐皇后回头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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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今天有事耽搁更迟了,某梦在此向大家致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