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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治明却抛出了路上思虑的良策,先前东昊也曾受过灾,他那时候同样出征在外,但丁薇同朝臣们一齐合力赈灾,居然把灾害的影响降低到了最小。之后他同方信仔细讨论过,简直是赈灾的绝好良策。
那就是发动百姓捐助,互相扶持,另外以工代赈,利用灾民的人力代替徭役,简直就是两利之举。
果然,赈灾策一说,文武百官都是眼睛发亮,甚至有个阁老还激动问起,这良策是何人所出。
公治明却是笑而不答,不是他想要把娇妻的才智窃为己有,而是他更愿意把她的所有美好都据为己有,不肯为外人窥视半分…
第二日早起,消息就传到了南城门外,一众灾民们本来以为昨日大将军的承诺,就算实现,也不过是个派人给他们搭个棚子,或者保证每日一碗粥。没想到,对他们关闭了多少时日的城门却是突然四敞大开。
繁华的都城,甚至他们一辈子都没有踏足过的都城,城北有一处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住处,老人孩子不必再受冻,而他们只要肯出力,就能赚到足够填报肚子的粮食。
在历经了逃难,拒绝入城,家人生死分离,等等之后,突然听得这样的好消息,众人都是不能相信。待得负责引导灾民进城的兵卒们催促,众人才如梦初醒。
青壮们扶老携幼,拿上破碗,背上破烂的行囊,带着一身的寒霜冷风和忐忑的心,就那么慢慢进了城。
都城里,虽然早就听说城外有灾民聚集,但是因为兵卒封了城门,大半人都不曾见得灾民是何模样。
这会儿,眼前突然见得面黄肌瘦,狼狈可怜之极的男女老幼,都是有些震惊。
平日进得都城的农人,不论是给酒楼送山货,亦或者去市集卖菜卖杂物,即便忙碌,多半也是穿着干净整齐。但今日这些灾民却是苦水里捞出来的莲藕一般,神色蔫蔫,老人面色青紫,好似随时都能断了气,妇人们甚至有些衣衫都不能蔽体,孩童们瘦的风都能刮跑,小兽一样怯生生看着道路两边的点心铺子或者酒楼,口水滴答…
太可怜了,实在太可怜了!
原来城外的灾民是这般模样,都是大越的百姓,金河水养育长大的父老乡亲,怎么就如此凄惨?
路边一个包子摊的老大娘实在看不过那些孩子的可怜模样,掀开笼屉,抓了热腾腾的包子就往孩子们手里塞,“孩子,大娘给包子吃,快吃,快吃!”
正巧这几个孩子没有爹娘,早就逃难路上就被饿死了,如今突然得了肉包子,想要拒绝但肚子和手却都违背了本意。
于是,繁华的街道旁,寒风里,一个穿着单衣的孩子一边往嘴里拼命塞着包子,一边猛力磕头,嘴里呜咽着,听得人人心酸。
“孩子快起来,别磕头了,吃,大娘的包子还有很多,吃饱了!”
老大娘看的心酸,眼圈儿也红了,虽然自家算不得富裕殷实,但起码小孙子吃包子吃够了。怎么比,怎么是眼前的孩子更可怜!
她说着话儿又往孩子手里塞了几个肉包子,末了干脆把笼屉都打开了,抓了包子就往路过的灾民手里塞,无论男女,无论老幼。
忍饥挨饿了两个月,如今见到包子,谁也抵抗不住,灾民接了包子都是同孩子一般,一边磕头一边往嘴里拼命塞。
众人看得唏嘘,不等回神的时候,却有跟随灾民,维持秩序的小校尉,高声呼喝,“皇上早有口谕,善心帮助灾民者,朝廷给予重奖。刘大娘包子摊获“大越第一包”封号,即日有牌匾赐下。”
大越第一包?这是不伦不类的封号,恐怕是小校尉读书不多,随口取得名号,但授意他这般做的人却是大越皇位上的那人,携威归来的新皇,万千百姓的天!
几十个包子换了个如此天下第一的名号,若说刘大娘的善心是棵草,那得到的回报就是一颗结满了果子的树,何止是千倍万倍…
众人一时羡慕的眼睛都有些红了,特别是那些商户,想象着自家若是也得个御赐牌匾,以后岂不是后辈子孙再如何不懂经营都不会被饿死了。
有人想到就做,一家粮油铺子的掌柜第一个喊出了口,“丰收粮铺愿为灾民捐出所有存粮三百担!”
果然那小校尉只扫了粮油铺子掌柜一眼就高声喊道,“丰收粮铺,大越第一善心粮铺,择日有牌匾赐下。”
“轰!”本来还在观望,殷殷期待着的商户们,一听的这话,瞬间就炸锅了。
三百担粮食就换一块朝廷赏赐的匾额,这买卖简直是合算到家了。
“我捐四百担粮食!”
“我捐一千斤面粉!”
“我…我捐一万只烧饼!“
“我…”
一时间长街上,人群汹涌,捐献吃用之物声音此起彼伏,喊得震天响。
小校尉好似早有准备,这一次他没有高喊赏赐,直接一挥手示意跟在身边的兵卒们分散到长街两侧。
每个兵卒手里都拿了一只铅笔,一本账册,但凡想要捐献物资的商户或者大户人家,都被记录了名字和物资数量。
灾民们也不是傻子,眼见这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新皇已经回来了,再没人敢克扣他们的口粮,这些捐献的东西,米粮白面会吃到他们肚子里,那些棉花布匹会做成棉衣穿到他们身上,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这个冬日里一头栽倒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呜呜,谢各位菩萨开恩!”
“谢各位父老乡亲大发善心!”
灾民们纷纷跪倒磕头,惹得本来还存了三分攀利心思的商户们都有些心虚脸红,一边弯腰搀扶,一边咬咬牙又添了两层物资。
这般折腾下来,待得灾民们全数进了城北大营,虽然只有空房子和空帐篷,却各个都是笑逐颜开。青壮男子们开始寻了趁手的工具,拾掇营地里的积雪,妇人们寻井口打水,烧水,把屋子和帐篷拾掇干净,就是孩子们都努力洗干净自己的小脸和小手。
很快,粮食就运了过来,先前兵卒们造饭的灶台还都在,直接安上大锅就可以煮粥了。
待得米香盈满营地的时候,生怕朝廷落了自己赏赐的商户们就把承诺的吃用之物都送来了。
灾民们很是有些乱套,程大友同乔将军及时出现,兵卒们呼喝着众人排队。
每间营房住了五十人,每顶帐篷二十人,每两人一条被子,每人一只碗一双筷子,棉花和布匹统一集中在几个营房里,妇人们之后几日都组织起来,统一缝制袄裤同棉鞋。
至于,城里百姓捐献来的旧被子和旧衣物袄裤,先可着老人孩童发放。
如此折腾到夜半,时隔两个月,终于吃了大半饱的灾民,有了被子裹身,睡在不再漏风的帐篷和营房里,安心的合上了眼睛,偶尔梦里惊醒,生怕自己又躺在随时会被风吹跑的草棚里,总要四下看上半晌才能再次熟睡过去。
皇宫里,灯火通明,逃过一劫的新任户部尚书正在带着属下加紧核算整个城池捐献上来的物资。
原本还没把这些蚊子腿一样的小“肉”放在眼里,结果越算众人越是心惊。
百姓的力量是巨大的,特别是这样的时候,东院邻居捐了两床被子,西院捐了两套旧袄裤,那到了自家就要多一点儿,别管薄厚,旧衣衫来两套,被子一套,再填一篮子饼子…
这般,汇聚在一起,短短一日居然就凑齐了一万多套棉衣和棉被,还有大小不一的棉鞋一千多双,连同各色杂粮,吃食,用物,朝廷只需要填上一少部分就足够灾民们撑过这个冬日了。
历来大越有灾荒,都是朝廷出粮出银子赈济,当然层层“剥皮”,到灾民手里也没有多少了,但朝廷总是出力了。
若是再有灾民死掉,或者损失深重,那就是天灾人祸,同朝廷无关了,同君臣无关了。
如今好像突然有人在原本门户狭窄的房子上开了扇天窗,简直是豁然开朗,所有人都惊奇,原来赈灾还可以这般,还可以用简单的几个名号,就发动了百姓一同出力,一同抵抗灾难。
本来让文武百官都头疼的难题,就轻易解决了…
公治明吃过晚饭,再过来的时候,就见户部一干臣子都是神色古怪,他也不在意,又扔了一本条陈出来。
两万灾民根据老弱,除了生病不能起身的,都分成几批,分派了活计。
青壮男子们去挖护城河,加宽加深,年老之人拿了扫帚打扫都城街路上的残雪,大一些的孩童,上午有人教授读书识字,下午去捡拾柴禾。妇人们则打理整个营地的三餐和热水,照料年岁小的孩童。
如此,营地里除了病号没有闲人,就算有心人想要混迹进来挑拨一二,灾民们都没有闲心听几句。
想比先前那种衣食无着,随时都等着死神召唤的日子,如今这样有吃有穿有住,简直是天堂一般。干点儿活儿算什么,别说如今逃难在外,就是好年景时候在家里,冬日里也不能闲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