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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治明沉吟不语,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但就像他在其余府城埋了探子一般,这黔州城里定然也不缺朝廷的人手。若是如同钱良说的那般,万一有人在棉衣里做手脚,兴许就会毁了整个军略部署。
胜败往往就在差之毫厘的细节之中,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敢冒这个凶险。
正在这个时候,大堂外却是走进两个将领。两人互相偷偷推搡着,抬头瞧着钱良一脸疑惑,于是就尴尬笑道,“我们本来有时想要禀告将军,但走到门外又忘了。嘿嘿!”
钱良听得满头黑线,西昊早有传言公治将军治军严明,手下更是猛将无数,若不然他也不会毫不犹豫的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义军这边。但今日一看,有这些脑子糊涂的副将,义军当真能赢得胜利吗?
公治明却是深知这两人的来意,狠狠等了他们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果然两人厚着脸皮找了把椅子就坐了下来,不时抻着脖子望向堂外,可惜只见同僚们陆续聚来,那个冷脸的姑娘却是始终不见踪影。
钱良是个精明,怎么都觉这大堂里情形有些诡异,于是赶紧起身扯了个借口,“将军,我还有些公务没处理,这就退下了。”
公治明却是摆手,好笑道,“公务再多也不差这么片刻,还是留下一起用饭吧。”
“啊?”钱良再次扫了一眼脸色好似越发红润的众多武将,实在没忍住冲口而出的疑问,“难道,将军们都是来用饭的?”
“咳咳!”一众武将们闻言,大半都呛咳起来,个别脸皮还算薄的,已是抬眼去研究屋脊镶了多少根檩子了。
好在,云伯及时在堂外说了话,痛快解救了差点儿羞窘而亡的武将们。
“少爷,云影来了。”
“进来吧,否则不等株洲那边杀过来,义军的将领们就饿死大半了!”公治明难得打趣两句,听得钱良嘴巴更是合不上了,至于众多武将们已是自动封闭了耳朵,这个讨好的围上前结果云影肩上的担子,那个赶紧催着随后进来的厨子盛饭拿面饼。
很快,大堂里就飘起了饭菜的香气。
钱良手里拿着筷子,望着眼前的一碗白米饭和一碗小鸡炖蘑菇有些犯傻,一时不知道怎么下手好了。
倒是公治明想着他第一次听众人用饭,示意云伯把他面前的蒜泥白肉还有红油猪耳,各分了一半给这个明显势单力薄的文官。
钱良感激的接了过去,再看一众武将们一边啃着手里的酱脊骨,一边虎视眈眈望着他的菜盘子,于是激灵灵打个冷战,立刻大口吃了起来。
不知是抢着吃饭香,还是早晨没来得及用饭的关系,钱良多少年来第一次吃得撑到了。起身道谢的时候,大大打了个饱嗝,被一众嫉妒的武将们笑得脸红脖子粗。
公治明挥手撵了这些每到午饭时候都变身饕餮来抢食的属下,待得再要同钱良说起军备一事,却听拾掇完担子的云影开口道,“少爷,丁姑娘听说您为了过冬军备之事为难,就托奴婢带了一封信过来。”
说这话,她就把信从怀里取出双手承了上去。
公治明眼底隐隐闪过一抹暖意,想起每日送来的分量越来越多的饭食,想起自己手边的梨膏汤,身上的衣衫鞋袜,这一瞬间,压抑在心里的想念乍然泛滥成灾。
“家里还好吗?”
云影怎会猜不到少爷问得不是家里,而是那母子俩,于是就笑道,“少爷放心,家里很好。全庄上下都忙着打柴禾过冬呢,前几日把池塘里的藕都挖了出来,丁姑娘教大伙儿加野山椒腌了一百多坛子香辣藕。过些时日腌好了,肯定会送来给少爷尝尝。安哥儿这几日也更淘气了,带着二娃儿到处跑,昨日还要去揪马尾巴,被丁姑娘打了几下也不哭。”
公治明耳里听着,恨不得插着翅膀立刻飞回去。可惜。。。
他勉强收了心神,才拆开了信封。结果这一看却是忍不住赞叹出声,直道,“好,这办法好!”
钱良在一旁听得心里长草一样,抻着脖子想偷看两眼又觉失礼,别云影瞪得赶紧低了头。
倒是公治明没有看到这些,收好信兴致勃勃说道,“钱府尹去忙吧,军备一事再不必为难。”
钱良还想问几句,但奈何云影在一旁虎视眈眈,于是只好起身告辞了。
云影也是听丁薇说起几句的,家里甚至都已经开始建房舍了。这会儿就道,“少爷,那我回去告诉丁姑娘开始招人手了。”
公治明点头,“明日连同棉花和布料,我再让人送十车粮食。你转告她。。。照顾好自己,我会抽空回去一趟。”
“是,少爷。”
云影挑了担子出门,早有风九苦着脸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
云影好笑,在担子一侧挂着的皮囊里掏出一只油纸包,嗔怪道,“放心,丁姑娘特意叮嘱给你带了几个肉包子。”
风九果然大喜,一边抢过包子就往嘴里塞,含糊抱怨道,“还是丁姐姐最好了,自从尉迟副将们跑来蹭饭,我就再也没吃饱过。”
云影听得好笑,但也知道这小子打的什么主意,“你就歇了心思吧,家里已经把食盒换成饭桶了,我总不能端着铁锅来吧。”
风九苦了脸,发狠的又咬了几口包子,“若不是放心不下少爷,我真想回去伺候小主子了!”
“住口!”云影竖起了眉头,迅速扫了一眼四周,末了狠狠拍了风九一巴掌,“你是不是把脑袋忘在房顶上了,什么话都敢说!”
风九也是惊觉自己口无遮拦,也不敢喊疼,抱着包子就跑远了。
云影无法,气得跺脚,到底挑着担子出门上车回庄子去了。
黔州城里虽然算不得旱灾最重的府城,但比之往年可是凄惨许多。加者大批流民汇来,即便有府衙里全力救济,每日早晚两顿稀粥,可惜依旧很多人衣食无着,男子们还好一些,无论是做工还是加入义军都不至于饿死。论起苦楚,却是老幼和妇人们。
城里城外,无论是树下的草窝棚里,还是墙根避风处,几乎处处可见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的妇人孩子,只要有人经过,就会伸出手来乞讨,期盼着能得个半块饼子,也好让儿女多活几日。
但每每都是失望而回,于是就有人被逼无奈做起来皮肉生日,城里的花楼可是着实添了很多新面孔。
这一日午后却是有消息传来,府衙门前贴出告示,但凡会针线的妇人女子都能去城南云家庄做工,不但有住处,每日还给两顿饱饭,最重要的是允许妇人们带着儿女一同进庄。
这消息一出,就如同油锅里添了一瓢凉水,即便心里还有些疑虑,但一来府衙贴告示作保,二来死神就站在头顶举起了镰刀,但凡能逃过一命,就是刀山火海也要试试啊。
于是,天色未等完全黑透,热闹了大半月的云家庄里更是人满为患了。足有二三百妇人拖拽着儿女,拘谨的站在庄口,眼里满满都是对生的祈盼。
丁薇带着李婶子和小青云影几个,只简单看了几眼就忍不住鼻子反酸。若是一个女子连羞耻心都没有了,恐怕就是在死神门前走过多少次了。
丁薇赶紧喊过袁清河家里的婆娘,吩咐道,“袁嫂子,你一会儿带着庄里的妇人们多烧水,李婶子会给你送药粉来,你们先多吃些辛苦,让这些妇人孩子连头发都洗一遍,然后有旧衣衫也帮忙寻一些给她们换了,稍后会补你们新布料和棉花。记得不洗澡不换衣衫的不能放进庄子,万一生了疫病就是大事了。”
“好,姑娘放心。”袁清河的婆娘是个爽利的脾气,拍着胸脯应道,“都是穷苦人,谁也不舍得看这些姐妹们受苦,只不过先前家里太穷,实在也帮不上。如今姑娘发了善心,我们多挨些累也跟着积德呢!”
说罢,她就风风火火去寻各家婆娘安排活计,家家户户的大澡盆,小木桶,甚至葫芦瓢都被翻了出来。灶间里彻夜烧水,柴禾烧起来红通通,照得云家庄上空的夜空都好似亮了三分。
如此忙了一夜,大大小小五百多号妇人和孩童才算重新以干干净净的面目见到了初冬的朝阳。袁嫂子等庄户家的婆娘们都累得差点儿瘫倒了,好在这些妇人孩童虽然流落在外日久,大半人都还有换洗衣衫,否则全庄人的衣衫都贡献出来也不见得够分啊。
丁薇早起安顿好儿子,就带着云影和小青等人把妇人们接了过去,撵了哈气连天的袁嫂子众人回去补觉。但袁嫂子等人也不是没有颜色的,都想在主家跟前多表表忠心,于是强忍着困倦笑说睡不着。
丁薇身边却是缺人手,于是也不矫情,直接要小青回去吩咐李婶子,中午多炖一个荤菜,庄户们每家都送上一海碗,犒劳大伙辛苦。
果然,袁嫂子等人听了都是欢喜的连连道谢,身上的困倦也是瞬间不翼而飞。跟着这样的主家做活计,就是累点儿也不怕,毕竟主家看在眼里,绝对不会亏待大伙儿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