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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航班晚点已经成为媒体的热门话题,但实际上航班晚点或临时更改,在过去一直都有。
只是以前乘飞机的人少,航班更少,所以一般不会引起外界注意罢了。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八十年代初,乘坐飞机寄取行李也特别的麻烦。
当时都是手工操作,寄行李时服务员手工写行李牌,一块交给旅客,一块系在行李上。
取行李时,也并不会通过运输带传送。
乘客得等在飞机旁边,直到现场卸下的行李后,由工作人员验过行李牌,然后才能让旅客一一取走。
再加上那时旅客的行李也各式各样,皮箱、帆布箱、木箱、纸箱,包裹,什么都有,完全一样的箱子也不少。
这就经常会发生行李牌脱落、行李散架或行李装错的事。
哪怕正常情况下,旅客取走行李也得耽搁近一个小时,运气不好还会更长。
所以如果真正有经验的人,至少应该比预计飞机抵达的时间晚来半小时接机,才算合适。
但可惜的是,这些事儿洪衍武却是不曾想到的。
而且更为可恶的是,他跟杨卫帆居然还耍鸡贼,故意把接机时间提前说了半个小时。
再加上杨卫帆为人又很局气,生怕来得晚了,自己还主动提前了半小时。
结果这下可就差到姥姥家去了。
实际上,杨卫帆足足等了有两个多小时,都快凌晨两点了,他们几个才真正见着面。
想想看,生怕错过去,杨卫帆连夜宵都没敢去吃。如今不但肚子里饿得咕咕叫,还又困又累,仅靠抽烟硬熬着,那脸色能好的了嘛。
就他那打着哈欠的萎靡样儿,和洪衍武、陈力泉吃饱喝足的状态一比。
好嘛,看上去倒像他是经过长途奔波的旅客似的。
所以这一见面,再一闻见洪衍武身上的茅台味儿,那杨卫帆就更觉得自己这趟跑得窝心了,态度也必然是横眉冷对。
不过事儿也得两说着,洪衍武身上既有招人恨的地儿,他也有招人爱的地儿。
这不,没等杨卫帆抱怨,这小子就先诚惶诚恐的自责了一番。
不但说自己糊涂,连带共和国航空系统,从上至下都骂了一遍饭桶。
跟着又声情并茂地对杨卫帆大力恭维起来。
什么似专诸,赛孟尝,义薄云天的杨六郎,够哥们,够意思,大恩大德咱永不忘。
就跟唱歌似的,好一通夸啊。
最后又双手奉上了单独备好的整整一提包礼物。
外烟、磁带、香水、洋酒、计算器、电子表、各色土特产,几乎什么都有了。
特别是还专门给他带回来一个“IMCO”打火机。
那标志性的弹药筒造型和防风防尘百发百中的性能,远比“Zippo”更能彰显军人的特性,要不怎么会有“打火机中的AK47”之称呢?
这一下就让杨卫帆爱不释手了。
面对这些知情达意的表示,他又哪好意思跟洪衍武再计较呢?
这样,被搓弄得根本发不了火,杨卫帆也只能把此事轻轻揭过了。
只是有一件事他可没想到,一个疏忽不察,最后竟然又被洪衍武坑了一把。
敢情这提包里还有两盒裸体扑克和两本黄色画报呢,洪衍武也没说。
结果杨卫帆送过洪衍武和陈力泉之后,自己回家上床睡觉,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他就被清早起床,翻看过这些东西的周曼娜给叫醒了。
当年的人对思想的警惕性特别高,多少还有点精神洁癖。
所以在周曼娜看来,这下流的扑克和画报,无异于杨卫帆动了乱搞男女关系的心思,代表着危及婚姻的风险。
她为此又哭又闹。无论杨卫帆怎么解释,也不信他一点不知情。
就这样,杨卫帆足足哄了老婆一天才算过关。
因为没睡好,头也疼了一天。
更可气的是,虽然后来他打电话把洪衍武臭骂了一顿,但电话里,洪衍武根本漫不在乎,反倒笑他镇不住媳妇。
说他真不像个老爷们,把明明对夫妻生活有益的事儿给办成这样了,忒二了。
这自然就更让他搓火了。颇有为自己误交损友追悔莫及之感。
于是一赌气,生出了过年前都不愿意再搭理洪衍武的念头来。
他下定决心,无论这小子再提出任何合理和不合理的要求,一概统统拒绝。
只可惜这决心白瞎了,真没坚持多久。
因为没几天,洪衍武就又给他家里打了电话,招呼他和周曼娜去挑港式服装和皮鞋。
这个电话是周曼娜先接的。
一听说有滑雪衫、蝙蝠衫、牛仔裤,还随便拿随便选,她一脸兴奋和期待,完全把洪衍武当成了好人。
至于那扑克牌和画报的事儿,却忘了个净光净。
跟着喜不自胜地把电话给了杨卫帆。
而为了不让媳妇扫兴,杨卫帆也只能放弃原则了。
挂上电话后,他忽然感到很悲观,他认为自己可能永远都抓不住洪衍武的小辫子了。
虽然每一次他都试图这样做,也很想成功一回。
但他发现,这孙子根本就是一只从油罐子里爬出来的壁虎。
不光在杨卫帆这儿,洪衍武和陈力泉带回来的东西,在各方各面都受到了强烈的欢迎。
不但家里人满意。亲戚和邻居们高兴,就连单位的同事们都乐坏了。
要说其实根本没费什么。
洪衍武除了给水清、蓝招娣和肖和平一人带了块电子表。送行政科长、庞师傅和苟师傅一人一个计算器。
也不过给其余的大食堂同事们,每人发了一盒“万宝路”和“良友”而已。
但这就获得了集体性的欢呼和拥护。
不夸张的说,当时散烟时,整个食堂都炸开锅了。
一声声“牛X”和“盖帽了”,简直吵闹得要把房顶掀开。
搁碰巧路过的,还以为大食堂内部闹政变了呢。
其实要说实话,外烟的味道其实并不怎么地,混合型的劲儿特大,远没有咱们本土的烤烟吸得舒服甘醇。
但就是一听外国烟的心理作用,让当时的人感觉特别地好,情绪随之而来。
当然,说起来算是一种崇洋媚外,可这种崇洋媚外却是很单纯的。
当年的人还想不了那么多,看不了那么深刻。
他们只知道国际友好就是友好,仅仅是乐颠颠的为第一次尝试异域风情的新鲜感而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