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盗有盗伙

镶黄旗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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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有了尤三和大个儿两个护驾的保镖,寸头即使“捅炸了”(黑话,指被事主发现)也不会再挨打了,甚至他们仨人还有能力偶尔“洗”一下落单的小佛爷,仨人的日子是越过越美。

    不过通过寸头,尤三也多少了解了些江湖上的道道儿。他清楚,像他们这样的小团伙,只不过是个“野盘儿”(黑话,指无靠山无地盘的小团伙)。他们要面临的危险,除了警察和工人民兵这样的天敌,还有来自于京城里各据一方的玩主们。京城所有能来钱的公交线和地盘都被这些人瓜分占据了。无论他们在哪儿“抓分”,也都是别人的地面儿。

    尤三并没有为吃香喝辣的好日子犯晕,为了不犯在这些真正煞神的手里,他带着寸头和大个儿尽量扩大活动范围,哪儿人多就去哪儿,而且尽量不在一个地儿常干。他们尤其注意躲着油肥肉厚的热门地点,也尽量不在公交车上下手。即使偶尔为之,他们也只在绝对确定安全的时候,才会抽不冷子来一嘴。

    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终于有一次,他们出了事儿。

    那天,他们挂上个来京出差的外地干部,也赶上点儿背,寸头追了一路都没得手。可就在尤三打手势放弃的时候,寸头偏偏又从半拉开的皮包内发现了整整一沓“大团结”。

    仨人一合计,结果谁也舍不得放手,都动了贪念。为了这笔钱,他们楞一路跟到了永定门火车站。所幸在干部检票进站的最后一刻,寸头终于成功下货。

    一得手尤三他们立刻就撤,却没想到回身却发现,七个面带煞气的汉子已经堵住了他们的后路。这些人里,为首的就是程爷。

    不甘心的反抗导致大个儿和寸头被彻底撂平,而尤三也伤得不轻。他不仅被拍了一个满脸花,大腿上还多了一把刀。听程爷说,接着还要在他们身上玩三刀六洞,尤三这下才知道什么叫心黑手狠。

    为了保命,尤三赶紧按照寸头说过的江湖规矩做。不仅忍着痛主动下跪,还用双手把盗窃所得在头顶高高举起。

    程爷也是觉得尤三挣蹦那几下有模有样,待问清楚他们仨是没主儿的“野盘儿”,为了扩充实力,就顺势决定把尤三几个收了。

    也是按照规矩,程爷首先一把拔出了尤三右腿上的刀,接着又从尤三献上的钱里拿出了一百块钱,并把钱折着包在血淋淋的刀刃上。最后,程爷连钱带刀一起扔在了地上。而当尤三捡起刀和钱的一刻起,他们几个从此就都成了程爷的人。

    等尤三养好伤后,没多久,他就赶上了程爷与天桥小和平、四块玉黑子的先后两次“硬碴锛儿”(黑话,指和强硬对手的冲突)。

    这两次可都是几十个人的群架。尤三还真没丢人,不仅在与小和平的战局中猛冲猛打,充当了打头炮的急先锋。而且第二场架的乱战中,他意外遭遇黑子,不仅没慌,反趁其不备用武术套路里的一招“二起脚”,一脚踹翻了黑子面门。

    程爷还从没见过有谁用脚丫子扇人大嘴巴子的,对尤三这一招尤为欣赏,此后就把尤三视作得力亲信带在了身边。

    尤三借着程爷的势,也真没少狐假虎威的招摇。短短俩月,他不仅和一些南城知名的玩主都混了个脸熟,而且在附近的玩儿闹中居然已经小有名气。等他跟着程爷又学了些江湖规矩后,他更觉着了不得了,从心里已经把他自己当成了个正儿八经的人物。

    再后来,程爷手下的小印子犯了规矩,被扫地出门。尤三不仅被提拔成了小头目,程爷还把大个儿和寸头拨给他做手下。从此,尤三就顶替了小印子,成为了在永定门火车站“啃地皮”(黑话,指坐地扒窃路过的行人)的又一支人马。

    这其实也反映了玩主圈儿里的价值标准,能打的永远比会偷的容易出头。

    这时的尤三,除了还忌惮点官面儿上的事儿,其他的他已经不用怕了。但他随后却又发现了拓展事业的一大关键劣势——人手太少。

    永定门火车站尽管人多钱多,可再多的钱也得要人去偷。尤三的小团伙归了包堆儿一共就仨人,还只能靠着寸头一人下货,这就等于白白看着眼前的银子哗哗的流走,所以团伙补充人手的事儿迫在眉睫。

    通常来讲,玩主想要增加自己麾下的佛爷一般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用刀子去跟外人争,另一种则要靠手下的佛爷收徒弟。

    尤三的根基还太浅,别说去招惹周边的玩主,他就连程爷手下的其他头目也大大不如。所以,他也就只有把增添人手的任务交给了寸头。

    在贼行里,物色徒弟不叫收徒弟,而叫做“传子孙”。别的行当都是徒弟寻师傅,贼行则相反,不仅全是师傅找徒弟,而且他们最感兴趣的还是穷人家十几岁的小孩。

    原因很简单,谁家也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当贼,而贫困家庭由于常年得不到温饱,家长也没有什么精力和时间教育孩子,所以一般穷人家的小孩既容易被物质诱惑,又多处于放任自流的状态,正好给了窃贼引诱其下水的可乘之机。

    贼师傅“传子孙”的过程一般是这样的。贼师傅一旦看好了传艺对象后,就装成善眉笑颜慢慢接近。等到与孩子混熟之后,会经常带他下饭馆、看电影、去公园。穷人家的孩子哪儿这样吃喝玩乐过?肯定美得屁颠儿屁颠儿的,对贼师傅也自然会百依百顺,慢慢的就会完全听从依赖。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贼师傅会突然停止带孩子吃喝玩乐。头段时间泡在蜜罐里,一下子被掐了甜头,小孩肯定十分不适应,当然就会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再带我去玩呢?”贼师傅就会说:“又想去了?你想不想天天下馆子逛园子?”小孩肯定会点头赞同,贼师傅就会趁机说:“可下馆子逛园子得花钱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叔叔传你一门手艺,靠这门手艺你就能自己挣钱了,你愿意学吗?”孩子当然会同意,这样贼师傅就把小孩拉下了水,有了学艺的“子孙”。

    贼行“传子孙”的这套办法是从旧社会沿袭下来的,一向如此,大同小异。别说别人,就连寸头当初也是为俩鸡腿就糊里糊涂拜了贼师傅。就这样,寸头照方抓药,很快物色了三个每天旷课游荡的小子,也没花多少钱,好吃好喝几顿酒菜就把这他们拉下了水。而这仨人,就是小油头、三角眼和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