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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铛。”月华无奈:“你好像只有这一招。”
铃铛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那,铃铛自己都说这么做的啊,既然心里很烦,那不去想不就行了?”
月华苦苦地笑了一下:“可是不想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事情的症结依然存在,逃避有什么用?”
“那倒也是哈……”铃铛苦恼地揉了揉头发,“那,铃铛也没有办法了。”她抬起头:“小姐您自求多福吧。”
月华哭笑不得地点点她的额头:“傻妞。”
抬眼时瞥见不远处柳轻烟正撒着腿脚往这边跑来,不由勾唇笑了笑。
“月华姐姐,”柳轻烟停步在月华跟前,举目朝府门方向看了看:“言川哥哥走了?”
“走了。”月华看向她:“怎么,舍不得?”
“我舍不得月华姐姐你就会把他拉回来吗?”柳轻烟瘪嘴无奈地望着她:“月华姐姐就是心机深沉,什么时候都想着试探我一番。”
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柳轻烟对于许言川是否真的断情,却不想她话说的这样光明磊落,月华顿时觉得自己心思过于污浊,幡然有些自惭形秽之感。
“其实啊,言川哥哥那样的人,我当然是忘不了的。”柳轻烟说着又叹了口气:“可是他对月华姐姐当真情深义重,即便我知道月华姐姐不会接受他,也还是不愿意去追逐。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强求又有什么用呢?”
月华看了柳轻烟半晌,对于这个心思剔透的小姑娘由衷地生出几许敬佩之情。
她把情义和现实分得很开,她那样毫无保留地喜欢过一个人,却又无比清楚地明白着,那个男人不是她的良人。
月华忍不住想,若是前世时她也有柳轻烟如今的这番觉悟,那是不是后来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爱而不得不如不爱,”月华颔首赞同道:“你说的很对。”
柳轻烟问:“月华姐姐,你确定你不是在担心我会抢你的夫君?”
“没有那回事。”月华径自抬头往回走,“我和许言川绝无可能,我记得我应该和你说过的。”
“唔,那月华姐姐你就是心里还忘不了言川哥哥了。”柳轻烟跟在她身后,对着月华清只的背影说道:“心里喜欢着他,有碍于某些原因不能和他在一起,月华姐姐你忘不掉他,理智又不允许你和他相爱。”
月华的脚步猛地顿住。
柳轻烟乐了一下,向前两步面对月华,翘着嘴角讨夸:“月华姐姐,我说对了是不是?”
月华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若是从前,她还可以自欺欺人说她对许言川早已无情,可是今天,就在她身后抱住那个曾经害死她家人的男人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她再也不可能继续骗自己了。
她分明恨他,可是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去爱他,脑子一直在警醒自己不能靠近许言川这个人并且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为前世含冤而死的父兄报仇,可是心里却还算是默默地爱着她。
月华在内心无数次唾弃自己,如何能这样玷污柴玉泽对她的深情厚谊,又如何能在经历了那样血腥的深仇大恨之后,依然不改当初地念着许言川?
世间深情厚谊,之所以称之为深情厚谊,不外乎心里不能忘记的那一点沧海桑田也不能抛却的印记。
月华控制不了一句千疮百孔的心,也忘记不了自己重来一世的使命。
月华眼眸微垂,神色间若有似无携着几分落寞,单单是远远看着,就叫人心疼不已。柳轻烟呆呆看了她半晌,最后无奈地走上前扶住她的肩膀:“哎呀月华姐姐,不至于吧?”
见月华又是无言,她忽然皱起眉头问:“你真的那么喜欢言川哥哥啊?”
“其实,像言川哥哥那么优秀的人呢,你喜欢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个是谁也控制不了的。”她晃了晃月华瘦削的肩膀:“就算你喜欢他,你们两个也有婚约在呢,你们的家人也都不是不能接受对方,有什么事情是值得月华姐姐你这样烦恼的?”
“不是他们的问题。”月华语气低落地道:“是我自己。”
“你自己?”柳轻烟更加迷惑,本想再细细问她一番,却见原本被自己揽在身前的人已经挣脱了自己的控制,神色呆滞地往前行去了。
“轻烟公主,小姐现在已经很不好受了,您就不要再问她了。”铃铛见自家小姐这般模样更是一点都不敢放松,皱着眉头对着柳轻烟撂下句话就连忙迈着小步子跟了上去。
柳轻烟点着下巴无奈地望着二人身影走远,眼神更加疑惑。
到底是什么事情,连一向聪慧的月华姐姐都解决不了呢?
…………………………
崇州。
公堂之下,一素色衣衫的女子正泪眼朦胧地跪倒在地上,“大人,柳长华虽为皇子,但皇子犯法应与庶民同罪,他当年曾经许民女下婚书,还曾经许诺过会娶我为妻,最后却碍于身份之别和性命之忧而派人暗下杀手,实是世间穷凶极恶之辈,即便是陛下龙子的身份也难销其滔天恶行啊大人!”女子在地上重重地叩首:“民女在此恳请大人,定要依法治其大罪。以正国法!”
她坐直身子,额头上已经布满鲜血,额上血水和眼泪混合在一起,不知不觉淌了满脸,但却没有人能说她丑陋。
她生得一副艳极盛极的脸。
她的眼睛很大,嘴角总是若有似无的上挑,好像天生便协了些笑意,她的皮肤白皙,鲜红的鲜血躺在上面非但不会让人觉得作呕,反而越发显得面色苍白、楚楚可怜。
崇州知州沈青云目光沉沉地看着下面的女子,嘴唇紧抿在一起,许久都没有说话。
按说皇子暗杀民女可以算得上的滔天的答案,此事不应该由他一地方长官审理,但是偏偏暗自递到了府衙,上面一连数日都没有消息,直到今日眼前的这名女子再次被提审,公堂之外尽是百姓小吏,却依然没有一位大员被下派主持。
他深知此事事关皇子,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危及官位更甚至殃及全家,可是偏偏直至此刻,他也还是认为自己应该秉公办理。
这名女子说的不错,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四皇子身为皇子,却玩弄女子感情,与其珠胎暗结剩下子嗣之后派人暗杀,眼下昔时证据确凿,此刻无论是国法还是人情,都不允许他徇私枉法。
沈青云深吸一口气,侧目看向坐在身侧的柳长华:“四皇子,你可有话说?”
柳长华面色难看,眼神沉沉地落在陈盼儿身上:“此事诸多疑点,本皇子从不曾见过她。”
他话一出口,堂下就传来数声嗤笑。
有百姓嘲讽地望着坐在沈青云身旁的柳长华讥道:“四皇子的贴身玉佩都在那儿摆着呢,还能有什么疑点,不过是仗着自己是皇子的身份贪生怕死罢了。“
“别乱说话,谁让人家是皇上的儿子,杀了人不用判死罪,抛妻弃子还一点愧疚的意思都没有。”
般般言语顺着周遭稀薄的空气落到柳长华的耳中,后者脸色不禁更难看了几分。
“肃静!”沈青云看向桌上的玉佩,那时四皇子当年暗杀陈盼儿和其腹中孩儿最直接的证据。他将玉佩拿起,举到柳长华面前:“四皇子殿下,此块玉佩是陛下昔年赠给诸位皇子的信物,微臣已经派人验过,此物绝无造假,四皇子对此可有疑问?”
柳长华阴鸷着目光,却奈何玉佩的确是真,刺杀陈盼儿时他也的确在当场,此事绝无虚假,便只能点头:“玉佩的确是真的。”
沈青云又道:“微臣派人询问案发当地的村民,城郊百里外的确有一户农户城郊在郊外救下一名女子,经过指认,那名女子确实是陈盼儿无疑。”他又问向柳长华:“四皇子可有话说?”
柳长华也无话可说,只得摇头:“无甚好说。”
沈青云又问:“那四皇子是否承认当年暗杀陈盼儿及其腹中孩儿的罪行?”
柳长华不好回答,“此事是真是假,不能交由沈大人一人审理,此案的确还有诸多疑点,本皇子身为父皇钦派的钦差大臣,可以拒绝回答沈大人接下来的问题。”
柳长华虽然身带罪行,但也确实是皇子,更是陛下钦派道崇州的钦差大臣,沈青云否认不了柳长华的身份,也无法拒绝柳长华合乎律法的要求,闻言只得点头。
“四皇子的身份的确特殊,按礼按法,此案是不能交由微臣一人审理。”沈青云想了想,还是大声对着堂下众人道:“此案涉及皇子,不在臣下所辖范围之内,本官会递折子到晋安,问过陛下决议后再行处理。”
惊堂木重重落到桌上,沈青云神色肃穆:“退堂!”
堂下百姓又是一阵怨声载道,却都碍于昔日沈青云的权威而无人出言反对。
陈盼儿颓然地坐在堂下,眼神执拗地望着上首的沈青云:“大人,难道罪恶滔天之人,就真的不能受到他应该有的惩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