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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毒面具构造其实很简单,橡胶制的面具,后面再加一些弹皮条子,就能稳稳的箍在脑袋上了。但这个面具,不是为了扮什么戏角,所以箍得很紧。甚至我脑袋上的伤口,都被箍了疼。
戴上之后,扑鼻而来的是浓重的橡胶味儿,这东西算是部队里的制式装备,没什么个人型号可以选,但我脑袋还算正常,不像旗娃那样大。所以戴上之后,稍微调试了一下,就没什么明显的不适感。
一呼一吸被限制在了面具内,眼睛的镜片有些花,我在镜片上揉刮了一下,视线清晰后,就调整好呼吸,拧上了滤毒罐。
滤毒罐子倒也没传来什么异常的味道,但总归还是有。嘴巴罩在里边儿,基本就无法交流了,隔挡着镜片的视野中,我看到王军英做了个手势,然后顶着一头怪异的样貌,打头走进了室内。
光束之中,我首先看到的,是一列整整有序的仪器。接着,我补进来的光束,将整个室内的情况弥补了清,放眼一看,这里头也并不是有多么古怪,似乎,这里像是以前我小时候游散过的那种工厂车间。
整个室内的空间很宽,虽然在外面看,建筑是一个古怪的圆坨形,但室内的空间,应该是四四方方的。四四方方的空间里,就整齐的摆放着一列又一列的仪器。走近一看,仪器上都落满了灰。仪器上那些花花绿绿的按钮,仅在白白光束下,显露着并不鲜艳的色彩。室内空间三五米见高,面积不好估计,但应该不小。
抬头一看,头顶上电路连连,挂满了灯泡灯罩。
除去成列的铁箱子仪器之外,更有一些不知名的大型机器,堆列在墙边。机器大多都生了锈,有的上边儿还覆盖着黑坨坨的凝固机油。我想,若不是戴了个防毒面具,这味道应该有些难闻。
大片的不知名机器里,更有数量众多的钢板,平立而堆。这样一看,我也不免骂了几句,这些都是多好的工业材料啊,就算是拿来搭房子,也绰绰有余了。放在这下面,除了堆灰积尘之外,就再无用处。
实际上,别看一列列的仪器摆放有序,但室内的整体情况,却是一团糟。窄小的视野隔挡着朦胧的镜片,就更加乱遭,更加古怪了。脚下混乱着不计其数的电缆钢缆,更还有一些钢管脚手架,胡乱堆放。乱糟糟的摆放,让整个空间看起来很压抑,因为这个建筑,是没有窗的,仅是在顶部开了几口大口,用于通风。
而那些大口,好像是镶着铁器、经过处理了的。看起来,那些口子好像还可以关闭。我不免胡想,难道这些苏联人,忘不了家乡的悠闲,还在建筑上开了一扇天窗?
当然,之前那根由铁塔垂下的“定海神针”,也从顶部的水泥大口子,直穿而下。眼前的一切,虽然与黄班长的描述有出入,但差别不大。
走近那根铁柱一般的“定海神针”,这的确是一个大得可怕的装置。五六个人能不能合抱而起,都还是个问题。铁皮上镶着一些奇怪的按钮,不知作何用处。伸手一敲,感觉非常厚,不知道里面是实心,还是空心。
但是,那上边儿有一个类似于门闸的装置,在圆柱形上切除一个截面。伸手一掰,无论怎么都掰不动,我猜测,这应该是一个电梯一类的装置。这在黄班长的描述中,倒是从未提及过,仅是说明有这个东西而已。
这根大柱子旁边儿,也还有几根细不过臂膀的铁杆子。旗娃握着杆子,使劲儿摇了摇,依然是纹丝不动。
低头一看,脚下的水泥地上,在这些柱形器材外沿,开出了一个方圆的口子。就像那个故事里说的一样,这些柱形器材一通到底,不知通向何处。
邓鸿超对这个大铁柱子不感兴趣,他独自走到室内边缘,打开了手电筒,对我们晃了晃。
比起考察队,我们的目的更加明确,惊叹之余,得首先完成任务才是。邓鸿超贴沿着墙壁,找到了一道阶梯。楼梯是水泥浇灌的,很厚实,很宽阔。在他的带领下,我们顺着楼梯踩下,果不其然,这下边儿另有空间。
跨下楼梯,解放鞋的鞋底,踏上了更为厚硬的物体——钢板。同时,脚底也感觉到一阵黏黏的触感。那好像是长年累月堆积下来的机油,在钢板上凝成了块。放眼一看,建筑底下的空间,是一个相当奇怪的空间构造。和建立楼房一样,只不过苏联人倒了过来,楼往低处修,咱们之前踩的底,现在到了头顶。
比起上层的空间,这里要小了许多,大概就是一个直径十来米,高度四五米的圆柱形空间。四周的岩体,被凿出了平滑圆润,之前那段宽阔的水泥阶梯,就如石龛里的雕塑作品,硬生生的从圆润的石壁里凿空而出。
一幕幕真切的画面,让我的脑袋游离神往,当年的考察队,如今的侦察兵,时空似乎在这个时候重合了。回忆之余,也不断的感叹。感叹这些苏联人的能耐,感叹黄班长未能一道亲睹真容。念想无数次的地方,真正踩在脚下后,又是另一种感觉。但是,我忽然又想到,随行的三个人中,有问题的那一个,还没找出来。如果现在分散注意力,正是他掏枪偷袭的大好时机。
想到这,我便退回几步,直到能看到三个人所有的动态。三个人虽然都戴着面具,分不清样貌,但还是可以从体态来辨认。注意力收回了大半,我一边观察着他们,一边打量着这奇异的工程体。
就像故事里说的那样,这下面的空间,其实是一层层钢板搭建的“平台”。
如今细看,确实不假。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很省事的构造。几步一走,我就看清楚了它的原理。钢板不是整个一大块的,因为这么大的整块钢板,不说加工难度,也根本无法运到下面来。
圆润的岩壁上,密密麻麻的披挂着数不清的电缆,就像是丛林里的藤蔓。
平台上的钢板,是一块块平凑起来的,钢板下面,是一些类似于脚手架的粗大钢管。我看到,那些钢管深深嵌入了空间边缘的岩体内部,如此往复,好多根钢管拼接,便在悬空的地下空间里,编制成了一张“铁网”。
有了网,一块块钢板,也就能顺利平展的搭在上面,组成平台了。但是,整个原理应该不只那么简单,这之中还吊出来不少钢缆,岩边也镶有很多不知用途的铁器。但由于我专业所限,只能用我的理解,以简单易懂的方式,向大家阐释一遍。
平台的钢板之间留出了空隙,使得那堆柱形仪器,能够由上穿下。平台上乱堆着一些不知用途的铁疙瘩,周围的石岩上,也涂写着白色的俄语字母。总得来说,这里很凌乱,乱堆的机器似乎被踢了翻,胡乱摆放,吊上吊下的钢缆与电缆,如同蜘蛛网一样,干扰视觉。
而罩着面具的鼻子,竟然闻到了微弱的机油味儿。钢板上的油垢薄灰中,隐约还能看到几十年前的脚印。
到了这里之后,几个人行动都很小心,都没怎么说话,只是用动作在交流。也许是那个故事带来的敬畏,也许是这些闲置的人用机器,总之,这里头的气氛很阴森,很诡异。白光条条,耳边尽是我们踩踏的声响。
那种感觉,很难说。之前在石岩世界里乱闯,并没有这种感觉。人造的东西出现,感觉就变了味儿。就像是我们闯入的,并不是什么工程体,而是一个巨大的坟墓。
邓鸿超没有多作停留,他领着我们,继而向下。我别过了旗娃的搀扶,咬牙忍痛,留在队伍最尾,掏出了手枪,时刻留意他们的举动。
平台向下的阶梯,不再是刚才那种阔绰的水泥浇灌,而只是一条钢管脚手架搭成的简易楼梯。领头的邓鸿超,也没在这里停留,而是继续寻找阶梯,往下而行。似乎说来,这小子的目的很明确,我不禁猜想,难道他未卜先知,知道自己要找的东西,在什么地方?
当然不可能,按道理来说,重要的东西,肯定不会那么轻易拿到。我是说,苏联人不会就放在唾手可得的地方,至少也要隔上几层,让咱们费点儿脚力吧。可是,既然东西重要,苏联人为什么不带着走呢?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就在这阴森无比的地下工程体内,持续向下。
后面的钢板平台,其实也跟第一层没什么差别。只是那一垂而下的柱形仪器,时而斜拉出几根钢缆,打嵌进石壁里。当然,当时那情况,我的心思没有放在那些钢板身上。必须时刻盯察三个人的动静,以免那个有问题的人,突然转身朝我开枪。
相比来说,对战友背叛的恐惧,要胜于对这个工程的好奇。
王军英,这个嫌疑最大的家伙,还是没人么奇怪的举动。怪丑的防毒面具下,是冷冷的一双眼,不知道心理在惦记着啥。不过,他那双手,始终还是没有伸向枪把子。
邓鸿超,他一路领着头,对平台上的事物一概不看,而是在钢缆与铁器交错中,直直找路,不停往下。只属于知识分子的执着,这时候附上了他的身体。
至于旗娃,这个话多的小子,进入工程体后,盖上了面具后,就闭紧了嘴巴,句话不讲,只是好奇的晃着面具,左看右看。
一层又一层,一层又一层,这个巨大的圆洞,这些堆建的钢板平台,迟迟不见底。我似乎感受到了当年考察队的疑惑,心中也不免诞生出了相同的疑惑:这些疯狂的苏联人,究竟往下挖了多少尺?
但走到第七层的时候,钢板平台上的铁疙瘩上,出现了不一样的东西。在白晃晃的灯光下,那钢板平台上,竟然出现了一支步枪。步枪的样式,我一样就认了出来,那,应该是国产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
王军英做了一个停的手势,然后蹲下身,捡起了那把睡在地面的步枪。步枪似乎与地面敷渍的机油黏为了半体,王军英掌着步枪护木,稳了稳力才拿了起来。步枪本身不是什么怪事,但是,我忽然想到,当时李科长向咱们展示的照片中,照片里的工兵,分明就是背的一支五六半。
工兵也是兵,枪不离手是每个兵的准则。不到十分紧急的情况,没有哪个兵会丢掉赖以生存的武器。那面前这支步枪,难道是当年的工兵丢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