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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军英盯着手里的毛发,没理会刘思革。
“我也是随便猜的,要不,邓大学生懂得多,拿去让他看看?”我看向邓鸿超,提议道。
邓鸿超听到我在提他,便扭头看了过来。
王军英点头,便把手中的毛发递给了邓鸿超。
“这我可不在行……”邓鸿超仍还是接下了那撮毛发,然后低头仔细看着。
一会儿,邓鸿超下出了结论:“嗯,我同意建国哥的想法,应该是猴子的毛发。你们看,这看起来和头发差不多,可颜色又是红的,肯定不会是头发。不过我从没研究过这些,只能靠猜。”
黄班长这时从洞口的甬道里走了下来,他看着我们围着一团,心生好奇,便指向邓鸿超攥着毛发的双手,道:“在说啥呢?”
“我们在研究这洞里,究竟是住了什么动物。”邓鸿超放下手,抬头望了黄班长一眼。
黄班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他显然对这个话题不关心,他扫视着大伙儿说:“管他是狼还是豹,这个山洞的进口,必须要时刻有人守着才行。待会儿我们就挨着轮岗,睡觉的时候也执行。”
“嗯。”我答了一句,说着啜了最后一口烟。但烟头不能乱扔,我便上前几步,将它丢进了火焰扑腾的火堆里。
黄班长低头盯着跳耀的火光,咬舌舔唇。他扭头看了一眼洞口的方向,然后又说:“这火光,晚上会不会太显眼呀?这样吧,你们先休息一会儿,然后吴建国,你带上张旗正,去折点叶子回来,就那种大片点儿的芭蕉叶,折回来卡在洞口,看能不能挡一挡。”
“王军英,”黄班长接着安排道,“你现在跟我一起,去山头上瞧瞧地形。剩下的刘思革和邓鸿超,你们就留在洞里警戒。”
“嗯。”王军英也将烟头丢进火堆里,转身就开始在包里面翻找雨衣。
芭蕉林在我们找到山洞之前,就遇到过一片,并且离这个洞不远。但外面的雨势听起来可不小,我便也翻出雨衣,挂上冲锋枪。折叶子这种小任务,就用不着再背一身的装备了。
“快去快回,外面的天快黑了,动作要赶快。”黄班长整理着雨衣,向我叮嘱了一句。说完,他就和王军英朝洞口走去。
旗娃这小子向我求情,说再让他休息五分钟。我想着折叶子也不是什么急事,就同意了。刘思革这时也抽完了最后一口烟,他对旗娃笑道:“这娃机灵,王排长走了,你就找着机会偷懒了!”
“谁偷懒了,”睡着的张旗正坐了起来,“我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
“我看啊,你这种病号儿才是最好的,任务不配给你,偷懒的时间一大把。”旗娃接着说道,“我这顶多算干活磨洋工,拉屎三点钟,但你这种病号儿,倒是可以拉一下午的钟也不见得有人催你嘞!”
刘思革盘坐在地,笑笑不讲话。
旗娃这话一讲,我倒是忽然想起了刘思革的谎言,想起了“山民事件”。看着手上缠着纱布的他,我这心里就气得慌。他这手上的伤,全他娘的是自己用刀子割的!难道说,刘思革放走山民的苦肉计,全都是为了让自己有借口偷懒?
别说,按他平日里的行事风格,倒还真有可能。
我站起身,接起旗娃的玩笑话,指桑骂槐般的对他道:“好了,你小子也别挺你的尸了,起来拿好枪,做事了!你要是不服气,也自己往手上划一刀啊!你划自己一刀,也是伤员了,我保证黄班长和王副班长都会好好照顾你,拉屎都给你送纸。”
此话一出,余光里的刘思革,果然抬头望了我一眼。而且,刚好是话头说到“往手上划一刀”那里。
我在心中暗喜,心想你编造的那些苦肉计,我吴建国现在可是清晓得明明白白,你别以为五个人都还蒙在鼓里!可心绪刚窃喜到这儿,我脑袋里灵光一闪,忽的一下蹦出一个主意来。
山洞里头就还剩四个人,现在黄班长和王军英都出去了,不正是制造出和刘思革独处的好机会吗?有了这个机会,我兴许就能问出刘思革放人的原因了。
“对了,老刘,你那手,现在好点了吗?”我迅速问刘思革。
刘思革抬头看我一眼,又低回头抚摸着手上的纱布,回答道:“就那样,毛病本身不大,口子不深,我看后天就要把这白布撕了,绕在手上紧得慌。”
“嗯,”我点着头,“那就好,我看这样吧,你现在跟我们一起去,折叶子的时候,你就站着帮忙掩护一下。”
刘思革犹豫了两秒,就站起身道:“好,我正有这个打算。”
嗯,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这样一来,我的计划就成型了:我准备趁着外出的这趟,当面向他捅出事情真相,接着再逼问原因。但旗娃这小子跟一块儿,又会多一双耳朵。但转念一想,问题倒也不大,他是王军英的兵,就算知道了,王军英给他做做工作也行。
“我操!”我刚准备套好雨衣,就听旗娃惊呼了一句,“这他妈都是些啥玩意儿?”
扭头一看,他不知什么时候将“大五叶”外套脱下,现在就一件背心挂在上半身。微弱、跳耀的火光,将背心胸膛部位的“优秀射手”四个字映得清清楚楚。这背心应该是部队发给他的嘉奖,没想到这小子还拿过优秀射手。
奇怪的是,这小子低头看胸,扭个不停,而双臂提在空中,僵硬不动,看样子像是背心上出了什么问题。我刚想问他在呜吼个啥时,果然看到他的背心上出了毛病。
“我他妈这是中子儿了吗?”说着张旗正又用手掀开了背心,露出肚皮,在上面摸个不停。
他之所以如此紧张,是因为他的“优秀射手”背心上面,渗出了三四个呈圆形的血斑。晃眼一看,就像是被子弹打中了。如他自己说的那样。
不对啊,这小子现在的骂声铿锵有力,行动生龙活虎,哪里像是中了子弹的样子?
我走过去,掀开背心仔细察看。旗娃的肚皮上除了明显的血斑,还有相当一片范围,汗血一片。这一打看我才放下心,因为一看就知道,那是蚂蝗的杰作。
可旗娃就不如我那样冷静了,他看到自己肚皮上的血污惨状,自然是吓得不轻,这东北小子不停的用我听不明白的话语骂着娘,急躁的双手在肚皮上的汗血混合区域抹来抹去。我急忙阻止了他,想帮他找到出血的源头——蚂蝗。
因为蚂蝗吸上来后,你不能硬拽,一般我们的处理方法就是用烟头烫。当然这玩意儿我们不是第一次见了,在边境训练的的时候,绑腿打不紧的话,脚踝骨上就经常会钻进来几条,脖子上,有时候也会挂上来一根。
但钻到肚皮上来,我们还都是第一次见,所以旗娃才慌了神。他把“优秀射手”背心脱了下来,咬牙切齿道:“建国哥,快!快!快!你快给我把它烫下来,老子非得把它捏下来,捏碎了,再烤来吃了!”
“捏碎了你还怎么吃?”我让他转动着身子,想找到蚂蝗的位置。
但是人转了一圈,就见着肚皮上的血迹,没找到那滑溜溜、让人犯恶心的蚂蝗。估计是钻到肚子里后,给压碎了。
“看看腿上呢,我今天就挑出来好几只。”邓鸿超推推眼镜,赶紧建议道。
不用说,没找到源头,旗娃肯定是不会罢休的,他扔掉了“优秀射手”背心,然后拆绑腿、松开裤腰带,全身几乎赤裸之后,他终于在小腿上找到了罪魁祸首。我划了一支火柴,将那条吸血吸得胀鼓鼓的蚂蝗扯了下来。
“让你小子绑腿不打好,这次是肚皮,下次我看就钻裤裆里面去了。”我直接将那蠕动的恶心玩意儿丢进了火堆。
旗娃被我这不经意间的玩笑话吓得大惊失色,他立马又提开内裤的一角,低头看了又看,看了还觉得不够,这小子又跑到火光映不见的地方,伸手往里摸。
蚂蝗带来了小插曲结束之后,我就让张旗正迅速穿戴好,然后三人套好雨衣,端上冲锋枪,准备出洞。但是转念一想,我支走刘思革的话,就要留邓鸿超一个人在这里,是不是有点不妥?
邓大学生是任务的核心骨,要是他出事了,我们都得打道回府接受惩罚。可是,我又不想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整趟任务都在猜忌战友中度过,那太难受了。我虽然能压制住一时的冲动,可长久的拖下去,也不见得是好事。
我的意思是,这个机会很难得,就算我冷静的分析一遍厉害关系后,仍也觉得不容错过。
“哎,我没问题,放心吧,你们去就是了,能有什么问题。”邓鸿超抱着他的黑相机,倒显得不在乎。
他这样一说,我倒也就懒得去考虑了。但惦记着这洞穴是动物的窝,我便让他把手枪上好膛。出发的时候,李科长给他配了一把手枪。邓鸿超打过几次手枪,所以用枪自卫应该不成问题。
走出山洞,洞外的雨势果然很大,就连那些遮天蔽日、连成一片的树冠,也无法过滤掉密集的、豆大的雨点。雨点隔着雨衣的帽沿打在头上,像是有小石子在砸。
抹走打在额头上的一滴雨水,我看了刘思革一眼,就领着两人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