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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惟宁又被允许来律家串门了。
他高秘书盛情留下来用晚餐,晚餐之后,他又说要与我畅聊至通宵,于是,其他人都去睡了,我们还在大堂里续摊。
如今天冷,我们早已不在中庭玩耍,转移“战场”到室内。
大堂回廊处,沿着廊边缘有十六扇大玻璃移门。平时,它们都是被推到两旁,保持大堂视野通透。步入深秋之后,这些移门开始将屋子包了起来。既帮我们隔绝了室外的冷风,又不阻碍我们看庭院的风景。
我和苏惟宁盘腿分坐蒲团之上。俩人各起一听瓶酒,对撞豪饮。酒酣耳热处,不免要说起此时恰好不在场的律照川的坏话。
“姐姐,你知道吗,他对我说‘我允许你来我家玩了!’的他那样子啊,好像是古代皇帝在给臣子恩赏!太过分了!”苏惟宁一脸不满,向我告律照川的状。
“是很过分!”我点头表示赞同,“那这就是他的风格!他以为他是国王,我们都是他的子民……”
“国王!没错没错,我们上高中的话剧团,有个王子的角色,他很想演,结果团长没选他,把他给气歪了。他就说,他才不屑当什么王子呢,他是国王!”
“哈哈哈哈哈!”我们俩嚣张地笑了。
“你们干喝酒啊。”熟悉的声音在我们身后悠然而问。
原本气势很强的我们顿时都收敛了气焰,我们说得太起劲,全然没有注意我们话题里的的主人公早已在我们身后,默默听了我们很久……
律照川:“你们,想不想打边炉。”
苏惟宁立即双眼放光,连连点头:“好!”
“什么是打边炉?”这个词汇对我而言有点陌生。
律照川解释:“《广东通志》里写‘冬至围炉而吃曰打边炉’,人守在炉边,将食物边涮边吃,所以叫打边炉。天气冷的时候,大家围炉而坐,一人分一个小碗,从锅里捞东西吃。既能取暖又能解馋。”
“这打边炉和火锅有什么区别。”我不明白。
“中间没有桌子的区别吧。”苏惟宁说。
“要实现既能取暖又能解馋的功效,应是用火炉吧。如今都用电炉子了,哪里还有火炉。”
“我家什么没有?”律照川傲然昂头。
竟然,还真有。
律照川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只木盒。仔细看,也并非普通的木盒,掀开木盖,再撤去边框,发现它是个组合柜子,且别有洞天,盒子分成几个部分,每个空间都有准确的分工。最大空间摆着一只黑色的小火炉,旁边有三个小抽屉。分别放茶叶、茶具。
这分明是只用于室外喝茶的便携建水匣。
我惊异:“这是律先生的吧!”
“借用一下。”律照川无所谓地说。
在我还在吃惊时,律照川已在炉腹烧炭,在炉上坐一砂锅,锅内放水,等水开后将白切肉、豆腐、还有白菜、萝卜通通放入。
我们仨端着小碗围着小炉屏息以待。红炭宛若会呼吸,散发暖融的光华。不消片刻,锅中汤汁沸腾。“咕嘟、咕嘟”声如同天籁。豆腐吸饱了肉的鲜味,加了白菜和萝卜的汤汁很甜。用它们配冰凉的啤酒正好!
筷子起落间。律照川问:“现在,不说我坏话了?”
“我们从来没说过你坏话,我们说你潇洒帅气像个国王。”我立即说。
“我们无比地尊敬你!”苏惟宁也不甘落后。
律照川笑着摇头,一副早已看穿我们的神情。
玻璃移门挡住外面的冰冷,小火炉源源不断送给我们温暖。此时此刻,我感到了幸福。但是,这份幸福马上就要离我远去了。
因为——
“冬至马上要到了。”
我闭了闭眼,阻止自己无休无止地伤感下去。
“冬至怎么了?”律照川蓦然用黑亮的双眸凝视我。
他的目光这样深,我被他看得心有些慌,连忙岔开话题:“没什么,就是想起去年冬至我吃的是妈妈做的糯米圆子,煮熟后捞在一只大海碗里,碗里已经放了黑芝麻和白糖了,可以滚着芝麻粒吃,很香甜。不知道今年我爸妈还不会不会搓冬至圆,美国好买糯米粉不……”
“冬至吃什么圆子呀,应该吃饺子!”苏惟宁欢快的声音冲散我越来越低沉的音调,“姐姐,你不知道吧,川会做饺子,他做的海鲜饺超级鲜美,可惜他藏技!川,今年你露一手呗!”
律照川扭头,嫌弃道:“不做,太麻烦。”
我倒是学会了妈妈做的圆子的做法,不过,冬至那天,我应该不在这里了。因为,我打算冬至那天离开律家。
与爸爸禀明了我的意图,也取得了律先生的谅解,我向申请人民法院提出申请,法院撤销了对我的失踪宣告。我重新申请了身份证,正式恢复了以往身份。收到新身份当天。我前往各大银行申请银行卡挂失,并申请查询银行流水,由于我申请的时间超过了两年,银行需要先审核我的申请,待几日后再去领取。
既然决定做回路参商,那就要彻底。我决定回到路家那间老房子里住。
我和小羽通了电话,征求她的意见。
“当然可以,那里本来就是姐姐的家啊。姐姐真的要从律家搬出来吗?哪里那么好……啊,姐姐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谢谢你小羽。”
她再那头没再说话。
许尘得知我要搬出律家,他问我是在那一天,并说到时候来接我。我本是拒绝的,如今网上约车很方便,何况我东西也不多。
“你拒绝了我。连这点忙都不让我帮了?”
他都这么说了,我不敢再推脱。
冬至眨眼而至。我的东西不多,一只行李箱就足够装下我的衣物。画具则另外收在一个大纸箱中。
对了,如今,我还多了一只鹦鹉。
晴晴双眼泛红。看着她,我也变得非常不舍。我向她张开怀抱,她像个小孩一样扑入我怀里。
我轻轻拍她的脑袋:“你要继续画画,我会回来检查你的功课的。”
我已经和高秘书、罗姨都告过别了。高秘书一直背对着我,罗姨恋恋不舍拉了我的手好久。
就差律照川了。
我还没和他说,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牧雪州,你怎么回事?”
刚刚在想他,他就出现了。
“少爷。”晴晴立刻垂手站旁。
“我……我要离开了。”
“离开?去哪?”
“就,我回我自己家啊。”
律照川一顿,终于明白我在说什么,他冷声道:“谁允许你的。”
随着他的态度变冷,我分明觉察到晴晴身子一紧,她在害怕。我连忙请晴晴帮我去门外看看我的车来了没有。晴晴应答着“哦”飞速跑掉。
“牧雪州,你怎么回事!关于过去的事情,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你还在介意什么?”
“我已经和律先生说过了。律先生也同意了。”我文不对题。
“你是怪我之前对你态度不好?”律照川试图解释以前,“我一开始确实是误会了,我以为你真的是我爸爸的私……”
“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
我们两个完全是各说各话,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后来我认出你后,我……我的举动都是有原因的,你相信我……”
我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律照川的话。许尘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星星,可以出发了吗?”
“嗯。可以了……”我对许尘说。
收了电话,我向律照川伸出手,“再见。律照川。”我想和他握手道别。律照川垂着头没有看我,他沉默如一尊雕像,似乎连呼吸都没有。我悻悻收回手,抱着箱子准备越过他。
这时候,律照川一抬手,一把将我怀中纸箱掀翻在地,纸箱里装的是画材,七彩颜料罐子全部倾倒而出,有些滚落他方,有些翻砸在地,砸在地上的那些因瓶盖炸开,干净的木地上顿时抹上五色斑斓。我立刻收拾,将颜料罐子翻正收回纸箱,抽纸巾将地板上颜料擦去,将其他文件捡起来……
律照川先我一步将地上的牛皮信封抢到手中,他拧着眉看信封上写的字,然后直接抽出里头的文件,他粗略翻了几眼,扬着文件问我:“这是什么?”
“这是我向人民法院提出了撤销申请。之前我一直用的是爸爸给我申请的身份证,我的原户籍是失踪状态,这个是申请法院撤销宣告的。以后我就可以重新使用原来的户籍。”我如实相告。
“那,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是,许尘?”
头顶飘来冰冻一样平板的声调。
“是。”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律照川眼瞳一深,他薄唇的一角高高掀起,是一枚邪气四溢的冷笑:“你居然又和许尘混在一起!你别天真了,你以为你搬出去就能回到许尘身边?你可别忘了,他现在可是你妹夫!”
闻言,我感到一阵委屈,委屈之外是悲伤。
我没有辩驳。继续将我散落在地的东西收拾进纸箱。
律照川将我拽了起来。他掐着我的双臂,非常非常的用力,我被他掐得很疼。
“律照川,有话好好说,你先放手!”
“我不放!牧雪州,我告诉你,你休想飞。你胆敢在我面前张开翅膀,就不要怪我把你的翅膀给折断!”
我震惊地看着律照川。
他是怎么了。
完全像变了个人。
令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