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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脆弱的小腿骨在最后一级楼梯上响亮地折断,我就像一条断腿的羊,痛苦而哀伤地舔着自己的伤口。
宛如舅妈惊得张大嘴合不拢,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我的哀号。吓得一脸雪白的小梅姐毫不犹豫打通了!20急救,在救护车还没到门前之前,我已经被表舅宽大的胸怀和强有力的臂膀放倒在长沙发上。
我虚弱地微笑,彻骨的痛让我大汗淋漓,这是断骨的痛,比彻骨来得更彻底。我强壮的身体居然经受不起这一摔,我在心里哀叹着自己的脆弱来。
救护车直接把我送到医院,在检查、拍片、再检查后,进来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中医,围着我转了几圈,突然在我的骨折处一扯一揉一拍,我正痛得要一脚踢他出去,他含着一口冷水,噗地吐在我的腿上,一阵冰冷。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笑着拍拍我说:“好啦!小伙子,安心养几天,就会跟过去一样了。”
我惊疑地看着他,正要感谢,他已经飘然出去,仿佛是凭空下来的一位神仙。
小梅姐拍着胸口感谢着老天,煞白的脸上逐渐露出了红晕。从我上救护车起,她就一路陪在我身边,像机器人一样不知疲倦地推着我做着各种检查。
“刚才是何书记安排来的水师,最好的接骨师傅,祖传的手艺呢。”小梅姐帮我掖好被角,笑眯眯地说。
“水师”,在我们南方,其实就是接骨师傅的尊称。这些人给人接骨,就凭着一双手一口水几句口诀,接出来的骨头都能完好如初,神乎其神。这种技艺,到了今天,还是没人能解答出来其中的奥秘。
我的小腿骨只是骨折,这对于有着五十年经验的接骨水师来说,简直不算得是回事。一口冷水过后,我感觉骨折处传来丝丝凉气,似乎能听到骨头缝合的声音。
小梅姐忙活了一阵后,终于停下手来,在我侧身在我床边坐下,伸出手探了探我的额头,嘴里嘟哝着说:“还好,没发烧。”
我笑出声来,一个小小的骨折,跟发烧扯不上半毛钱关系。她也是一个大专生了,居然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我说:“小梅姐,你这担的什么心呢?还发烧,你怎么不说我还肺痨呢。”
她嘴一别,说:“肺你的头,肺痨是女人病,你一个大男人,还想着得个女人病,也不知道羞。”
我惊奇地问:“这肺痨还规定只有女人得的么?”
“当然。”她抿嘴一笑说:“男人和女人,都不一样的身体,当然有不一样的病。”说完觉得不对劲,伸手在自己嘴巴上轻轻拍了一下说:“我是乌鸦嘴,好好的,说什么病不病的,多不吉利。”
她起身去给我倒水,尽管她穿着厚厚的秋衣,还是掩饰不住她娇俏的身材。她背对着我,微微弯着腰,翘起的臀画着优美的弧,丰满而结实。
我住的是高干病房,这是我表舅安排的地方,能在这样的病房里治病,最低的级别也在副厅级。
这是一个套间,外面一间小小的会客厅,摆着几张柔软的沙发,我躺着的是一张能升高降低的可以随时移动的床,床头一个小柜,小柜上摆着一个漂亮的花瓶,里面插着几株漂亮的花。
屋子里温馨宁静,闻不到半丝的药味,甚至看不出半点医院的味道,就是来往的医生和护士,穿着也是与众不同的衣服。
一个断了腿的人,就是一个废人!我像是一条躺在沙滩上的鱼,孤独无助地看着雪白的屋顶。
想起自己来找表舅,怀着两个鬼胎来,却一个鬼胎也没露出来,我懊恼地捶了一下床,响声惊动了小梅姐,她紧张地过来,关切地问:“痛吗?”
我摇摇头,示意她把我的衣服拿过来,我要打电话。
捏着电话,脑子里蹦出来几个人,陈萌?黄微微?小姨?几个人的影子在我的脑海里急速地转动,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打给谁了。
小梅姐乖巧地站在一边提醒我说:“要不给何书记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吧?”
我摇摇头,表舅不会在意我的电话,我的一个小小的意外,在这个枪林弹雨里走过来的男人看来,连挂彩的说法都配不上,何况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要不,打给你女朋友?”小梅姐犹豫半响说:“现在最关心你的人,应该就是她了。这么大的事,告诉她比较好。”
我还是摇头。黄微微是个性格柔弱的姑娘,她一辈子没见过苦难,她不知道生活除了欢笑,还有泪水,更不知道世界上除了鲜花之外,还有更多的是荆棘。如果让她知道了,这个世界马上就会阴云密布,她会哭哭滴滴的没半点主张,反而会让人陡添担心。
“你究竟想打给谁呢?”小梅姐不满意地问我,嗔怪着说:“其实不告诉别人也好,这么点小伤,有我在这里伺候你就好了,告诉别人,还让别人担惊受怕的。”
她的话让我灵光一闪,在这些人里,唯有陈萌不会为我担惊受怕!何况,我还肩负着与之相关的责任。
我决定给陈萌打。
陈萌的声音慵懒而显得性感,似乎刚从梦里醒来,说话的声音像蚊子般细小:“是陈一凡吗?怎么晚了,你在哪?”
我说:“萌萌,我在医院里,我摔伤了腿。”
她那边停了一下,突然传来她的惊叫声“你在哪个医院?伤得重吗?”
我淡淡一笑说:“没大碍,骨折而已。”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来看你。”我听到话筒里传来掀被子的声音,穿衣服的声音,和她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传来她焦急的话声:“哪个医院?”
我知道如果这个时候不告诉她,凭着她当记者的敏锐和聪慧,她也会在几分钟之内找到我。何况,从她这一系列的行为里我知道,她是在关心我。
我的心里有些不安起来,我怕她来,又隐隐希望着她来。陈萌是个风风火火的姑娘,但在何家潇的这件事上,我能完全看到她内心深处的怯弱和柔软,她就像一个漂亮的玻璃瓶,外表美丽而坚强,只要轻轻一摔,就会浑身碎骨。
陈萌进来的时候带进来一股秋意,她没顾得上收拾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胸前,显得无比的妩媚和性感。
小梅姐乖巧地打着招呼,退到一边站着。陈萌也认识小梅姐,惊讶她的存在,拿眼直看我。
我虚弱地笑了一下,我估计在雪白的床单中,我的笑脸绝对像丑陋的土豆。
“你来干嘛?”我问,有些欣喜,又有些犹疑。
“你是怎么搞的?好端端的把腿摔断了,想干嘛?”陈萌显然火气很大,但我从她的话里听出了担心和忧虑。
“没什么,下楼梯的时候没注意。骨折而已。”我说,不去看她的脸。
“还而已呢。你要是摔成个瘸子,谁会嫁给你埃”她毫无半点心机地笑起来,掀开我的被子,要察看我的伤腿。
我大吃一惊,刚才接骨的时候我脱得就只剩下一条内裤,现在我就是一条裸露的鱼,怎么能暴露在炎炎的沙滩上呢?
我终于没能阻止她的动作,我的话还卡在喉咙里,她已经把被子掀开了,洁白的床单上,我的两条腿就像两截树桩一样,羞涩地想往床单下躲。
陈萌楞了一下,脸一下红了起来,背转身去,不敢看我。
站在一边的小梅姐抿嘴一笑,帮我盖好被子,招呼陈萌坐下说话。
“没事我就不坐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来看你。”她没回头,逃也似的出了门。
她的窘态让小梅姐得意地笑了起来,抿着嘴巴说:“这大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个轻重埃”
我没接话,陈萌来无影去无踪的情景还在我的脑海里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