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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鹰嘴村的青年突击队绝大多数是娘子军,突击队把村里小媳妇几乎都拉了上来,男人们开始不乐意,叽叽咕咕地说:“什么世道,女人还能干翻天?”
也就是这批女人。还真干出了翻天的事。
部队走之前,给赵德亮留下了几箱子炸药,千叮咛万嘱咐要注意安全。小姨父甚至还要赵德亮立了保证。也亏得赵德亮一番苦心,自从部队来了后,就一直像影子一样跟着我的小姨父,他其实早就有打算,瞄准了那一车子的炸药,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弄些。
正好小姨父接到部队命令要归营,工程还剩下三分之一没做完,看着半拉子的事闹心啊,赵德亮就趁机上来,说保证完成剩下的工程。如此这般之后,小姨父麻着胆子留了四箱子炸药。
朱士珍亲自来老鹰嘴动员,原因就是老鹰嘴是全线工程最难,工程量最大的地方。老鹰嘴通了,县城直达苏溪乡的路就畅通无阻了,纪委来时,何元就暗示过他,关书记现在很重视这条路的建设,但要重新起步,不能按着原来的计划进行。于是就有了他勒令停工的做法,等到各村都有人来乡里反映情况了,并且迫切要求开工建设的时候,他一个电话打到县里请示,得到的指示就是全面复工。此次复工有两大特色,一是所有参加劳动的人,必须发工钱,二是县公路局直接派技术员进驻指导。
县城到苏溪乡的公路,修得再好也是乡村公路,走不了多少车。县公路局的技术员全程看了一遍以后,只对老鹰嘴这一块地方表示了一下意见,说了个方案,就是改线,改从老鹰嘴山脚下走。老鹰嘴村的人坚决不答应这个方案,赵德亮差点就要跟技术员动手。技术员的方案其实就是直接把老鹰嘴的水田全部废了,这让一村之长的赵德亮无法接受。没有了这些水田,老鹰嘴村的人就得饿死!
修条路把口粮田废了,这个事实谁也不能接受。老鹰嘴村民还是要按照当初的路线走,从半山腰凿出一条路来。
技术员表示做不到,没有重型机械设备,要想打通剩余的路,比登天还难。
月白嫂轻蔑地看着技术员,说:“我就不信我们打不通。”
朱士珍拿不定主意,废了田,今后他们闹起来,谁也担不起责任,不废田,这条路又无法贯通。路通不了,他就没有向关书记表达感情的筹码,因此,他愁得嘴巴都干裂了。听到月白嫂的话,顿时精神一振,当即就表示乡里尽全力支援。
老鹰嘴的开工,表示着通路工程正常化,严格来说,老鹰嘴工程是苏溪乡通路工程的晴雨表。朱士珍在接到开工命令后,第一时间就赶来了老鹰嘴,他要在老鹰嘴打响二次开工后的第一炮。这一炮能否打响,也暗示着他的工作能力,能不能去掉头上的“代理”二字,此仗事关重大。
“既然朱乡长说了,我们老鹰嘴村就肯定要先上。何况,县团委组织的青年突击队,到现在还没正式做事。总不能辜负上级领导的期望呀。”月白嫂做过几年的村妇女主任,本身的文化也不低,说起话就显得有条理。
朱士珍笑眯眯地握着月白嫂的手,夸奖着她说:“好啊好,到底是组织培养的干部,觉悟性就是高。”
月白嫂抽出手说:“修路架桥,是积德的事。”
朱士珍就说要亲自送旗子过来,要把苏溪乡的这面旗帜插到最高峰。
接下来就是月白嫂去召集她的队员,当初踊跃报名的小媳妇大姑娘现在迟迟艾艾不肯表态了。月白嫂知道,当初她们都是冲着部队兵们报的名,现在兵走了,再参加突击队,也没什么意思了。
月白嫂就告诉她们说:“我们女人一直被男人们认为做不了大事,现在有这个机会,既可以赚钱,还可以像以前搞集体一样,大家姊妹们天天在一起,多好啊。”
有些女人就有些心动,一个人答应了,其他人也就跟着答应。虽然突击队成功开赴了工地,可缺少了原来的笑声。原来一些姑娘们想着参加突击队,天天跟大兵混在一起,说不定就吊到了一个老公。走出苏溪乡,其实是大多数苏溪乡女人的心愿啊
月白嫂在开工第一天又画了一个饼。说突击队是县团委组织的,县里会在突击队员中找些优秀队员,今后有机会参加县里组织的其他活动,更有可能招工提干。
这块饼画了后,月白嫂一个晚上没睡好。她知道,如果她们发现这块饼是画在风里,这些老娘们会把自己撕了。
钢钎锤子一齐上,男人们站得远远的观望。看自己的媳妇如何拢得起大锤,如何把男人们都望而生畏的老鹰嘴拿下。
赵德亮负责装药点火放炮,月白嫂趴在土坎后,看着自己的男人如兔子般蹿过来,觉得好笑,就带头唱起山歌,小媳妇大姑娘就疯了一样的唱,第一炮就炸飞了一块巨石。
第一炮一炸响,男人们就闭了嘴。这一炮,也炸开了老鹰嘴女人尘封了几百年的传统,男人们能干的活,女人照样也干。从此以后说话的腰杆子硬了许多。
女人们放炮炸山,我一听这事,觉得有点心惊胆战。女人们能干我知道,但女人们缺少男人危机关头的反应。
我就担心给月白嫂说了,她满不在乎地说:“不怕,点火的是老牯牛,他有经验。”
我说:“炸药这玩意,最好是请专业的人来干。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怕是后悔都来不及。”
月白嫂在我的嘴巴上轻轻拍了一下,说:“你这个乌鸦嘴!”
我就不好说了,总之觉得心里隐隐的有种不祥的预感。吃完饭,我告辞要回去,月白嫂把我拉到一边说:“不管你承不承认,反正你都是这个突击队的队长,你要回去我也不拦你,突击队的事,你要放在心上。”
我怅然地说:“月白嫂,我们不谈这事,好不?”
月白嫂眼一白,说:“不谈不行。当初要不是你,我才懒得搞什么突击队。现在人马齐了,你想撒手不管可不行。”
我苦笑着摇头。月白嫂啊,你不知道,乡政府小小的地方,现在狂风恶浪的,我就是想来当这个队长,估计朱士珍也不会同意啊。
我没把这些说出来,从凳子上拿起袋子准备走。
月白嫂看了一眼外面,没人,就压低声音说:“你真要走?”
我点头。
“你不去白鹭塘了?”她满脸的失落。
我说:“月白嫂,冲动是魔鬼。就好像现在突击队一样。”
月白嫂屁股一扭,恨恨地说:“不去就不去。你走吧。以后不想再看到你了。”
我安慰着她说:“赵村长是个很优秀的男人,我嘛,没啥意思的。”
月白嫂看我一眼,笑了,如释重负地笑了,说:“我也就是想尝尝吃国家粮的男人滋味,到底哪里不同。”她自我解嘲地扯了扯裙子,说:“嫂子知道配不上你,可嫂子知道你喜欢。”
她的话让我心猿意马,我压制住心底的欲望,女人啊,如果缺少了诱惑,与面对一头牛有啥区别?
脑子里突然浮现薛冰的影子,我的心沉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