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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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丝丽与莎曼娜齐声道:“婢子却不知道呢,婢子素来跟着世子的,世子也不是常管后院之事,这些年来,大抵都是宁世忠管着。”

    “念他有伤在身又年事已高,这会就不拖了他来了,且记下来,明儿个随我去禀告祖母罢。”卓昭节冷冷的道,“至于你们……”

    正说到了这里,外头有人禀告:“苏将军来了。”

    “快请。”卓昭节对苏史那一向客气,片刻后,穿着石青锦绣袍服的苏史那进了来,拱手道:“主母见召,未知有何吩咐?”

    卓昭节忙谦逊道:“苏伯莫要客气了,快快请坐,我正有事情要请教。”

    苏史那也不推辞,依言坐了,和颜悦色的道:“主母请说。”

    “关于宁世忠之前准许侍妾随意与家人见面一事,以及今儿个这小娘子莫名其妙的就进了府——我听说自母亲去后,这府里的后院,一直都是宁世忠当着家?但连我这样在娘家只给嫂子帮过手、不曾独当一面的人都知道,别说堂堂侯府了,就是寻常人家买个小妾,也断然没有三天两头的与娘家人见面、更不要说每次都鼓鼓囊囊的补贴娘家了!”卓昭节眯着眼,道,“何况府里有生人进来,若非今日事情闹到我跟前,我竟是丝毫不知!”

    她看了眼苏伯,道,“这些话是吕氏和尤氏说来的,我才进门,也不大清楚从前是不是这样,故而要请问苏伯。”

    苏史那不假思索道:“某家倒也有所耳闻,只是涉及君侯侍妾,某家也不便多言。”

    吕氏哽咽着道:“世子妇,妾身……”

    “你先不要吵!”卓昭节瞥她一眼,打断道,“既然苏伯也这么说,可见是事实了。”她露出沉吟之色,“然而我年轻见识浅,宁世忠据说又是先祖父留给父亲的人,却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

    苏史那闻言,微微一笑,道:“主母多虑了,某家是月氏人,在月氏族中,尚且唾弃背主之人,某家至今岂非也伺候着主人、主母?更何况大凉泱泱天朝上国,礼仪之邦,这主奴之别、忠义之守,岂非胜过月氏百倍?”

    他以身作则的强调了一番主与奴,接着话锋一转,道,“以某家来看,宁世忠到底也只是一个奴仆罢了。”

    这就是说,即使宁世忠是老祈国公给雍城侯的,有这样的资历,但他还是只是个下人,既然是下人,苏史那又强调了主奴的区别,那么卓昭节当然可以处置他了,毕竟,卓昭节是主子。

    卓昭节略作思索,道:“苏伯所言有理,上一回,宁世忠惹了九郎不喜,已经罚过,那时候我念他到底是老人,该给一份体面,特意向九郎说了情,如今来看,九郎打他,他实在是不冤枉的。”

    苏史那淡笑着道:“世子妇心慈,是宁世忠不好,蒙骗了世子妇。”

    这句话听得怎么都像是调侃,卓昭节一噎,想了想才道:“但也不当罚宁世忠一人,门上那些个私下里放人进府的下人、侍卫,也不可放过。”

    苏史那全无异议,点头道:“某家听主母安排,请问主母要如何处置这些人?”

    “都打发了罢。”卓昭节心想宁世忠放人进府以收取银钱都不知道多少年了,这些钱他定然不会是一个人拿的,多半与守门、侍卫这些人分而得之,这才把上上下下都瞒住——如今宁世忠一倒,这些人失了外快的来路,心里怕是早就恨上了宁摇碧与自己,堂堂雍城侯府又不是用不到人,何必留着这些不可靠的人?

    果然苏史那听她这么说,眉也没皱一下便道:“是!”

    卓昭节又瞥了眼地上跪着的吕氏、尤氏等人,道:“吕氏贸然带了人进府,虽然是宁世忠定的规矩,但也不可不查,伊丝丽,你去她屋子里对一对帐。”这就是对尤氏方才说的,吕氏的嫂子三不.五时的过府,走时都不空手,疑心吕氏动了公中之物了。

    闻言吕氏几乎瘫软在地,她这副模样更加的可疑——她那表妹也是惶恐得没法说,但倒霉也不只她一个,卓昭节又道:“尤氏你与你表姐见面可是真的?”

    尤氏白着脸,道:“世子妇,妾身往后再也不敢了!”

    “莎曼娜,你到尤氏屋子里对帐。”卓昭节一视同仁,显然两个都被她怀疑了盗窃公物。

    又道,“你们终究是服侍父亲的人,这回的事情我明日自会打发人飞报翠微山,请父亲示下如何处置,现下你们都先回房里去罢。”

    看了眼吕氏的表妹,道,“今晚准你这表妹在你屋子里住。”

    看她这就有要打发众人的意思,尤氏虽然惴惴,却还是忍不住问:“世子妇,那副金药仙采灵芝耳坠子怎么办呢?”

    “这个明儿打发人到东市问过人再查!”卓昭节不耐烦的道。

    尤氏见她脸色不好看,到底不敢继续多问,只得脚步沉重的与吕氏一起告退。

    她们一走,苏史那也告退说要去清理那些与宁世忠串通之人。

    等人都走了,冒姑叹了口气,道:“这日子!君侯和世子才走了头一日呢,娘子就连个安生的饭都吃不成了。”就打发初秋等人把菜端下去热了再拿来。

    卓昭节接过暮秋递上来的扶芳饮喝了一口,道:“也没什么,该来的总会来的。”

    戈氏把菜热了再送过来,卓昭节这时候也没有什么胃口了,她随便吃了点儿,就让人收拾下去,喝过了茶,阿杏和阿梨伺候着沐浴,浴毕,阿杏拿了帕子要给卓昭节绞发,卓昭节抬了抬下颔,问:“姑姑安置了不曾?”

    这时候冒姑正在外间叮嘱着初秋等人,听到忙夹脚进来,道:“娘子可是有事儿?”

    “姑姑帮我绞一绞发罢?我有事情正好与姑姑说。”卓昭节轻声道。

    冒姑立刻从阿杏手里接过帕子,阿杏与阿梨识趣的出了门。

    冒姑便轻声问道:“娘子要说什么?”

    “今儿这事情。”卓昭节沉吟着,道,“姑姑怎么看?”

    “事情当然是冲着娘子来的。”冒姑欣然笑道,“只是啊,娘子有世子护着呢,什么也不用怕!”

    卓昭节哭笑不得的看了她一眼,道:“打从我过门以来,这话姑姑也不晓得说了多少遍了……如今不是说这个,这会九郎又不在!”

    “世子虽然不在,不是把苏史那留了下来吗?”冒姑高高兴兴的道,“足见世子疼娘子,他呀……”

    卓昭节飞快的打断了她:“这回的事情,姑姑难道不觉得,很像是苏史那弄出来的吗?”

    “嗯?”冒姑闻言,微微皱眉,道,“苏史那弄出来的?”

    卓昭节解释道:“姑姑也说了,九郎他……一直都护着我得紧,而且昨儿个,他还带我去了祖母跟前,祖母亲口发了话要照拂我的,不想今日九郎与父亲才走呢,尤氏和吕氏就把事情闹了起来!姑姑你说这两个侍妾,就算是父亲所宠爱的,如今父亲又不在府里,她们这是哪里来的胆子,敢这么闹?”

    冒姑沉吟道:“娘子这么一说,倒也是,倒仿佛今儿这事情,是专门……专门给那宁世忠补上几刀的一样!”

    “这件事情,粗看是尤氏与吕氏争一副金药仙采灵芝耳坠子,各自都说是自己的,吕氏那表妹小家子气得紧,又一直躲在了吕氏的身后,像是惟恐引了人注意一样。”卓昭节将自己方才琢磨的说与冒姑听,“但这堂上就这么点地方,她们统共也就进来了五个人,她这么大的一个人,躲吕氏身后又有什么用?咱们难道还能就此看不见她?那躲躲闪闪的样子只有更招人注意的道理。”

    顿了一顿,卓昭节又道,“而且方才我喝住了尤氏、吕氏争吵,那小娘子居然还哭个不停,要我说了,吕氏哄了她,她才住声——那会我就有点疑心,本来看那小娘子小家子气的样子,应该很怕我才对,我一发话,尤氏、吕氏还没反应,恐怕她就应该不敢哭了,但方才她却像是专门要引我注意一样。”

    冒姑微微颔首,道:“这小娘子与娘子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她忽然想引娘子注意,自然是另有玄机。”

    卓昭节道:“是啊,所以那会我就在想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想来想去,我也想不出来这小娘子要引我注意到底想做什么,但我想她定然是个关键,索性就把金药仙采灵芝耳坠子的事情敷衍过去,专门提了她怎么会不禀告我就出现在府里一事,本来我想的是,借这个机会把她人在侯府里留下来,问上一问……不想后来吕氏一跪,我倒是会过意来,这是冲着宁世忠去的,才不是冲着我。”

    冒姑微笑着道:“婢子猜啊,多半是世子……”

    “姑姑你不要总是觉得什么都是他安排的。”卓昭节无奈的道,“他若是有这样的安排,难道不会提前告诉了吗?既然没告诉我,我看多半是苏伯琢磨的,方才苏伯岂不是句句都冲着宁世忠去的?”

    冒姑听了,皱眉道:“这苏史那也未免太过分了些,他口口声声的叫着娘子主母,结果做起事情来,商量也不与娘子商量,这算个什么事儿?”

    卓昭节倒不在乎,淡淡笑道:“这也没什么,自过门以来,九郎处处护着我,看不顺眼的可不只是父亲与祖母,苏史那当然也要寻个机会称量我一下的,反正他也没有什么恶意,就当是心照不宣的合作一回好了,何况把宁世忠这一派人彻底除去了,对咱们也未必没有好处,说起来占便宜的还是咱们才对。”

    又道,“姑姑你来帮我掌一掌眼——苏史那若是想要除去宁世忠,照理来说,应是易如反掌,怎么会拖延到现在,这样兜兜转转的?难道他还有旁的筹划么?但我看就九郎在祖母跟前的得宠,就是把这雍城侯拆了重新盖一回,祖母也不会在乎,苏史那何至于此?”

    冒姑果然年老多谋,闻言微微一笑,道:“娘子之前分析起苏史那的用心与安排,不是很精明的吗?怎么现下却糊涂了?”

    她含着笑,道,“苏史那哪里是拖延到现在?他根本就是特别把这位大总管和这些事情留到娘子进门、留到世子去翠微山不在,这才捅出来给娘子立威也是扬名的罢?毕竟娘子进门这些日子,即使一过门就打发了宁世忠,到底也是世子帮着的,如今世子不在,处置事情得宜,查出府中虫蠹,那当然就是娘子聪慧能干了!”

    冒姑又道,“婢子瞧啊,今儿苏史那事先都没和娘子说,他可未必会对娘子有这份好心,照婢子来看,恐怕还是世子安排的!”

    “是吗?”卓昭节闻言,却无高兴之色,而是蹙起眉,自语道,“明儿个使人查了坠子,恐怕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