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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皇后与太子妃亦是笑得打跌,太子妃打趣道:“九郎这还没把卓家小娘子娶过门呢,就这么护着了,好似母后与我召了卓家小娘子过来这点辰光就会吃了这小娘子一样,若是将来卓家小娘子过了门,怕不得九郎连门都舍不得她出了?”
“太子妃言重了。”宁摇碧一本正经的道,“我怎会以为皇后娘娘与太子妃会为难昭节?不过是有几日未见,趁着皇后娘娘召见,过来看看罢了。”
淳于皇后笑出了声,对太子妃道:“你瞧他这孩子气,这样的话,心里想想就是了,就这么说了出来,也不怕旁人取笑话,没见卓小娘子头都快埋到地下去了吗?”
太子妃眨了眨眼睛,有意取笑,道:“母后,臣媳看九郎是故意说与卓小娘子听的,长安坊间都说时家的五郎君最会讨小娘子欢心,依臣媳看,九郎可也不差呢!母后看卓小娘子如今虽然羞涩得紧,可未婚夫当众这样着紧她,换了哪个小娘子心里能不甜蜜万分?休看九郎这会被咱们笑了,他这么说可是大有好处的!”
淳于皇后与真定郡王都大笑出声,一起问宁摇碧:“哦,你是想要什么好处,这般的不害羞?”
不想宁摇碧厚颜程度非常人所能及,听了这话,眼都没眨一下就道:“皇后娘娘这话说的可不对,我想的又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乃是圣旨所赐、光明正大聘下的未婚妻子,所谓帝后和睦兆盛世,夫妻恩爱兴一家【注】,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之事?却有什么好害羞的?”
他不但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而且理直气壮得很,反诘道,“我这是拿皇后娘娘与太子妃都不当外人,所以有什么说什么,不想娘娘与太子妃反而来嘲笑我,这岂不是大大伤了我一片赤子之心?”
淳于皇后和太子妃俱掩口而笑,皇后哈哈笑道:“你说什么?不当外人?本宫怎么听说你这孩子从来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上几回还把几个劝说你行事不要过于卤莽的老臣气得跳脚,你这颗所谓的赤子之心都已经是身经百战了,哪里这么容易被咱们伤到?”
宁摇碧果真是身经百战,被皇后当面戳穿,却毫无愧疚之色,道:“虽然如此,但娘娘与太子妃嘲笑我总是不对的,娘娘与太子妃都是我的长辈,本该庇护怜爱我才是,如今却行这样打击嘲笑之举,岂能无所表示?”
淳于皇后擦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对太子妃道:“本宫算是回过神来了,这孩子今儿个是打定了主意要赖上咱们婆媳俩,这可怎么办呢?”
太子妃抿嘴一笑,道:“臣媳倒是有些明白九郎的意思了。”说着拿眼睛去看下头跪着的卓昭节。
淳于皇后被太子妃提醒,恍然大悟,拍手道:“啊哟,这调皮的九郎,什么时候这般小心眼了?这卓家小娘子又不是本宫罚她跪的,这孩子可不像你这么顽劣,胆子却小,方才见她姑姑跪了,居然也跟着跪了下去,本宫被卓氏气得不轻,却是没顾上她——你这小娘子,还不起来,难不成要九郎把本宫这蓬莱殿拆了才高兴吗?”
卓昭节尴尬的起了身,道:“臣女不敢。”
“你上来给我瞧瞧罢,说起来上回虽然见过一面,我可也没看仔细。”太子妃含笑招了招手,卓昭节只得细步上殿,到了太子妃跟前,就被太子妃握住手认真看了一回,回头对淳于皇后笑着道,“母后从前一直说,已故的梁夫人是当年长安城中第一美人,可惜臣媳却不记得梁夫人年轻时候的样子了,如今看这卓家小娘子,才知道所谓‘即素衣亦艳压红蕉,去珠翠仍姿若仙姝’到底是怎么个样子,怪道九郎这么小心翼翼的护着,臣媳若是男子,恐怕也要和九郎争上一争。”
宁摇碧还没说话,真定郡王先笑着道:“母亲可别随便说这话,之前牡丹花会那时候,卓家小娘子因为一首《咏虞姬艳装》名动长安,结果中间十三郎遇见几个士子议论起来,随口附和了一句——然而十三郎说差了话,说了一句‘若能得如此佳人为伴,夫复何求’,其实他本来也是有口无心,不想后来传到宁九耳中,被宁九打得鼻青脸肿、足足小半个月都没能出门!”
淳于皇后与太子妃都知道他说的是淳于十三郎,虽然十三是淳于皇后的娘家侄儿,但这会皇后却没有怪罪宁摇碧的意思,反而幸灾乐祸道:“这小子一向不学无术,墨水稀少,怪道连称赞的话都不会说,定然是看多了话本,上回就听说了,这小子赞小娘子不是‘若能得为妇夫复何求’就是‘好个小美人儿’——这是调戏还是称赞呢?活该他挨打长记性,回头敢不多看几本书!”
太子妃含笑道:“啊哟,母后可快点救臣媳一救,臣媳不知道轻重,方才说了觊觎卓小娘子的话,可别回头一出这蓬莱殿,就被九郎背后敲了闷棍罢?”
宁摇碧瞪了眼真定郡王,笑着道:“太子妃休听郡王胡说,我与十三郎打小一起长大,怎么会打他?那次不过是彼此切磋了下罢了。”
真定郡王悠悠的道:“切磋得十三郎被三五个人才能扶回去吗?”
“侥幸小胜而已。”宁摇碧面不改色。
淳于皇后正色道:“很好,本宫记下来了,若是过两日太子妃有什么不好,本宫定然惟你是问!”
“娘娘,我可冤枉得紧!”宁摇碧笑道,“皇后娘娘方才还说我赖上娘娘与太子妃了,如今难道娘娘要赖上我么?”
淳于皇后笑着道:“不成吗?就许你倚小卖小的耍赖,难道还不许本宫倚老卖老一回?”
“就算是倚老卖老,也那轮不着娘娘呀!”宁摇碧笑眯眯的甜言蜜语道,“娘娘从头到脚,哪有一点点的老相?这神妃仙子的模样要扮老,就是抹上十斤黑灰都不够!既然一点都不老,却怎么个卖老法?”
真定郡王在旁笑着帮腔:“这倒是真的,皇祖母凤仪天成,青春永在,说要倚老卖老,着实不合实际。”
淳于皇后虽然明知道他们故意奉承,然而究竟听得舒心,道:“好吧,看你们嘴甜的份上,本宫就不追究宁九了。”
这回就换太子妃花容失色了,嗔道:“母后不管臣媳了吗?”
“能伏住了宁九的那个人在你身边呢,你怕什么?”淳于皇后给太子妃出着主意,“九郎不是心心念念着他这个未婚妻吗?这样,若是九郎敢不乖,你啊,就三天两头的叫了这小娘子到东宫里去陪你,却不叫九郎去,没的让九郎着急!看他还敢不听话!”
太子妃闻言露出喜色,越发攥紧了卓昭节的手,笑着道:“母后的这个主意好!臣媳素日常觉得东宫里只得定成一个女孩子未免孤零零的,往后卓小娘子去了也有个伴。”
卓昭节本是作乖巧状侍立在太子妃跟前听着他们说话,此刻闻言心头暗惊,她没有卓芳甸想的那么多,但也看了出来虽然如今皇后、太子妃、真定郡王并宁摇碧都是言笑晏晏,一副和乐轻松的模样,视丹墀下或跪或坐的诸人如无物,可越是这样,越可见今日之事不可能草草收场!
毕竟如今殿中气氛都如此轻松了,淳于皇后也没叫下头的人起来,须知道卓芳甸、时兮墨这两个因为出身就不得皇后喜欢的小娘子也就罢了,慕空蝉乃是太子妃嫡亲侄女,如今太子妃就在殿上,皇后显然对太子妃极好,却也没有特别给面子,任凭邵国公夫人带着女儿陪同跪到现在——这母女两位哪个不是锦绣堆里长大的?什么时候吃过这样久跪的苦头?却还跪着不肯起身……这样的苦肉计,目的是什么,还用说吗?
更别说苏氏了,她不但是苏太师的嫡女,时斓与华容长公主的嫡长媳,还是淳于皇后与咸平帝嫡长女长乐公主的大姑子,论起来与皇后也是转着弯的亲戚,念着长乐公主的份上,即使淳于皇后恼怒时兮墨,也是断然不会如此不给她体面的。
很显然,如今苏氏也好、邵国公夫人母女也罢,这三个人跪在丹墀下,不是为了罚她们,而是为了做给里里外外的人看的,连这三个与皇后、太子妃都有关系的人都这么颜面扫地了,又有谁能说得出来让皇后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邵国公夫人与慕空蝉更是把延昌郡王一派的路彻底堵住——太子若是想迫着太子妃或真定郡王出面求情,太子妃母子自可以轻描淡写的一句:“慕家也在其中,我等实不便多言。”以避嫌的名义推却一切求情,但私下里却可以靠着皇后的偏心左右局势——卓昭节微微一惊,今儿这事情,得利最多的当然是太子妃母子,难道皇后对太子妃或者真定郡王怜爱到了这样的地步?
毕竟圣人公然属意真定郡王才几个月?当时圣人是暗示众臣化干戈为玉帛的,怎么这么点时间,皇后就改变了主意?要说皇后是瞒着圣人也不可能,帝后恩爱是恩爱,但圣人并非怯懦之君,皇后若是欺瞒了圣人,岂非伤了夫妻之情?而且方才真定郡王与宁摇碧求见时,皇后提起圣人,也极为自然,并无担忧和回避之意。
想起上次进宫,亦是先觐见了皇后,咸平帝后至,卓昭节暗想:“难道这次也是这样吗?可怎么圣意变的这么快?这就要剪除延昌郡王一派的势力了,是延昌郡王这边做了什么,还是……还是圣人安康……”
她这里想的出神,就没注意皇后又与真定郡王、宁摇碧说笑了几句,外头终于有人来报:“翰林修撰陈子瑞已至殿外。”
淳于皇后立刻敛了笑,淡淡的吩咐:“传!”
内侍报到殿外,数息后,一身绯色官袍的陈子瑞被宫人引着从容步入。
这位前科状元郎身材魁梧、风仪潇洒,进得殿来,看到殿中情形,尤其是卓芳甸复杂而惊恐的一瞥,面上露出一抹诧异,却转瞬恢复如常,躬身行礼:“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淳于皇后冷声道:“先平身。”
待陈子瑞站直了身子,淳于皇后盯着他看了片刻,见陈子瑞原本恭敬而略带迷惘的神情略有摇动,这才轻哼了一声,道:“陈子瑞,本宫有话问你,须得从实说来,若是胆敢有半句虚言,本宫……定不饶你!”
见淳于皇后凤目含威,向自己喝来,陈子瑞脸色微变,小心翼翼道:“微臣谨遵娘娘懿旨!”
“很好!”淳于皇后眯起眼,盯着他道,“本宫问你,你与敏平侯之幼女卓芳甸,可是有私情?!”
皇后话音方落,殿中为之一寂!
真定郡王与宁摇碧面上仍是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但目光却亦紧紧的盯住了陈子瑞,等待他的回答。
【注】嗯,不用度度了,这句看着像俗语的话是我胡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