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拾玖景观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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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对这位高医生, 余茂生留了意。

    他想等见到江先生, 就把这个情况汇报一下,看看他那边是否有线索?

    在省城,他只跟江先生保持着单线联系。按照组织上的纪律, 不到约定时间是不能随意见面的。当然,遇到特殊情况除外,可以采取紧急联络方式传递消息或要求见面。江先生也十分谨慎,常常告诫他不能麻痹大意,否则将会给组织上造成重大损失。

    这种工作方式,让他常常想起黎先生。

    自从先生离开县城之后, 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他知道先生在根据地开展工作, 条件十分艰苦。暑期他回到县里,一直在等先生的消息,可惜直到他带着玉梅离开,也未得到任何消息。不知先生现在情况如何?可真想他啊。

    一时间, 余茂生考虑了许多。

    可这些事情,却不能跟玉梅说。玉梅在组织外面,他不想把她牵扯进来, 也不想违犯组织纪律。就在他返乡之前,江先生还特意叮嘱过他,说:“成亲也是一种掩护, 但组织上的事情还是要瞒着, 不能对任何人说。”他郑重地答应下来, 觉得这事先瞒着玉梅也好。

    林玉梅见老余在思考问题, 也不打断他。

    只是挽着他的胳膊,静静地走着。

    心说,老余哪点都好,就是组织性和纪律性太强了。只要是涉及到组织上的事情,从来都不肯告诉她。前世,如果不是那次情况危急,只怕她还被蒙在鼓里呢。而这一世有了不同,她早就知道老余的身份了。不过,为了配合老余的工作,她一直装着不知道而已,也从不打听任何事情。

    第二天一早,余茂生陪着玉梅再次来到了春城医院,准备参加考试。

    这是由省医师协会联合春城医院举办的专业考试,一共两天,分为综合笔试和临床技能两项。这一期报名人数很多,大多是春城医科毕业的学生,年龄也多在二十来岁到三十来岁不等,像林玉梅这样的年轻女子,实属少见。

    她一身白衣黑裙,在考场外一出现,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不过,大多数考生都以为她是来给身旁的那位青衣男子助阵的。可预备哨音一响,却见她拿着纸笔、泰然自若地进了考场。

    在众人的注视下,林玉梅信心十足,毫无紧张之态。她的座位紧挨着窗户,一扭头见老余在树下正望着她,就冲着他笑了笑,还扬起胳膊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余茂生远远地见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不知道玉梅从哪里学会的这些?甚至连这个手势都知道?

    林玉梅的出现,也引起了监考老师的关注。

    两位先生时不时地踱着方步过来,朝她扫上一眼。

    心说,这么年轻,还是一位女士,不是应该去考护理专业吗?怎么就出现在了这里?可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位年轻女子答题速度很快,考试时间刚过大半,她就全部答完了。

    上午的考试结束了。

    林玉梅觉得自己考得不错,就跟老余一起开开心心地回了家。

    林太太熬了一大锅绿豆汤,让玉梅和茂生都喝上两碗,说解解暑气。玉铭也蹬蹬蹬地跑过来,拍着手问道:“姐姐,姐姐,你以后要当大夫了?”

    林玉梅抿着嘴笑了笑。

    当医生,这是她这辈子的奋斗目标。

    *

    到了次日,临床技能考试开始了。

    这是由春城医院的赵院长带着六位专业医生主持的,采取临床诊断、现场答疑、实操等环节。

    林玉梅一上手,就引起了赵院长的关注。

    他注意到她思路清晰,手法娴熟,对疑难杂症对答如流,一点也不像个生手。于是,就给她一次通过,还在她名字下面画了一个圈。

    考试结束后,赵院长派人查了一下她的报名档案。

    十六岁,只在药房里干了不到三年,就出师了?看来这是一位自学成才的小天才,即便是那几位医科出来的学生也不如她吧?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了,这位女子就是交通局那边派人打了招呼的,说是林副局长的侄女给照顾一下。于是,就把孙主管叫进来,问道:“孙主管,你看看各科室还有没有职务空缺?我想聘请林女士为医师助理……”

    孙主管立刻去查了一下,跟院长回话说:“赵院长,加上今年那几个内定的,各科室都已经满员了,只有齐医生那边还缺人,要不就把林女士推荐给他?”

    赵院长皱了皱眉头,还是点了头。

    那位齐医生是从海外留洋回来的,对业务要求很高,怕是不好相处。可想着林女士也不差,就先试一试吧?实在不行再做调整。

    *

    两天过后,考试成绩出来了。

    林玉梅不管是笔试还是临床,都得了高分。随着成绩单而来的,还有一份春城医院发出的聘书,邀请她九月到医院里任职。

    捧着那份聘书,林玉梅欣喜异常。

    这固然跟父亲托人说情有关,可她能考得这么好,凭借的却是她的医术。而这份聘书,就是对她能力方面的认可。

    林先生也为女儿感到高兴,说要买一只西瓜庆贺一下。

    林太太也说:“玉梅这几天可累坏了,得吃点好的补补。还有玉铭啊,早就闹着要吃西瓜了,这一下好好过过瘾……”

    余茂生自告奋勇地去买西瓜,林玉梅就跟他一块儿出了门。

    这一片街区,绿树成荫,道路笔直,规划得很好。住在这里的大多是达官贵人,那林荫道两旁,小洋楼一栋接着一栋,像他们家那样的院落毫不起眼。可林玉梅觉得正好,不显山不露水才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而目前,在富人区里住着也是一种很好的掩护,能省却不少麻烦事儿,对老余的安全也有帮助。

    说话间,二人来到了街口的水果店。

    余茂生挑了一只大西瓜,用网兜拎着。那位小老板还摇着蒲扇,大喇喇地说道:“先生,本店只收铜板和大洋,不收金圆券……”

    听到这话,林玉梅忍不住笑了起来。

    心说,这位老板的胆子还真大啊,就不怕被特务听见喽?抵制货币发行,可是要坐牢的。

    八月中旬,一个大事件就是央行在敌占区发行了金圆券,要求广大民众把手里的现大洋和金条都拿到银行去兑换,而暗里却用于支撑战争损耗。殊不知这一败笔,直接导致了经济崩溃,进一步加速了政权的垮台。而官僚资本,却借着恶性通货膨胀把老百姓的血汗钱吸了个一干二净的。

    目前这才刚刚开始,很多人还被蒙在鼓里。不过,这位小老板倒是嗅觉敏锐。

    这个金圆券的确是害人,只要到手就开始贬值。从这个月开始,省里的公职人员就要发放金圆券了,她跟父亲说领到薪水的第一件事就是通通花掉,全部换成东西。她还让老余跟家里通了个气,售卖油品只要现大洋和金条,那金圆券万万要不得。记得前世,金圆券发行不到半年就成了一堆废纸,啥都买不着了,弄得很多商户因为这个而破了产。

    回到家里,林玉梅把这个事一说。娘也有些犯愁,说:“哎呦,连水果店里都不收金圆券了?那日后物价还不涨到天上去了?”

    她叹了口气,说道:“唉,省城的物价实在是太高了,无论是吃的还是用的都很贵,这日子跟县里一比好像更艰难了。”

    林先生也有些忧心,可作为老百姓又能怎样?

    林玉梅赶紧宽慰道:“爹,娘,你们不用担心,我有工作了,日后就能贴补家用了……”

    余茂生也说道:“爹,娘,这种情况不会长久了,日后一定会有所变革……”

    一家人吃着西瓜,尽量不去考虑那么多。可对局势的担忧,还是让人觉得心情沉重。只有玉铭吃得开开心心的,还是那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

    转眼到了月底,林玉梅要去医院报到了。

    这时已经立秋了,也不那么热了,她就跟娘商量着,想把头发给剪了。

    按照旧日习俗,婚后女子得盘个发髻,她嫌麻烦。再说,城里追求时髦的太太大多烫发,她不想烫发,那就剪成短发吧?清汤挂面的,显得很有气质。

    娘拗不过她,就让她坐在凳子上,给她披上围裙,就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地剪了起来。

    余茂生在一旁看着,一边可惜着,一边把头发都收了起来,说要留着。玉梅听了,觉得心里暖暖的。

    记得前世,这头发是老余给她剪的。那时刚刚解放,为了追求思想进步,老余就哄着她把一头长发给剪了。当时,她看着那一截发辫,还哭了一场。可时过境迁,现在恨不得自己动手给剪了。

    第二天一早,林玉梅收拾一新去了春城医院。

    对这所医院,她颇有感情。

    前世,她曾在这里进修学习,那时她的医术十分生疏,还是个普通学员,而这一世回到这里却老练多了。

    她换上一身白大褂,就随着孙主管去了内科。推开门,只见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子坐在桌子后面,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着文质彬彬的,可眼神却很冷淡。

    孙主管上前做了介绍,说:“林女士,这位就是齐医生……”

    “齐医生,您好!我叫林玉梅,日后还请多多指教……”林玉梅恭恭敬敬地打了声招呼。

    她已经认出来了,这位就是医院的大拿,也是她昔日的导师。她记得他是从海外留洋回来的,医术十分了得。

    齐医生鼻子里“嗯”了一声,指了指旁边的桌子,说道:“林助理,你先坐在这里,把桌子上的病例都整理一下……”

    林玉梅答应了一声,便忙乎起来。

    从现在开始,她就是齐医生的助理了。对这位昔日导师,她十分敬佩。虽然人有些傲气,可骨子里却非常正直,对她的帮助也很大。她不知道为何会选她当助理?后来才听说是赵院长特意安排的。

    一连上了几天班,她却再也没见过高医生。

    这人就像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时候,学校里也开学了。

    春城大学又热闹了起来。

    余茂生返回了学校。

    到了约定时间,就悄悄去了春城公园。他见到江先生,把高医生的情况做了汇报。江先生眉头微蹙,说组织上会继续调查。

    对这个人,他有印象。

    黎先生曾写了一封密信,委托省里进行调查。可查来查去,却未查到任何线索。也就是说,这人并不姓高,只是一个化名而已。这么一来,更加重了他的疑虑。

    他究竟是何人?

    行踪为何如此诡秘?

    出于一种职业素养,他觉得此人不会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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