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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志梁的婚礼比余喜龄要早几天,乔志梁工作忙,便让姚丽婷先买火车票回了家,他晚几点再回去,乔大姑本来想把侄媳妇接到家到住,被姚丽娜直接给拒绝了。
既然要正式办酒结婚,那就应该好好住在家里待嫁,至于去婆家那边住,要住也是住乔志梁的家,怎么可能要去郑家住。
就算周围的人全知道姚丽婷肚子里的孩子是郑业勋的又怎么样,嫁给了乔志梁,从出生起,孩子就是父母双全的人,他姓乔不姓郑。
乔大姑拿姚丽娜没办法,只能忍着气,酒席在县城里的小酒店办,已经订了桌数,菜单也已经定好,酒水什么的都准备好了,至于喜帖,还放在家里,等着乔志梁回来,写好再跟姚丽婷一起去送。
余喜龄回来一周后,顾钧也回了清远,接到顾钧,两人回家吃了午饭后,顾钧突然说想去余喜龄以前上学的学校看看。
初一念的学校,早就荒废了,现在除了一栋光秃秃的校舍立在杂草堆里,就只有家属区还有人烟的痕迹,实在是没有必要过去看。
两人便去了余喜龄念书的高中。
高中还是多年前的样子,没有一点变化,跑道也还是简单地铺了鹅卵石的旧跑道,学校里绿树成荫,到处都静悄悄的,现人正是暑假期间,学校里没有学生,教职工也少。
余喜龄带着顾钧去看了看她曾经上学的教室,在办公楼那里还遇到了暑假加班的高三班主任,虽然只带过余喜龄一学期,班主任对余喜龄的印象很深。
得知同行的顾钧是余喜龄的爱人,班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这孩子向来办事牢靠,年纪比你大几岁的同学都没你想事情全面,找的对象倒是正好,看着也是稳重的人。”
大部分的男人本来就不显老,顾钧穿着打扮年轻,看上去并不像实际年龄,顶多三十岁的样子,但坏就坏在,余喜龄同样显年轻,两人的面相差距照样有个十来岁的样子。
又打量了顾钧两眼,夸他,“小伙子眼光不错。”
得知后来被大家称为“报考指南”的各学校专业资料是顾钧准备的,班主任对顾钧更多了几份感激。
说实在话,多少学生因为估分不准,专业不明,乱填志愿,导致最后与大学失之交臂,虽然顾钧的资料,不能挽回所有遗憾,但指导作用还是很大的,学校后面也尽量多花功夫在这方面的工作,成效巨大。
刚说顾钧有眼光,这下班主任立马掉头,说余喜龄,教育她好好过日子,小夫妻要有商有量地……说了一堆,惹得余喜龄哭笑不得。
从办公室出来后,顾钧脸上一直带着笑,余喜龄看着他那样子好笑,那么稳重一个人,会因为班主任随便几句夸赞就得意成这个样子?
“我就是高兴。”顾钧紧了紧余喜龄的手,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有落下去。
余喜龄被他逗笑,一转头就看到了捧着肚子有些手足无措的姚丽婷,姚丽婷这趟来是给班主任送喜糖的,她从小跟姐姐相依为命,高中四年,班主任都特别照顾她。
不同于余喜龄,高三才到班上,她高一就是这个班主任带,到了后面复读,正好赶上班主任带复读班,两人又是师生,乔志梁跟她一样,又是一个县城的,于情于理,她都要来看看。
只是没有想到,会凑巧遇到余喜龄她们。
看到姚丽婷,余喜龄其实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看着她大着肚子的样子,下意识想要上前,顾钧紧了紧她的手,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凑到余喜龄耳边说了句话。
余喜龄表情有些惊愕,又觉得理所当然。
“是吗?”姚丽婷紧了紧手里的袋子,脸上的表情复杂,像是马上要哭出来,却要绷着笑脸。
余喜龄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看着她高高顶起的肚子,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这个世上,大部分人都会说,父母造孽但孩子是无辜的,但事实上,父债子还,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只看是以何种形式而已罢了。
就是余喜龄也没有想到,这辈子姚丽婷的运气会这么差,郑业勋入狱,现在乔志梁只怕也要面临牢狱之灾。
“我其实没什么,我就是担心我姐会受不了。”姚丽婷脸色苍白地笑了笑,“其实志梁那段时间,早出晚归,经常一身酒气,我就一直担心他会出事。”
姚丽婷没说的是,乔志梁一回家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姚丽婷除了感情上比较软弱,容易被人骗,但能考上大学,她脑子也是好使的,至少智商完全没问题。
乔志梁的状态很危险,她看在眼里,却没有任何立场提醒对方,当初她也试着劝过,但乔志梁已经走得太远太深,不是她能喊得回来的。
她看了眼余喜龄,“你恨志梁吗?”
余喜龄看了眼操场上光溜溜的旗杆,和后面的蓝天白云教学楼,想起上辈子拼命打工攒钱,想要凭他一忆之力,送她上学的少年,摇了摇头,“我不恨他,他没有影响到我什么,只是觉得惋惜。”
替宋爷爷宋奶奶惋惜,还有乔家人,他们别的不说,对乔志梁都是真心疼爱的。
姚丽婷点头,突然问,“那魏敢呢,你觉得遗憾吗?你们以前毕竟……”
人这一辈子,怎么可能没有遗憾,余喜龄笑了笑,目光掠过树尖,“你也说是以前。”
校园空旷,余喜龄目光落到远处,静静等在一边的顾钧身上,嘴角突然翘起,心底那一瞬间的沉重也骤然散去。
余喜龄要走,姚丽婷没有留她,看着她走到顾钧身边,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顾钧脸上露出笑容来,两人的手自然而然地牵到了一起,余喜龄还回过头来,冲她挥了挥手。
姚丽婷也挥了挥手,目光着余喜龄她们走远,目光一点点变得落寞起来。
看着一下子变得静谧起来的操场,手指动了动,她突然想起少女时期,郑业勋嬉皮笑脸地拉起她的手,她害羞不让,郑业勋笑着说会对她负责一辈子。
那时候他的劲很大,因为打球身上也臭哄哄的,她怎么挣也挣不开,脸色绯红,心里却很甜蜜。
但是到京城再见到郑业勋时,她死皮赖脸地跟在他身边,拼命把手挤进他的手心里,不过两秒杀,郑业勋便会以各种理由松开。
其实从那时候起,她心里就已经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姚丽婷低头看着自己挺起的大肚子,眼泪叭叭地往下落,她现在才明白,没有谁能对谁负责一辈子,只有自己。
乔志梁是在办公室里直接被纪委的人带走的。
被带走的时候,乔志梁表现得很平静,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被双规,说是党内调查,其实大家心里都门清,乔志梁这一去,没有特殊情况,只怕是回不来了。
京城宋家,清远宋清瑜这边,乔家和姚丽娜,都听到了乔志梁被双规的消息。
甚至姚丽娜知道得还要早一点点,她看着面色平静的妹妹,心里百味杂陈,最后也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你别担心以后的生活,有姐在呢。”
“姐,我想回海市,那边是大城市,人情关系要冷漠些,而且工作机会也多,我自己能养活自己和孩子。”姚丽婷笑了笑,她姐也是有家庭儿女的人,她怎么能拖累她呢。
姚丽娜自然是不同意的,姚丽婷的肚子不小,把她喊回来,本来就是为了办婚礼,顺便她来照顾月子的,还有乔志梁那里,万一牵扯到妹妹呢?
但姚丽婷主意已定,姚丽娜拿她没办法,只能抹着泪,把人送上了火车。
到了海市后,姚丽婷回到家里,发现书房和卧室的门大敞着,都有翻动的痕迹,书房姚丽婷偶尔瞥到过一眼,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资料,现在看过去,很多地方都空了。
姚丽婷默默地把屋子收拾好,在家等乔志梁的消息。
宋家那边,宋家两老灰白的头发已然全白,两老从得知消息起,已经怔愣地坐在电话机旁,发了一整天的呆,粒米未进,任保姆阿姨怎么劝,两老也没有半点胃口吃饭。
宋清瑜和徐招娣带着孩子回来时,宋奶奶正看着宋珍瑜的照片抹眼泪,她们太自责了,如果不是她们的家庭拖累了孩子,也不会有后来的种种,女儿不会被歹人所害,好好的外孙,也不会被人给教坏。
看着宋奶奶的样子,眼里没有半点光,徐招娣都有些怕,飞机上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很怕公婆会迁怒到喜龄的身上,却还是赶紧上前,把老人手里的相片抽出来。
“你们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喜龄不是马上要办酒了吗?”宋奶奶扑到徐招娣的怀里大哭,宋爷爷回过神来,声音疲惫地问宋清瑜。
宋清瑜坐在父亲身边,握住他苍老的大手,眼窝泛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宋清瑜也很自责,他没有尽到一个当舅舅的责任,乔志梁接回家来的时候,才十九岁,好好跟他讲道理,他未必会听不进去。
是他理所当然是认为,宋家的孩子都是好的,乔志梁一面表现得沉稳,他便以为孩子能够担当起人生的责任。
“没事,喜龄让我们回来的,爸,这事您别怪喜龄。”宋清瑜张了张口,还是把这话说了出来,不是偏袒哪个孩子,实在是这些事情都是乔志梁自己行差踏错的缘故。
宋爷爷摇了摇头,眼泪什么时候流下来的他自己都不知道,“怪不上,只怪我们当初,怪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