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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星儿当先进了病房,往床上一看,不由地就愣了……
如果说心可以放到肚子里了吧?
也对!
至少巴特尔的人还活着,昏迷不醒,脸如白纸,人也瘦了一大圈儿,薄薄的床单盖着身体,依稀可见下面虚弱的轮廓。
可再一细看,总感觉有什么不对!
仿佛……
南星儿激动的扑了过去,一挨近对方的身体,她就难于置信的张大了嘴,迅速的回头看了一眼白天儿,仿佛是要找一个什么人支撑她,唐绍军几步走了过去,也没敢出手,就是默默的站到了她的身后。
掀开了那一层被单的遮挡,南星儿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噼噼啪啪”的掉落在了床沿,嘴里翻来覆去的就一句话,“怎么会这样?这么会这样?”
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巴特尔空荡荡的袖子……
空荡荡?
对!
男人没了左臂……
已经截肢了。
人虽然还活着!
可也残废了!
朝夕相处了八年的丈夫,一夕之间面目全非。
心疼!
心疼过后,难以抑制的气愤排山倒海般的向着南星儿袭来!
她也没多说话,咬着双唇,猛地一下就站起了身,回手就给了唐绍军一个耳光。
唐大少站得近,淬不及防的,脸上立刻就印上了五个清晰的指印,他有一秒钟的错愕,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南星儿就疯了似的扑了过来,也不管屋里还有多少人,眼里仿佛没有任何旁的事,只疯了似的左右开弓的抽打着唐绍军的耳光。
失控了!
爆发了!
疯了似的,仿佛这么多年心里的积怨,一下子都要全部的发泄出来。
唐绍军也没躲,任着南星儿打……两个警员从身后抢了过来,轻轻的拉开了她,“别激动!这是病房,需要安静,有话出去说!”
南星儿无力的跌坐在床边,双手捂着脸,抽泣的像是个孩子。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白天儿还是第一次看见她情绪这么的外露。
哭了一会儿,她突然间抬起了头,狠狠的对着唐绍军,“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星儿,你听我说……”
南星儿像是变了个人,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嘴角挂着冷笑,“唐绍军,咱们今生的情分算是尽了!以后都只是恨!就只剩恨!”
唐绍军踉跄的后退了几步,下巴上都是浓重的胡子茬,脸上也尽是憔悴,不甘心的一声轻笑,“我为了你做了这么多,到最后,就是为了听你这句绝情的话?南星儿,你为什么就不给我个机会解释!”
一提到解释……
白天儿倒是先开口了,“我们能先问问医生吗?没有家属的同意,怎么就给病人截肢了?”
唐绍军扭过了头,理直气壮的说,“是我!我在同意书上签的字!当时情况紧急,医院联络不到家属,巴特尔的伤口严重感染,不截肢,就可能有生命的危险,根本没有其它办法了!我就说……”
他顿了顿,“我就说……我是他的大舅哥,可以代为签字,之后的一切后果,都有我来承担!医院总不能眼睁睁的瞧着病人死在这儿吧?也只好勉强同意了!”|
事已至此!
说什么都是多余!
白天儿低着头不说话……
南星儿气得直喘,胸脯急剧的起伏着,用手点着唐绍军,声音都有点儿变调了,“你?你凭什么做决定!县里医院的条件不好,也许……也许转到城里,也许……也许换个医生……也许,巴特尔的胳膊还有救!”
也许?
一切都太迟了!
病房里静的出奇,南星儿低着头,好半天也不说话,最后,毅然决然的走到了警察的面前,“警察同志,我请你彻查这个唐绍军,我怀疑,就是他在背后对巴特尔下的黑手……”
唐绍军瞪圆了眼睛听着,不屑而鲁莽的打断了她的话,“什么?小星儿,亏你会这么想?如果我真要害巴特尔,干嘛还要把他送到医院来?如果我真是想他死,都不用我出手,直接干脆的把他留着河边,自生自灭好了!”
南星儿仿佛没听见,执拗的望着警察,“我要求逮捕他!巴特尔是中枪之后才被河水冲走的!黑枪是谁打的呐?到现在也没查清楚,我怀疑……”
唐绍军干脆不耐烦的一挥手……大概是也有些生气了,脸上又恢复了惯有的尖酸刻薄,“你怀疑我开的枪?你的脑子长哪儿了?南星儿,你就是个傻子,一辈子都糊涂!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结婚,嫁人,生孩子,一辈子都……”
他迅速的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其它人,“算了!我不说了!警察同志,我跟你们走!自愿配合你们把事情搞清楚!”
完全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唐绍军走了!
白天儿和南星儿出去询问了一下巴特尔的病情……
医生验证了唐绍军的话:果然!不截肢,病人就有生命危险。
又颇为耐心的劝了两个人几句:诸如没了胳膊,以后还可以装假肢,术后该当如何恢复云云,南星儿低着头听着,心里都默默的记下了!
再回到病房里,南星儿干脆趴在丈夫的床边,泪眼汪汪的瞧着床上依旧昏睡的男人……等他醒了,知道自己少了一条胳膊,到底会怎么样呢?
一般的人,谁能禁受起这么大的打击?
身体残了!
生活也会不一样了!
以后的日子,他们一家三口该如何去面对?
谁又能知道……还有多少的困苦等在前面呢?
经过了这几天的起起伏伏,南星儿仿佛变了,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决断的大小姐了,哭了一会儿,抹了抹眼泪,扭头望着弟妹,“天儿,我谢谢你这次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心里都记下了!现在巴特尔的胳膊虽然是是没了,可毕竟他的人是保住了!我想好了,以后不和他分开了,说什么也要把他办到城里去,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待在一起就好!”
白天儿点了点头……
也只能这样了!
巴特尔是牧民,丢了一条手臂,以后在营区里的地位也会不同了,进城也好,先不论生活会怎么样,至少医疗系统完善,这对他身体的恢复是有好处的!
南星儿接着说,“目前来看,我先留在这里陪他一段日子,护理他的起居,这也用不到旁人帮忙,你回去吧!也把甲央带回去,孩子在这里,我也没有时间和精力照顾,只好把他交给你了!就只是,给你添麻烦了!”
“姐,咱们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放心吧!我把甲央带回去,好好的等着你们回来!”
沉吟了一下又补充道,“姐,我总觉得这整件事情有蹊跷,南夜的伤也好,姐夫的胳膊也好,好像都和唐绍军有联系,真就是那么巧?他天南地北的从省城里赶到这里,什么都不为,就在河边一站,就能发现姐夫了?我劝你,找他心平气和的好好谈一谈,你如果跟他来软的,唐绍军也许头脑一热,就会什么都跟你说了!”
南星儿有些没缓过神,“怎么?南夜的伤和他也有关系吗?你以前怎么没说?”
“没有确切的证据啊!这种事怎么好胡乱猜测?瞎猜也没有用啊!反正南夜受伤之后,邱建设走之前,我亲眼瞧见他们两在后山说话的!唐绍军到山区干什么去了?收人参?事情竟然会真的那么巧?我不信!我已经当面质问过他了,结果你也可以想得到,他根本就没理我!”
白天儿忍着下面的话没说……
唐绍军可以不搭理任何人,可只要南星儿愿意,他是连命都可以豁出去的。
南星儿低垂着头,也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更无法揣测她到底在想什么,过了好久,她才缓缓的开了口,“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尽快收拾一下,明天就带着甲央离开!也不用等巴特尔醒了,孩子还小,不懂事,真见了面,我怕父子两都伤心!”
这话也对!
甲央猛然见到父亲没了胳膊,童言无忌,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呢?
巴特尔见了孩子,却连抱一抱的能力都没有了,怎么会不徒惹伤心?
走吧!
回去也好!
等到了城里,父子还有团聚的时刻呢!
白天儿决断快,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站起了身,“那也好!就这样吧!姐,你一个人留下真的没问题?”
“没问题!你走吧!”
南星儿勉强的笑了笑,声音极低,更像是自言自语,“我也应该去解决这场无休止的纠纷了!”
再抬头,她眼里带着决绝的清亮,“天儿,放心吧!我以后都不会再逃避了!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也为了我自己,有些事情必须要改变了!”
白天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扭头望着她。
南星儿默默的打了一温水,拉着丈夫的一只胳膊,细细的为他擦拭着手指……动作极慢,表情温柔,仿佛要用自己的一辈子,只做好这一件事儿!
等到屋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南星儿这才趴在丈夫的耳边,吻着他的脸颊,轻声的说道,“巴特尔,对不起!”
**
接下来的几天,南星儿忙的要死!
白天儿带着家扬回城了……
在医院照顾男人的责任,就自然全落到了她一个人的身上……
等到巴特儿苏醒过来之后,人有些消沉,懒懒的不大说话,望着妻子忙碌的身影好像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后来牧区来人探视,还有朋友亲戚的开解,才慢慢的又在他的脸上添了一点儿笑容。
唐绍军也每天都来,却不进病房,在走廊里一坐,到饭点儿的时候,就给南星儿和巴特尔买饭,大包小包的放在门口,每次南星儿都是连瞧都不瞧,直接当着他的面就把饭扔进垃圾桶。
唐大少也不生气,依旧故我,有时候南星儿陪夜的时候,他坐累了,也在外面小睡一下,半夜见南星儿出来进去的忙乎,也试着跟在她的身后,殷勤的帮着做点儿什么,可南星儿的眼里就像是没有他。
连话都不跟他说一句!
爱人彻底的无视他?
对唐绍军来说……比什么都难以承受。
眼看着几天下来,他的人也瘦了一大圈儿,胡子也没刮,头发长了也没理,在额前囫囵的垂着,反倒挡住了那条刺眼的伤疤。
没了疤痕,他脸上的线条也温柔了许多……再配上那双只要对着南星儿,就总是小心翼翼的眸子,有时候叫人瞧着,也不明就里的心疼!
这晚……
南星儿坐在床头给巴特尔削苹果,切好了,用牙签扎了一瓣递到了男人的面前,“给,吃一口!挺甜的!”
巴特尔摇了摇头,“星儿,咱们聊聊吧!有些话在我心里憋了几天了,就想着和你好好说一说!”
“嗯呐!我听着呢!”南星儿坐直了身体,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顾盼生辉,秋水般的动人。
“星儿,还记得……我第一次在火车站见你时候的情景?八年了吧?”
“记得!你直头楞脑的冲过来就帮我拿行李,我还以为你要抢行李呢!”
巴特儿憨笑着,“那时候,我在站台上远远的一见你!心里就喜欢上你了!不瞒你说,我是拿出套马的速度直奔着你去的!心里打鼓似的害怕,就怕有人抢在了我的前面呢!后来你到了营地,我更是认定了你!我们藏族男人强悍直白,爱了就是爱了,一味的猛追,就是要把你追到手,从来,从来,我也没静下心来问过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的目光有些放空,仿佛又回到了初见爱人的时候,“直到那一天,你跑到我的面前,到现在我都还忘不了你那脆生脆气的语调,你说:巴特尔,你愿意娶我吗?我也不骗你,我有了别……”
南星儿低着头打断了他,“别说了,那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还提它干什么?”
巴特尔在床边动了动手指,“星儿,你来,我想握着你的手!”
女人乖乖的把手放进他的大掌里,娇嗔的一挑眉毛,仿佛是水中的一朵粉莲……娇艳动人,“干什么?老夫老妻的还弄这些肉麻的?”
巴特尔嘿嘿一笑,“老夫老妻了吗?可不是嘛!都八年了!我总是不敢去面对,总也张不开口问你……南星儿,跟着我过,你后悔吗?我比你大十岁,你也不嫌弃?牧民苦,你和孩子跟我住帐篷喝油酥,风吹日晒的,从来也没享过福,尤其是甲央,他那么乖,值得拥有一个更好的爸爸!”
“你这个爸爸怎么了?”
南星儿沉下了脸,“他是你的亲儿子,走到哪儿都要和你一起过!”
巴特尔苦笑了一下,“星儿,我心里把你爱疯了!正是因为如此,就更应该让你飞!我们牧人有一句话,女人是天上的白云,美丽动人,本不该为谁停留!可我呢!却把你留在身边八年了,那时候你落难,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傻傻的跟着我!如今呢,你的苦日子到头了!你爸爸官复原职了,你的身份也不一样了,城里才是你和孩子最好的归处……”
“你说什么呢?”
南星儿嘟着小嘴儿,“你什么意思?我落难的时候跟着你,好日子来了,就可以把你踹了?咱们夫妻一场,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你听我说完!”
巴特尔坚持着,“我也不想让你走,心里挣扎了好久,直到我丢了这支胳膊,小星儿,我不能再耽误你了!你带着孩子走吧,去找你们的幸福!我……”
他的声音哽咽着,一个铁塔似的爷们,忽然间脆弱的像个孩子,低着头,用手背飞快的一抹眼角,“走吧!我不拦着!”
南星儿也哭了,翻来覆去的重复着,“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你没了胳膊,我更该陪着你!”
巴特尔用单手摩挲着南星儿的头发,“我们藏族男人最崇拜天上的雄鹰,折了翅膀,咬着牙还要飞!你别担心,我不过是丢了一只胳膊罢了!等过了一段时间,我适应了,依旧可以套马抓羊,逍逍遥遥的过日子!”
他的声音低了,“没了胳膊,日子不会不一样!没了你和甲央……”
往下不说了!
女人再傻,也听得出他语气里无奈!
痛!
心里真痛!
又懊恼……
懊恼着都是因为自己,把一个好好的男人给连累成了今天的模样。
咬了咬牙,“巴特尔,我今晚回营地去换换衣服,就不陪你了!行吗?”
“去吧!好好休息几天!我的胳膊不碍事!马上就可以痊愈!不用你天天陪着的!”
痊愈?
恐怕是永远也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南星儿心里难过……缓缓的站起了身,“巴特尔,我做人的顾虑多,很小就离开了父母,后来又……总是没有安全感,直到遇到了你!跟了你八年,拖累了你八年!这辈子我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男人真心诚意的接口,“别这么说!你没对不起我!有你在我身边的几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南星弯下了腰,在他的唇上印下了一吻……巴特尔黝黑的脸也红了,嘿嘿的笑着,“都说是老夫老妻了,分开一晚,你就弄这个,呵呵……快走吧!路上小心些!”
“哎!”
等到她一出了病房,放眼一瞧,唐绍军正合衣睡在走廊里的长条板凳上呢。
缓步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也会一抽一抽的难受。
是恨吗?
也不全对!
是爱?
她自己也搞不清!
一拍唐绍军的肩膀,“哎,醒醒!”
唐大少正做梦呢,梦里挣扎在一片无垠的黑暗里,四处伸手不见五指,暗黑的仿佛永远没有出路……忽然听到耳边的声音,激灵一下坐起了身,茫然的左右瞧着,“啊?啊?怎么了?星儿,怎么了?”
再一抬头,见南星儿就站在自己的身边,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真是你?小星儿,你……跟我说话呢?”
仿佛跟他说话,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儿!
南星儿迟疑了一下,坐在了椅子的一端,离着他不远也不近,似乎只要伸手,就能够触摸到彼此。
深吸了一口气,也没看男人,“唐绍军,你住哪儿啊?”
“啊?你问我?”
“还能问谁啊?这里有别人吗?”她微微低着头,眼角向上一挑,本来就漂亮的脸上,带着一股似笑非笑的蛊惑……瞬间就把唐绍军看傻了,唯唯诺诺的半天,浑没了往日的伶牙俐齿,“我,我住在对面的宾馆里,怎么了?”
“那条件还好吧?”
唐绍军激动的都有点儿找不到北了,“你关心我?真的?关心我?”
南星儿淡淡的,“你这几天在医院陪着,我虽然嘴上不说,也是挺感动的!这样吧,这里说话不方便,出来进去的人多,你先回宾馆吧!把地址和房号留给我,我……我随后就上来!”
什……什么?
唐绍军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你说什么?我没听明白!”
“房号……给我!你回去等我吧!”
“哎哎哎!”唐大少一叠声的答应着,慌乱的站起了身,把一边的汽水瓶都带翻了……汽水撒了一裤子,手忙脚乱的擦。
南星儿在衣兜里抽出了条手绢,“给,用完了还我啊!”
唐绍军接过了,擦了擦手,顺势把帕子就揣在了自己的怀里。
站起身,“那我先回去了,玉龙酒店,315房!我……等你!无论多晚都等!”
南星儿默默地点了点头,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医院的大门口,才站起了身,向着医院的小卖铺去了……
天渐渐黑了……
唐绍军坐立不安的在宾馆的房间里踱步……他也知道自己是妄想,可还是把自己沉进了浴缸里,从头到脚的洗个遍,热水泡的他肌肤发红,更显出肚子上疤痕的翻卷丑陋,他用“派丽”洗了两遍头,直到鼻间可以闻到清香才停住,起身的时候,又对着镜子刮了胡子,换了一条簇新的黑色衬衫配着黑长裤。
想了想,又喷了点儿古龙水……如果自己没记错,南星儿最讨厌男人身上的烟味。
坐在沙发里就莫名的傻笑……
多少年了?
南星儿终于肯面对面的跟他共处一室了?
胸口里像是揣着个小兔子,杂乱的,毫无章法的踢踏着他的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敲门声……
只一下……
他就立刻拉开了门。
南星儿站在昏暗的走廊上,大概是刚在楼下的公共洗手间里洗了脸……面孔格外的素白干净,一双黑色的眼睛更显灵动,朦胧的蕴着一层轻雾,看着人的时候,仿佛都能滴出水来。
额前和两鬓的头发也是湿的,细软的碎卷发,毛绒绒的,在灯下诱惑着人,瞧着就想伸出手去为她梳理一下。
唐绍军痴痴的倒退了几步,让出了一条路,“你来了?坐!”
随手一指沙发,“呃,坐!”
又疾步过去,边弯着身子沏茶边问,“你……渴了吧?”
南星儿打量了一下房间……大套间,估计是酒店里最好的房间了,客厅超大,红色的地毯,沙发茶几电视柜俱全,屋里的灯光调低了,柔柔的让人悦目。
左手边是宽大的洗手间,右手边是一间套房,屋里的席梦思大得有些令人羞涩,唐绍军大概在床上躺过,枕头胡乱的摊着,四面的衣橱上都镶着落地的镜子,静静地反射着雪白的床单。
“嗯……星儿,你想坐那儿?”
坐那儿?
还能进卧室吗?
当然是客厅了!
她缓步走到了沙发旁,沉稳的坐下了……抬头斜睨着男人,下巴一点对面的座位,“你也坐啊!咱们说说话!”
坐啊?
咱们?
说说话?
南星儿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令唐绍军惊喜如狂。
他有些手足无措的坐在了女人的对面……多少年了,他在梦里无数次的梦到过这个场面!
今天,终于成真了!
“星儿,你找我……要说什么?”
“呃,唐绍军,今晚咱们就不说以前那些恩怨了!只说眼前的,我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来青海的,怎么那么巧,你就发现了巴特尔呢?”
南星歪着头瞧他,一看他面上有些抵触,就立刻放低了声音哄他,“呃,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可我不想一辈子都误会你!唐……你就没有什么话,要为自己辩解吗?难不成那一枪,真的是……”
“我没有!”
唐绍军立刻站起了身子,语气坚决,“我为什么要开枪?还是那句话,我要是想弄死他?何必要救他,干脆一脚把他踹下河得了!”
南星儿的目光跟着他,“那我怎么能信你呢?你自己说,怎么就那么巧,就是你在河边发现他了?”
“巧?怎么会是巧?我花了几天几夜……”
他停下不说了,紧紧的抿着嘴唇,脸上也恢复了一贯的孤冷,“我明白了!南星儿,你是来给我用美人计的?想套我的话儿?嘿嘿,有些事儿,你不知道反而好!”
南星儿在沙发里欠了欠身子,“唐绍军,咱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谁什么性格彼此都了解,我什么时候跟你使过什么计?不都是……”
“不都是我乖乖的就范……”唐大少苦笑着,“南星儿,你知道的,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可以给!只要你开口……”
“那好!不说巴特尔也行!那我再问问你!南夜出事的时候,你去见过邱建设吧?你们都说了什么?”
“这事……是白天儿告诉你的?那丫头的心眼儿多着呢,你别跟她走的太近!”
南星儿一声冷哼,“她心眼儿多?可她没骗我!你口口声声的说是对我好,我问你的问题呢,你统统全回避……”
她干脆豁出去了,“我也不和你打哑谜了,这几天,我想了又想,除了和你的这档子事,我们姐弟和谁也没有这么大的仇啊!这祸事来的莫名其妙,隐隐约约都指向你!南夜的事儿,巴特尔的事儿,罪魁祸首只有你啊!只有你恨南夜伤过你,只有你恨巴特尔……”
“我是恨巴特尔,我恨她搂着你睡了八年!我一见他那副黑壮的身板就生气!就他那种粗鄙的样子,大字都不认识几个,也配和你做夫妻?我……”
“别说了!”南星儿摆了摆手,“我就问你一句话,这两件事儿到底是不是你幕后指使的?不是你?那就是你母亲?她心里恨我和小夜我清楚,只是没想到她会下手这么狠,连……”
唐绍军低着头,“南星儿,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我妈是有很多毛病,可她是我妈!你别问了,有些话永远也不会从我嘴里说出来!”
永远?
态度够坚决的了!
南星儿眯着眼睛笑了……
美得像是个小妖精……
壁灯的光线打在她的背上,把她曼妙的身体勾勒成了一条玲珑的影子,倒影在唐绍军的脚下……离得他那么近,近的就在指尖。
影子慢慢缩短……
人缓缓的靠近……
南星儿的身体带着特有的香气,仿如一朵最美的罂粟花,让他失控的上瘾。
更近了……
可以闻到她的呼吸……
再往前一步……
小脸儿就在他的下巴颏下……
声音如精灵般的飘渺,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大军哥,你说,这辈子,你会放手吗?让我安安静静的消失?”
放手?
消失?
永远再也见不到她?
没门!
他用了十年最美好的年华,追着女人无怨无悔的跑了大半个中国……如果能放手,那时候早就放手了。
伸出了双臂,轻轻的钳着了南星儿的腰……温软的身体就在怀里,他醉了,醉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梦呓般的低语,“星儿,想要甩开我也行!下辈子吧!这辈子,我说什么也要跟你耗到底!不能让你爱我,那就让你恨我!至少这样,我还是真真实实地住在你心里!”
这辈子没完?
不爱……就要恨?
南星儿微微的仰着脸,望进他的眼底……那里面藏着疯狂的执拗,不悔的认真!
她挑着眉梢……二十五岁的女人,如果想要风情,那眼角唇边就都会是妩媚。
美!
绝美的让人想把她压在身下……肆意的爱抚轻吻。
唐绍军本就相思成疾……
又怎么能经得住这近在呼吸之间的诱惑?
干脆手臂一紧,把南星儿拉到了胸口……也没犹豫,低下了头,疯了似的搜索着她的醇香。
女人挣扎了几下……他的吻就都落在了那瓷白的脸颊上。
不过瘾……
手也开始不老实了,掀开南星儿的衣摆,掌心滚热的探上了她的肌肤。
南星儿半仰着头,嘴里一声轻叹,喃喃的也听不出她说的是什么……
唐绍军紧紧的拥着她,屈膝分腿夹住了南星儿的双腿,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过去,逼着南星儿后退到窗前的写字台边,手用力一推她的肩膀,就把女人摁倒在了写字台上,疯了似的吻她,脖子,锁骨,再向下……
南星儿的双手背在身后,任他放肆也不说话……
唐绍军得到了甜头,眼睛都红了……一埋头,吻着女人的胸口,整个人都压在了南星儿的身上。
南星儿一只手按着他的头,另一只麻利的从身后抽了出来。
手里还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她刚刚去小卖铺买的刀。
来宾馆之前,她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想要彻底的摆脱唐绍军,并且保证自己家人的安全,就只有和这个魔头彻底的了断!
其它的方法是不行的!
只有你死我活!
心里虽然这么想……
可她毕竟不是“杀手”,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还是迟疑了几下,刀在半空一顿,才向着唐绍军的后背刺了下去……
只听得“啊”的一声,唐大少捂着后腰,踉踉跄跄的退后了好几步,眼睛里的伤,远比身上来的更严重,“你……南星儿,你要干什么?嘿嘿嘿……杀我?”
南星儿也不说话,双手颤抖着握着刀子,合身又扑了上去……
实话实说……
如果是在唐绍军没有防备的情况之下,她也许可以偷袭成功,可要面对面的和一个大男人拼体力,南星儿当然就吃了亏,没有两下,就被唐绍军单臂推开了老远。
南星儿低声的嚷着,“你去死吧!大家都清静!”
死?
清静?
“你就那么恨我?”唐绍军干脆耍起了狠,双臂干脆下垂,脖子一梗,头一低,直接就奔着南星儿来了,“来吧!要杀我?刀就瞄准点儿!”
又扯开了领口,露出暴跳着的青筋,回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戳了两下,“喏!这是动脉,往这儿扎,想要我的命!来啊!我的命给你!眨一下眼睛,我就是孙子!”
一头扎到南星儿的面前,通红着眼睛瞪着她……
后背的鲜血染红了衬衫也不在乎……仿佛伤口是别人的,他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疼。
面对着面杀人?
还是往人家脖子上扎?
南星儿哪有那个胆子啊?
刚才的暗算,也是她咬着牙,在宾馆门外给自己鼓了半天儿的劲儿呢!
此刻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声势力气都没了。
然而……
伤不了唐绍军,她倒是可以对自己下手!
一咬牙,握着刀,回手就向自己的心口扎入。
唐绍军急了,人又站的近,立刻就出手拦……
南星儿和他撕扯着,嘴里乱七八糟的低嚷着,“你不死!我死!大家都干净!”
唐大少反手给了她一个耳光,把南星儿打的一趔趄,借机夺下了她手里的刀,回手向着卧室里一摔,“啪”的一声,落地的镜子碎了一地,碎片四溅,两个人都像是电影定格一般,呆呆的不动了。
他咬着牙,“南星儿,你吓唬我?拿你自己的命吓唬我?”
两个人恶狠狠的对视着……
到了最后……
还是唐绍军一败涂地,“罢了!罢了!如果这真是你想要的,如果你真的就希望我从你的生命里消失?我成全你!在咱们这场关系里,总不能两个人都是伤痕累累的,如果注定只能有一个人快乐,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他也没顾忌,当着南星儿的面就脱了衬衫,裸着上身,直接走到浴室,对着镜子查看后背的伤口……回手拽下了一条雪白的浴巾,胡乱的擦拭着鲜血。
又在镜子里望着南星儿的脸,也没回头,“你走吧!我答应你了!从此咱们再无瓜葛!”
再无瓜葛?
南星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小夜呢?还有他的家人!巴特尔呢?还有我的孩子?”
“你把我想成什么了?”唐绍军在镜子里支着牙一笑,“南星儿,还是那句话,凡是你喜欢的,我拼了命也要爱屋及乌!”
一挥手,“走吧!趁我反悔之前!”
在镜子的反影里眼瞧着南星儿走到了门口,还是没忍住,“小星儿……”
她扭回了头,“嗯?”
“祝你幸福!还有……永远都快乐!你的笑才美,最美……”
南星儿的身子一颤,飞快的拉开了房门,脚步不停的奔出了酒店。
夜色里……
也不知道为什么,脸上冰凉凉的一片……
用手一抹……泪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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