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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门门洞前,此刻一边一个架子,有大半个人高,上面各放一座大火盆,那烧的正欢的火舌,红绸子似的凌空飘动,间或有火星子飞爆出来,直照的四周亮堂无比。三十名士卒都是全副武装全神戒备,连那弓箭都上紧了弦持在手中,小范围的来回踱步,四下扫视。
“站住!来者何人?”
“再不停步,格杀勿论!”
陈安一阵疾跑而来,哪有不被发觉的,这边登时刀横起枪平端,弓弦也拉到了最大。陈安脚步根本不停,急促叫道:“自己人!不要乱动!我是韩将军特派来传达口讯的!”
这边士兵们闻言,有些迟疑间,陈安已经跑到了近前,左右梭视,目光凌厉。
“刘青在哪里?”
见陈安准确无误的报出己方队主的名姓,不少兵卒都收起了兵刃。一个姓朱的什长走过来,仍有些警惕,把手一伸:“名牌拿来我看。”
陈安便就递过去。朱什长拿起放在眼前,凑近了火盆翻来覆去的看,“黄—小—伟。”随后走过来挡在陈安身前,抬头打量一番,哼了声:“名牌上为何有许多血迹?”
陈安默不作声,三角眼里火光跳跃。突然,他抡圆了胳膊,竟然劈面打了那朱什长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
“同样是厢军,老子方才和敌人真刀实枪的在拼命,你他妈的在哪里?现在放着有重要军情不去替我传叫,还敢在这里东拉西扯的拖延,实话告诉你!老子已经被韩将军当场提拔进了他的亲兵队里,老子记住你了,以后他妈走着瞧!”
“你!”
那朱什长毫无防备,被重重的打了一个趔趄,他忙站稳了身猛抬头,捂着脸死死瞪着陈安,既有愤恨也有不安,陈安满面怒色,毫不退避的回瞪过去。
主将的亲兵队,无一不是勇武干练之人,队里的兵卒,身份地位也不是其他基层军官所能比拟,这是心照不宣的规矩。不要说什长,便是普通的队主,见到高岳、韩雍等首领的亲兵,也是客气热络的很。但是这般气势张扬狂野的亲兵,还真没有遇见过,朱什长当众被打脸,实在是羞怒难耐。
周围的士兵们,显然被镇住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朱什长喘着粗气,牙齿咬的嘎吱响,良久才忍住了气,慢慢放下手来,半边脸通红半边脸铁青。
“老朱,怎么回事?”
台阶之上城楼处,有个声音喊了下来。朱什长又搓搓脸,恨恨道:“来了个人,说是才被提拔成韩将军的亲兵,派头足的很,非要当面见刘队主你。”
“哦?韩将军派了亲兵来?快请他上来。”
朱什长慢慢闪开了身,愤恨的目光仍是死死照在陈安脸上,陈安哪里管他,一把夺过名牌,昂着头自顾往台阶处走去。见他完全上了台阶,朱什长忍不住在地上啐了一口,“狗仗人势的东西!老子怕你个卵子!”
陈安蹬蹬蹬跑上楼去,城楼上打了不少火把,附近十数名肃然而立的守卫,都偏过头来看他。一个中年军官迎上前来:“我是队主刘青,兄弟贵姓?”
“不敢,在下黄小伟,可是刘队主当面?”陈安将名牌递了过去,一边客气的点着头,一边又愤愤不平道:“我拼死力战,运气好,才能入得韩将军的眼,得了提拔,让我执行一趟公务。岂料被队主属下那什长,左拦右阻趾高气昂的,好不叫人恼火!”
那叫刘青的队主,接过名牌正反略看一看,便即又塞还给陈安:“呵呵,黄兄弟莫恼,那老朱定也不是故意针对你,他是那般的死板脾性,黄兄弟多见谅见谅!”说这话,刘青将衣甲整了整,带些讶异道:“在下位卑职轻,不知韩将军有何指示要黄兄弟带给我?”
“无他,速开城门,我有机密要事,需要急赶时间。”
“开城门?这可非同小可,韩将军说了,必须他亲自同意,你有什么凭证?”刘青登时变得严肃起来,在当前这个敏感的特殊时期,这种要求实在不敢随便答应。
陈安从容道:“当然有,我正准备给你。”说着,便从怀里将那支箭矢摸出来,递到刘青的手中,“看到没有?这下你必然了然于胸,总不该怀疑了罢。”
刘青一愣,将那支箭矢在手中翻来覆去不停地看。他哪里有什么了然于胸,真正是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手中不过是支最普通不过的箭矢,有什么名堂可言,更看不出此中的玄机。但是听陈安这般言语,他又不好当面便反驳说我不懂你的意思,也看不明白这箭有什么象征意义,和韩将军更是压根也没打过交道。
陈安也不催促,只冷眼看刘青,暗想这一上来云山雾罩的大话,应该是初步将此人迷惑住了,下一步就更好再拿大话唬住他。有时候确实是这样,越不说话,越会让人感觉神秘莫测,难以捉摸,不敢轻举妄动。
“嘶……这个,在下年纪越大,记性越差,这个,具体是什么含义还请黄兄弟多多指点?”刘青踌躇半晌,实在没法接过话来,没奈何只好吭吭哧哧的向陈安出言求解。
陈安故意瞪大了眼睛,反过来将刘青上下扫量:“若不是此前见过刘队主两面,我这会都要疑惑究竟是不是你,怎么连韩将军的物件都不认得了?你看,这支箭是不是箭簇比较短一些?韩将军射术精良奇特,所以亲用的箭矢,都是单独制作的,箭簇就是比普通的箭短些,你腰间不是挎着箭壶呢吗?你自己抽支出来放一起比比。”
刘青哦个不停,忙从腰间斜跨的箭壶里抽出一支来,转身招呼个兵士,举着火把过来照亮些。他低头细看,两支箭放在一起,果然前面箭头都是相同,就是后面的箭簇有长有短。陈安凑过来,很耐心的指指点点,跟刘青讲述这其中的区别和特征。刘青频频点首,“确实如此,确实如此。”
刘青恭敬的将箭矢送还了过来,此刻他的疑心已消了不少,又顺口问道:“不知黄兄弟在这个节骨眼,还要出城执行什么公务?”
陈安不答,只斜着眼睛瞅着刘青。刘青猛然醒悟,“啊呀,事涉机密,哪里是能够随便告知的。是我多嘴了,不过实属无心之言,黄兄弟莫要在意。”
“既然没有异常,还请刘队主速速开启城门,时间再耽搁不得了。”
刘青心中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妥,有心想派人拿着那箭矢,去找韩雍当面请示,但又怕果然是真的,回头因此耽误了军机,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刘青沉吟不语,左右为难,一时不知到底开不开城门,光拿眼睛瞟向陈安。
陈安把脸一垮:“看样子刘队主还是有所怀疑。也罢,我便在这次候着,你亲自去找韩将军问,不过延误与否,一切后果刘队主自负,与我无关。”
“这……”
陈安反过来一把抓住刘青,便将他往台阶处拉:“走走走,我和你同去找韩将军便是,你如此怀疑,也算小心为上,要不,你先将我捆上?”
刘青连连推拒,一把挣脱陈安的手,赔笑道:“黄兄弟说哪里话来!这倒显得我不好做人了。我这也是责任在身,没有法子,兄弟莫怪,莫怪,回头在韩将军面前还望多美言几句。”
刘青把手往阶下一伸:“走,我这就亲自给兄弟打开城门。”
陈安心中狂喜,面色却淡淡的,“既如此,有劳刘队主,方才若有得罪之处,你也别放心里去。”
刘青先下了几个台阶,给陈安做引路状,笑眯眯的回道:“黄兄弟客气,等你回来,咱们哥俩好好喝几杯。”
老子不回来咯!陈安暗笑,对不住你慢慢等着吧。
二十多级的台阶,两人正下了七八个,便听见见楼下传来说话声和重重地脚步声,接着墙拐处转过来一队人,抬脚便上的台阶来,为首一人满面虬髯,雄壮魁梧,全身披挂黑沉沉的铠甲,更彰显出强烈的犷悍气息。陈安在上首仔细凝目一瞧,登时吓出了浑身冷汗。
这是雷七指!
雷七指是陇西军中唯一一个和陈安打过照面并交过手的将领,是能够一眼就能当面认出他来的人。眼下这特殊场合下,迎面撞见雷七指,只怕当场就要暴露。要是搁在平日或者是在战场上,陈安哪里会惧怕,只是如今孤身一人,正想方设法寻求逃脱且眼看就能成功,却这般狭路相逢,陈安也知道雷七指的身手,不比他自己差多少,且他现在手下兵卒众多,识破自己后,实在是凶多吉少。
陈安心中暗暗叫苦,脑中一时发麻,哪里还有什么好对策可想。只是面上不动声色,只悄悄的将帽檐又往下拉了拉,朝墙边的暗处慢慢挪过去,跟在刘青身后,强自镇定地往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