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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寒伤重之下,不能开车,托凌华公司的司机老周送他去南京。凌寒走路都是牵强,看的老周也不落忍:
“沐先生怎么就这么着急不能缓缓么?那边的人都不好对付,得养好了身体养足了精神再去的。”老周道,老周三十几岁的年纪,是个很厚道的人。“也是沐总经理不在,若是她在的,一定是不允许你去的。之前在公司,总经理就常常看着报纸发呆,说是他的兄弟在战场上打仗,她很是不放心呢……”
凌寒笑笑:
“哪能是周大哥说的这样呢……我也没啥大事儿。我的伤,你别跟大姐多说,免得她难过。我让大姐费心不少,是我对不起她呢。”
“你有这个心,大小姐也没有白白的心疼你。”老周道。
并没有几年的时间,那个在文诗英身旁的秘书已经是这个国家的掌权者。江文凯永远的精力旺盛,目光灼灼,激烈而强硬,自信而固执。沉下僚时候,他心机深沉,谋略颇远,结交四方的人,黑白两道,官吏民匪,面对那些对他不以为然的人,他永远装作漫不经心,等闲视之;面对那些器重他的人,他总是能把握住机会。彼此,文诗英身边的英才众多,江文凯绝对不是最出色的那一个,但是,在他费尽心机的经营之下,他是笑到了最后的那一个。
江文凯总是言辞烁烁,似乎很愿意的与人敞开胸怀的结交,但是,凌寒又觉得他往往是交浅言深。江文凯的心机颇深,那种与谁都是笑脸,处处都是算计,也不是凌寒所欣赏的风度。是以,凌寒与他关系一直不算很亲厚,后来两人更为了曼卿大打出手,彼此芥蒂很深。
凌寒想起来许远征在世的时候,曾经颇为看重江文凯。“如果你是他,是普通的商贩人家出身,没有过人的背景,没有显赫的高门身世,你能不能如他一下隐忍,坚韧不拔,用心经营,然后站到高位呢?一个世家大少爷,你不懂这些,也做不到。”
站在总统府前,求见江文凯,凌寒不由得感叹。
不出所料,警卫传达的话是江先生在忙,没有时间一见。
江文凯必然是知道自己去见他的目的,凌寒也料到自己见到江文凯绝对不容易。是凌寒自己把把柄交在了江文凯的手上,那么,要怎么样的利用怎么样的折腾一番,江文凯还是有一番算计,还是说了算的。
“那我在这里等。等总司令不忙的时候,我再去拜见他。”凌寒道。
站在门口,站了半个小时,对于有伤在身的凌寒来说,不啻于是酷刑。但是凌寒知道,自己不能走,也无路可退。
只能他站在前面,去跟江文凯讲清楚事情,才不会连累扬城。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功亏一篑。
两三日之后,云清就会到南京述职。
今天他礼数周全,那么,等云清来了,也自然好帮他说话,事情总是会解决的。
凌寒虽然是苦痛,但是并不悲观。
凌寒实在是站不住,撑着坐到了门口不远处的汽车上。车门开着,凌寒默默的坐着,不打算走。
凌寒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江文凯必然是都会知道的。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
从午后到黄昏,凌寒几次去问警卫,警卫只说通传过了。
“那会儿总司令在办公室,侍从室的人问过了,说没空见你。而且司令没有说会不会见你,所以不肯放你进去总统府。”
警卫知道凌寒的身份,倒是颇为客气。
凌寒无奈,只能点头,继续等着。
“你要不然先回去吧,我看你脸色也不好,这么等下去也……或者你去对面新民饭店住下?要是总司令想见你,到时候再找你过来。”警卫道。
警卫看出来凌寒行动不便,脸色苍白,斟酌着说道。
虽然警卫说的很是委婉,但是凌寒也听得出来,江文凯俨然是没有打算见他。
不管江文凯见与不见,这才是黄昏,他还是不能走。
“谢谢你……我没事儿,我再等会儿。”
凌寒和气的说道,没有不耐烦,依旧的温润坦荡。
凌寒前来南京政府求见江文凯,自然是有些负荆请罪的意味,也尽最大努力,想把影响限制在最小的范围内。但是,他自问,真的错了么?他自然也不是那么觉得的。
所谓的清理党务也好,打击赤党也好,凌寒都是很不以为然的。清理党务最大的意义大概就是排除异己,争权夺利而已。文诗英在世时候,江文凯并不是特别被看重的继承者,尚有王晨等人能够与之匹敌竞争,更有一些老人很是不服气。江文凯继任以来,打压老派人员,分化新派势力,又利用清理党务打击了很多反对自己的人,巩固了自己的势力。这个行动,几分为公,几分为私,怕也是没人说清。至于打击赤党,那本曾经也南方军的联盟,转回头就要你死我活,实在是难以服众。
虽然是统一了国境,但是,依旧内部征伐,依旧是同胞的殊死斗争,凌寒只觉得痛恨,心寒。
《申报》的编辑,不过也是江文凯这些大计中的棋子,在这样的政治汹涌的浪潮中,甚至没有几朵水花。
凌豪只是误入的人,对政治的风险和复杂一无所知,却被刑讯逼供,甚至被用来对付凌晨与扬城,想消减扬城的势力。这层层的陷阱,险恶的用心,让凌寒所不耻。
然而,凌寒不是凌豪,不是单纯耿直的青年。他懂得政治的残酷。
尽管,凌寒心中对江文凯私人感情痛恨至极,公心上也不以为然,但是凌寒知道形势比人强,更知道,在这个局中,太多的迫不得已。他与大哥身后是扬城,他们牵涉的局中是复杂的政治。扬城完全不能匹敌一国首领的江文凯,于是,一个人的思想与骄傲不值一提,他只能低头认错。
没有不甘心也没有愤恨,凌寒站在南京总统府前,很是平静。
忽然,从不远处过来了两辆车,都是西服革履,然而,却是面漏凶光,配着枪。
“侦查社,你是沐凌寒吧,跟我们走一趟吧!”
为首的人说道。
凌寒楞了一下,旋即明白了过来。
“沐先生,怎么事儿?”老周看到凌寒被人围住,连忙冲了过来。
凌寒摇摇头:“没事儿,侦查社的兄弟找我过去了解情况。我本来也是该给侦查社的兄弟们一个交代的。你回去吧,不用着急也不必跟大姐和我大哥说。你送我到南京的工作已经完成了,没你的事儿了……”
凌寒面色如常。尽管知道凶多吉少,但是凌寒也不愿意露出半分的怯懦。
更何况,在总府的门口带走自己,江文凯是做给大哥看,是做给南京政府的人,以及更多的封疆大吏看的。江文凯诚心为难他,凌寒也是意料之中的。但是,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带走自己,凌寒更确定江文凯也不会太过激的。
打一巴掌给几个枣,恩威并重,江文凯的套路还真是不少。
“可是,先生你……”老周不甘心的问着。
“我没事儿……你回去吧。”凌寒道,看着侦查社的人:“我跟你们走,烦请兄弟带个路。”
侦查社对凌寒的镇定与从容过也是有些意外:“上车吧,请……”
凌寒点点头:“谢了……”
凌寒略是缓缓的撑着一步步的走去。
“你快点啊,磨磨蹭蹭干啥……”一个人催促道,伸手推了凌寒一把。
侦查社上海分社社长徐海东被凌寒扣押,要挟放人的事情在侦查社的内部已经传遍了。这件事情让侦查社上下很是脸上无光,觉得这件事情是奇耻大辱。是以,他们对这个敢轻视算计侦查社的沐凌寒早已经恨之入骨。
听到总统府的传讯,要求他们逮捕凌寒,侦查社非常痛快,立即赶来,一个个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虽然他们曾经被提示,不要对凌寒采用过激的手段,但是,借机为难凌寒一下,出一口气,自然也是题中之义。
看到凌寒如此配合被捕,他们大有力气没有使出来的怨念,借机推搡着凌寒,也只当出一口心头恶气。
然而,寒伤重,被这样一推,难以站稳,一下子摔倒在地,膝盖重重的着地,痛彻心扉。凌寒一下子眼睛里逼出来了眼泪。他咬着嘴唇,才没有呼出声,手扶着地,缓了缓,想站起来,只是剧痛之下,站起来都很困难。
“沐先生……”老周喊了一声,心痛不已,想去扶凌寒,却被侦查社的人拦住。
“放开我,沐先生有伤……”
老周推搡着他们,却被两个训练有素的侦查社的人一把按住,制服了。
“老周,我没事儿……”凌寒强撑着,咬牙站了起来,身子犹自有些颤颤巍巍,努力的站稳当。
“放了他,跟他又没关系,我,自己上车……”
凌寒道,不去回看老周。
强撑着,凌寒一步步的挪到了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