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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马坡王村山神庙前的操场上,游击队员们正在训练拼刺,孙政委和齐军陪着宋远航观摩演练。这是宋远航第一次看游击队训练,震天的喊声惊心动魄,虎虎生风的拼刺让宋远航不禁热血沸腾兴奋不已!
“齐大哥,这气势豪盖云天啊!”宋远航赞叹不已,与游击队训练比起来,山寨武装简直是狗屎——他从来没见过父亲操练队伍,更没有见过他们进行专业训练,没有任何战斗技巧,仅仅凭借几个枪法好的头目带动。
关键是二龙山武装队伍没有意识到究竟谁是真正的敌人。陵城警察治安队和县民团并非是真正的军队,与他们周旋的胜算在于出奇兵致胜,但要真正对战起来未必是他们对手。
宋远航对此太了解了,但他没有时间去训练这样一支队伍,也没有机会训练。他所能做的不过是增强流动哨卡,加大防御岗位,灵活地运用偷袭战术而已。但在真正战场对决之中,拼的是实力而不是运气。
齐军苦笑道:“这是游击队员的基本功,我们没有太多的子弹浪费,每一颗子弹都是宝贵的,都要发挥最大的价值。但他们的枪法还不错!”
“两将相遇勇者胜,两军相遇智者胜。贵军气势如虹信心百倍,是我所见过的最有战斗力的队伍!”宋远航唏嘘不已道。
孙政委满意地点点头:“宋先生,我见过中央军训练,他们的训练强度也很大,但为何关键时候吃败仗?丢了上海失了南京,军心动摇所致。敌人的力量很强大,日本鬼子的武器装备精良,战斗力十分强悍,所以我们必须要更强大才能打败他们!”
“远航是从南京一路杀出来的,您听听他的意见,或许可以为我们提供些帮助。”齐军拍了拍宋远航的肩膀正色道:“兄弟,我们只碰见一次日本鬼子突击队,却被大当家的消灭了,没机会对仗呢!”
宋远航深呼吸一口气收回目光,苦涩道:“孙政委方才分析得对,日军的战斗力之所以强悍,除了精良的武器装备和战术以外,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性格所致。日本人世代蜗居海岛,资源匮乏,危机意识很强,逼迫他们形成一种置死地而后生的生存法则。他们有所谓的武士道精神,几乎所有士兵都被洗脑,以天皇为核心建立起蜂群效应,十分残忍也非常团结。”
孙政委微微颔首:“日本鬼子的确如此,狡猾残忍诡计多端,饿狼一般疯狂!”
“日本人觊觎我中华大地日久,自从甲午之战后他们便燃起了扩张野心,尤其是在我军阀混战时期,他们开始搜罗中国的各类信息,为战争做准备。反观我们,则连年混战空耗国力尔!”
齐军茫然地看一眼老孙苦笑道:“远航说的对!”
“不仅如此,日本人在东北、山东半岛疯狂掠夺资源,东北的粮食、煤炭、钢铁等等资源都被运回日本本岛,积累了雄厚的国力,反观我们呢?政权不稳,国家不统一,军阀混战频仍,助纣为虐者甚重,国家羸弱不堪——即便是东北易帜后的几年我们实现了名义上的一统,国力并没有快速提高,才让日本人有了可乘之机。”宋远航叹息不已,这些分析大多数都是李伦说的,不过他极为赞同这个观点,认为日本人强大和中国的羸弱是并非偶然。
孙政委凝重地点点头:“宋先生,所以工产党才发起告全国同包书,呼吁停止内战一致对外,而老蒋却我行我素,秉承攘外必先安内的狗屁理论大肆围剿工产党人,这也是国乱之根本!”
“好在现在已经形成了共识,西安事变后开展了有效的国共合作……”
齐军凝重地摇摇头:“兄弟,国共合作乃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如果国共之间不合作让日本鬼子乘虚而入,才是国家和民族的罪人!工产党号召老百姓发动最底层人民觉醒,组建游击队伍展开最坚决的斗争,但形势并不乐观啊!”
“虽然目前是国共合作期,但我们没有武器弹药、没有军需给养,甚至国民党一再压缩我们的战略空间!”孙政委愤然道:“在华北太行山区我们开辟了晋察冀根据地,在苏皖地区的根据地正在如火如荼地跟日本人鬼子斗争,我们也在快速扩展壮大游击队伍,发动老百姓支持抗日!”
宋远航动情地点点头,这是他所听到的最诚挚的话。
“党中央号召全国人民团结起来,开展最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挽救民族危亡,挽救破碎山河!如果每一个人都是游击队员,同仇敌忾不惜一切牺牲,定然会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孙政委决然道。
宋远航的心头一震,失声道:“统一战线?”
他想起了李伦曾经跟他探讨的问题——一个简单却复杂的问题。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一致对外,唯有如此才能让一盘散沙的国人聚在一起共共同御侮,也唯有依靠团结才可能恢复山河。
蒋公也提出“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没有同仇敌忾的勇气就不会形成强大的力量,这是浅显的道理。
“宋先生听说过统一战线?”孙政委狐疑地看着宋远航笑道:“这是工产党人提出的最新战争理论,也是游击队所肩负的光荣使命——所以,当老齐汇报二龙山的形势之后,我便下定决心要帮助你们,希望我没有看错!”
宋远航复杂地笑了笑:“感谢孙政委慷慨,二龙山的形势极端复杂,我一时难以说清。”
齐军正要开口说话,侦查员小刘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
孙政委示意道:“什么事?”
“黑松坡方向发现不明身份的武装,人数不详!”
齐军立即警觉起来:“是在黑松坡岔路口吗?”
“嗯!队长,我怀疑……他们是从水路来的。”
“何以见得?”孙政委犹疑地问道。
小刘镇定一下情绪分析道:“他们不是二龙山的马匪,不是黑狗子,也不是暂编团杂牌军——而且对黑松坡地形并不熟悉,到处乱窜,所以我猜侧不是本地武装。”
“有道理!”齐军凝重地看一眼孙政委:“老孙,我带几个队员去探探,摸摸底。”
“你不行,伤还没好呢!”
齐军拍了拍小臂:“没事了,都长肉芽了,怪刺挠的。”
宋远航心思沉沉,思索片刻才正色道:“齐大哥,我跟你去看看!”
“你该回山寨了,可儿小姐还在等你呢!”
宋远航脸色一红:“我对二龙山了如指掌,也许认识他们是哪个势力也说不定。”
“老齐,要小心行事,带咱们的敢死队去!”孙政委凝重道:“小刘,通知附近的百姓注意安全,有情况立即汇报。”
王庄距离黑松坡五十多里,全部是山路。齐军带着十人敢死队一头钻进山里,宋远航也一路同去。这是他第一次跟随游击队行动,有一种莫名的紧张和兴奋!
“远航,你分析会是什么人?”齐军拄着木棍问道。
“小刘猜测的有一定道理。一般而言,陵城警察治安队和县民团出动的话,规模很大,目的性很强,不会如他所言那样乱闯。暂编团的基本排除在外,冯大炮不会无缘无故派兵围剿二龙山。若是耿精忠私自调兵也没有可能,他差点被冯大炮给崩了了,不会愚蠢到往枪口上在撞!”宋远航喘着粗气说道。
还有两种可能:一是会不会是那些“邪岔子”土匪?二就是日本突击队。“邪岔子”土匪都对二龙山敬而远之,不会跑到二龙山的地盘骚扰,否则就是找死。倒是日军有这个可能,不过不能确定,二龙山才把孙家老宅给炸了,他们这是要展开报复行动?
没有人知道陵城潜入了多少日本特务,也没有人知道日本人有没有增援隐藏。对于宋远航而言,当前最大的敌人是黄简人和日本特务,而且他断定,日本人早晚会实施夺宝行动!
聚宝斋大厅内,带着黑边眼镜的铃木正在训话,高桥次郎和石井清川缓步走下楼梯。铃木慌忙上前:“老板,这些都是新雇佣的伙计。”
高桥满意地点点头:“告诉他们,医院不是收容所!”
石井清川拎着黑色的旅行箱不屑地扫一眼畏畏缩缩的伙计们,气不打一处来,出了聚宝斋便抱怨:“我们在做慈善吗?帝国的军费不是这样浪费的!”
“你懂什么?难道想蹈孙家老宅覆辙?”高桥冷漠道:“也许是我们一时不小心才招致大祸,那个刺探的徐掌柜不应该死——至少我们应该让他消失才对!”
石井强自忍住心头不满,冷峻地看着高桥的背影:“您说对,正是一点小疏忽才酿成大错。”
“铃木会做好这些细节,他们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前日黄简人和那个陌生人已经对医院生疑了,我们不得不防。”
“最好的防御便是进攻!”石井不屑道:“如果我们总是龟缩在城内而不主动出击,坐等机会成熟是不现实的。田中先生已经等不及了!”
高桥次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你说得不错,走吧。”
野田已经出城接应增援部队去了,高桥自信他能办好一切,只要时机成熟变会采取断然行动,尤其是宋载仁给了他千载难逢的良机!
刘麻子今天换了一身藏青色的长袍,头戴瓜皮小帽,蜡黄色的老脸看似仅剩下一张皮,一笑便堆满了褶子。见高桥和石井如约而来,不禁兴奋起来。
“田老板,今儿天气真不错啊,是个上山的好日子!”刘麻子贱笑道。
石井清川瞪一眼刘麻子:“你也上山?”
“刘先生是咱们的顾问,当然要同去!”
高桥次郎的话音未落,一辆黑色小轿车“咯吱”一声停在前面,车窗摇下,孙又庭的胖脸露出来:“二位,上车吧!”
高桥笑着拱拱手:“孙县长可真准时!”
“二龙山的鸿门宴,去与不去敬请自便。”孙又庭愤恨不已,一想起老宅被炸他就憋了一肚子火气,此去二龙山定然要质问宋载仁一番,赔礼道歉是必须的,弄不好就跟他翻脸!
汽车抵达东城门,黄简人的警察队早已恭候多时了。高桥次郎志得意满地看一眼石井清川,心下窃喜:有孙又庭和黄简人作陪就会高枕无忧,甭管宋载仁按不按常理出牌,这阵势估计也是没谁了。
陵城大街小巷一夜之间轰动:二龙山大当家的要娶锦绣楼白老板当压寨夫人!这个消息实在够震撼人心,谁都没想到癞蛤蟆真的能吃天鹅肉,一些别有用心的奸商背地里大骂宋载仁抱得美人归,怨声载道地去锦绣楼去看白牡丹的大白腿,才得知白老板在月前便上二龙山还愿去了!
蓝家大院热闹非凡,一扫往日的冷清寂寞。
自从聚宝斋古董行倒闭之后,蓝笑天的地位是一落千丈,那些平日对他恭敬有加的脸面人物们再也不会对他俯首帖耳——关键是他们很少能看到蓝会长——不知道是忙于医院事物还是被打击得一病不起。
坊间的流言蜚语甚多,纵然是蓝笑天和上海的古董商开医院这么大的新闻也没有让那些奸商们兴奋起来,反而都认为蓝笑天大势已去——他已经退出了陵城一流绅士之列,取而代之的田老板和金先生。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蓝笑天早晚有一天会被扫地出门!
若非二龙山宋大当家的请帖,商会众人几乎要把蓝笑天给忘记了。
“蓝会长,这喜宴究竟是参加还不参加?”
“您说呢?罗三爷!”蓝笑天冷哼一声,这些忘恩负义的玩意的,二龙山宋载仁还是太仁慈了,当初就应该把你们给砸破产了!
罗三爷苦着脸:“商会的都在看您呢!”
“我不去!”蓝笑天拂袖不悦道:“收到请帖的去不去自己决定,我没收到请帖,当然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