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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简人的所作所为让宋远航疑虑重重,曾经的冤家对头竟然毫无缘由地对自己释放善意?世界上最难测的是人心,不知道姓黄的又在包藏什么祸心。
陵城老街行人稀疏,早已没有了前几日的繁华景象,而锦绣楼前大街拐角处的算命摊子下午的时候就被人给砸了。刘麻子不知道得罪了谁,哭天喊地嚎了半天,博得了路人少有的冷漠嘲笑之后,便忽的想起了昨日那个戴黑边眼镜青年人的预测,自认倒霉罢了。
宋远航缓步走在钟鼓楼大街上,冷风盘旋而过,回首才发现夕阳渐落。与可儿辞别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她希望有人陪她说话,宋远航的心里却难于选择:陵城的形势变幻莫测,各方势力行动不明,而且山寨还有诸多事情需要做,没有任何时间陪她!
女人需要时间来陪,而宋远航缺的便是时间。
街角处一个模糊的人影忽然闪过,高桥次郎和石井清川泰然地坐在茶楼对视一眼,放下茶杯扔下几角钱便匆匆下楼。
“高桥君,我们的人已经埋伏好了,专等姓宋的入瓮!”石井清川紧张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低声道:“为防止会发生意外,我命令他们一定要捉活的!”
高桥次郎淡然地点点头:“但愿不要让我失望!有些人注定会成为筹码,我不想要带血的筹码,最好的办法是合作,就如蓝掌柜的那样。”
“您要跟一个小土匪合作?他的手沾满了帝国军人的血!”石井清川瞪一眼高桥愤然道:“二十多名优秀的突击队员便死在马匪手里!”
“那又能怎样?倘若牺牲几个军人夺回支哪国宝,还需要我们用心良苦地潜伏在这里?田中先生也无须付出沉重的代价军功加身,你我更不用冒险!”
野田匆匆地从街角钻出来,快步走到两人面前低声道:“三人行动组已经完成部署,请您下令!”
“马上行动!”石井清川咬牙切齿地吩咐道。
高桥次郎摆摆手凝重地望着钟鼓楼大街:“野田君,你确认三人小组能够完成任务?任何一个行动都要策划到位,不要因为很小的行动就掉以轻心,宋远航是二龙山少寨主,不可能一个人出现在陵城!”
“您的意思是?”野田狐疑地看着高桥次郎:“卑职以为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用不着兴师动众。”
“轻敌是一件可怕的事情!”高桥次郎不满地看着野田:“采取跟踪术,等待我的命令!”
“是!”
石井清川不甘心地望着野田的背影,愤懑地发泄不满:“与其被动的跟踪,莫不如主动出击!”
“那是愚人之见!”
钟鼓楼地界紧邻西城街区,乃是陵城的地标式建筑,古朴而深沉。但对于陵城老百姓而言已经司空见惯,几乎没有人喜欢在那停留,大概是因为历史的原因。西城区的流氓混子经常在钟鼓楼附近滋事,曾经发生过多起命案,所谓的凶险之地。
宋远航望着宏伟的钟鼓楼,心里不禁思绪泛起。鼓楼钟声似乎犹在耳边,陵城人几乎没有人对此在意,却不知那是一种隐含深意的声音——父亲说钟声是一种警告,所有听到钟声的护宝人务必尽快上山。
他对这种说法倍加怀疑。且不说护宝人究竟在不在陵城,即便是在也是隐藏极深的,十年前军阀混战的时候他们也一定上山护宝了,父亲为何不知道他们是谁?最关键的是究竟谁敲响了大钟?他有先知先觉么?
世上没有先知先觉之人,否则一切将变得简单得多。就如蓝伯父,如果知道与人合作举办赛宝大会加快了聚宝斋的陨落,他能那么做么?
宋远航心死沉沉地望着钟鼓楼心思烦乱,蓝笑天又要与人合作开医院,而那个合作者竟然又是上海来的古董商!一个做了几十年古董生意的人改换门庭当起了郎中,而上海古玩同业协会田老板却与之一拍即合,难道仅仅是逐利之举?
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宋远航早就怀疑两个古董商是日本特务,但没有直接的证据——唯一的证据便是那两把日式手枪,但并非是从两个古董商的手里缴获的,不能证明他们是日本人。
宋远航相信自己的直觉,能够拿出国宝清单的没有几个人,除了恩师和自己之外,唯有国府之内经办此事的官员知道,但他们几乎都远在北平,他们是从什么渠道获得的国宝清单?
日本特务无处不在,尤其是在南京和北平。宋远航叹息一声,国宝文物颠沛流离命运多舛,日本人不惜一切代价夺宝,足见他们对这批文物早已觊觎已久。不禁如此,黄简人、蓝笑天之流也是争夺势力之一,而现在他们都明里暗里的合作,对文物形成很大的威胁。
他没有把自己的猜测告诉蓝笑天,原因很复杂。日本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蓝笑天、黄简人之流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对于蓝笑天而言,他们任何一人又何尝不是棋子?今日黄简人之所以没有抓捕自己,其内在的原因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黄简人转变了策略,或者是受到了某种打压?
宋远航靠在钟鼓楼下的石栏旁,放松了心情点燃一支烟,正自欣赏着夕阳的余晖,却发现远处闪过一个模糊的人影,一种不详的预感忽然涌上心头:黑狗子!
的确是警察,不过是便衣。
宋远航的眼光和记忆力是极其敏锐的,职业敏感性极为独到,只看一眼便认出为首的那个家伙很眼熟——“二狗子”警察。他不止一次跟“二狗子”打交道,最近的一次便是赛宝大会当日,白老板的护宝花轿被打劫,“二狗子”非但不指挥抓捕劫匪,反而围攻自己。
一声尖锐的哨音凭空炸响,几个混子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铁棍围了上来。宋远航迅速转身,敏锐的扫一周边环境,心下不禁一沉:对手早已埋伏在此了!
“宋专员,跟我们走一趟吧?”二狗子拍了拍腰间的枪库阴笑道:“有人想见您!”
宋远航叼着烟,手搭在枪把子上,脑袋飞速思考着。看来这次免不了一场恶斗了,但左臂有伤在身,一动便疼痛难忍,加上没有什么功夫,怎么能逃掉?!
“你们局长是属猪的吗?”宋远航冷哼一声骂道:“下三滥的伎俩玩得轻车熟路,看来没少干这种事吧!”
二狗子瞪着三角眼干笑两声,面带不善地挥手:“局座找你叙旧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几个便衣拉开架势,挡住宋远航的退路。
宋远航拔出手枪打开保险,观察形势,看来今天要想全身而退得颇费些周折了!
二狗子吓得倒退两步,声嘶力竭地嚎叫两声:“国府要员私通马匪,持械拒捕罪大恶极,给我拿下!”
“砰!”一声枪响,子弹打在二狗子脚下的青石地面上,碎石飞起,吓得二狗子差点没趴下。
宋远航一个翻山越过栏杆,头也不回拼命向鼓楼后面狂奔。此处的地形他并不熟悉,只知道过了鼓楼大街便直达西城贫民区,从那里可以出城。
尖锐的哨音突然炸响,伴随着二狗子的狂叫之音,几个便衣警察直追下去。二狗子气急拔出手枪:“给我抓活的……”
姓宋的手里有枪,你他娘的让抓活的?脑子进水了吗?几个便衣警察的追击速度立马慢了下来:“二狗子,你他娘的吃药了病的不轻!一个小马匪用得着这么对付?一枪打断他的腿不就全完事了!”
“放屁!局座要请姓宋的小兔崽子,你他娘的伤了他一根毫毛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二狗子的话音未落,突然传来几声沉闷的枪响,吓得几个警察立即趴在地上,惊惧地望着鼓楼后面,竟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混蛋!给我追啊!”二狗子狂吹哨子,几个家伙也爬起来,舞动着铁棍想宋远航逃跑的方向追下去。枪声又响起来,子弹呼啸着飞过耳边,打得石屑乱飞,几个便衣立马伏倒在地,吓得魂飞魄散。
子弹呼啸着从耳边飞过,吓得宋远航滚到钟鼓楼后面的围栏下隐蔽,观察着周围环境,才发现二狗子和几个手下正趴在远处的地上,枪声不绝于耳,打得几个家伙毫无还手之力。
“宋先生,快走!”正当宋远航寻找时机想要突围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喊声,一个汉子闪身出现的面前,一把抓住宋远航的胳膊:“跟我来!”
一阵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汉子正好抓在宋远航受伤的胳膊,疼得宋远航惊叫一声,冷汗“唰”的流下来。
“你受伤了?”齐军迟疑一下惊讶地看一眼宋远航苍白的脸,松开了有力的大手,回头冲着鼓楼破烂的楼道低吼:“苦娃,掩护!”
宋远航听声音才辨认出正是在黑松坡拔刀相助的“猎户”,不禁一愣:“齐大哥,怎么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齐军望一眼栏杆外面,几个黑狗子还趴在地上,便拉起宋远航快速后撤,顺势打出两枪:“让黑狗子多趴一会!”
夕阳渐落,血色余晖洒在古旧的钟鼓楼上,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三人跳出围栏拼命想鼓楼对面的巷子里飞奔而去,一晃便消失不见。
鼓楼街角,高桥次郎凝重地望着钟鼓楼方向低声呵斥:“八嘎!没有我的命令为什么提前行动?”
“高桥君,难道你不认为这里是最佳的动手之地?过了钟鼓楼就是西城区,那里闲杂人员更多!”石井清川梗着脖子望着钟鼓楼应道。
高桥次郎气急败坏地瞪一眼石井,恨不得一枪崩了他,原计划想悄无声息地抓住宋远航,然后以他为筹码逼二龙山马匪就范,可这家伙却擅自独行打草惊蛇,抓住人质还好,抓不到的话定然拿他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