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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罗衣最近脾气有些暴躁,虽然她脾气是一贯不太好,但最近更差了。
因为那个掳了花朝的外乡人莫名其妙地从青阳镇销声匿迹了,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也没有离开青阳镇的迹象。
“你说那么一个大活人,就能在这青阳镇凭空消失了不成?”秦罗衣一脸想不通的郁卒表情。
“许是逃了吧。”正低头刺绣的花朝没有停下手中的绣花针,只随口道。
“……你怎么就这么不上心?若真让那人逃了,你不是随时处在了危险之中?”秦罗衣看向认真刺绣头也不抬的花朝,颇有些恨铁不成的钢的意味。
花朝绣完手中的绸缎,将手边另一色的绸缎放上绷架,抬头笑了一下,“急也没有用啊,娘,你也不要再因为这件事着急上火了。”
“你可真是心大。”秦罗衣哼哼:“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绣花。”
花朝好脾气地笑笑,一边低头继续绣一边道:“等我把这些绸缎都绣好,然后裁剪成条幅,两侧用金线镶绣缝合,这条凤尾裙就算是做好了,到时候娘可以在我和阿秦的婚礼上穿,肯定特别漂亮。”
秦罗衣被她逗笑了:“你这不害臊的孩子,我在你们的婚礼上穿那么漂亮干什么?抢你的风头吗?”心下却是高兴的,暗道还是生个丫头贴心,好在这贴心的丫头虽不是她亲生女儿,却马上就是成为她亲儿媳妇了。
花朝见她笑了,起身倒了杯茶给她,回到绣架前继续绣了起来。
秦罗衣一边喝茶一边站在一旁看着她绣,花朝的刺绣手艺虽然没有正经拜师学过,但她天赋不错,愣是自己摸索出了不错的绣技,如今家里人的衣服基本上都出自她手,比起成衣店的衣服可好了不止一点。
气氛正好的时候,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推开,袁秦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花朝被吓了一跳,绣花针一歪,戳在了指头上。她“嘶”地倒抽一口凉气,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一下子涌了上来。
“臭小子你火烧屁股了吗!进门前不会先敲敲门吗?!”秦罗衣心疼极了,忙上前拉了花朝的手看,白生生的指头尖上一个圆圆的小点,有殷红的血珠子沁了出来,要说那人漂亮吧,仿佛连血都是香的。
大约是因为小时候留下的阴影,花朝是极其怕疼的,此时也不是娇气想哭,但眼泪就是忍不住一下子盈满了眼眶,痛得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袁秦其实是极怕花朝哭的,自小到大,只要花朝一哭,倒霉挨揍的那个肯定就是他了,还好花朝不怎么爱哭,不然他的人生真的就太辛酸了,此时见秦罗衣护花朝护得紧,不由得酸酸地道:“不就戳了一下指头嘛……我小时候练剑差点没把整只手都削下来,也没见你这么心疼……”
好嘛,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什么叫不就戳了一下指头?!十指连心你倒是自己戳戳看!再说你小时候练剑那是我让你练的吗?那是你自己偷了剑谱一个人瞎倒腾,就算手被削了也是自找的,花朝可是在给你娘我绣衣裳!能比吗?啊?!能比吗?!”
袁秦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道:“是是是不能比,花朝是你亲生的我是捡来的。”
秦罗衣被他气笑了,正欲起身用武力好好教教他做人的道理时,花朝好容易从指尖的疼痛中缓过神,将指尖放在口中允了允,另一手拉住了她:“娘,阿秦又不是故意的,你别骂他了。”
对于花朝的求情,袁秦却是不领情,冲她做了个鬼脸,转身跑了。
“诶诶!臭小子你跑什么!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火烧屁股一样跑进来是想干嘛呢?!”秦罗衣气得大喊。
“啊对……”袁秦却是一下子停下脚步,转过身眼睛亮亮地道:“我今儿个又去小茶馆听说书了,今天这一回说到龙吟剑主人季玉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与杀人刀袁暮一战几乎让那袁暮丢了半条命呢!一战成名!那个时候季玉英才十三岁啊!”
秦罗衣的脸一下子黑了……
这下是真的黑了,花朝一看秦罗衣的脸色就明白了,偏那袁秦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愣头青,任她站在一旁不停地使眼色,他还是一脸兴奋地继续作死了。
“人家季大侠十三岁就一战成名了,我如今都十七了啊,还是庸庸碌碌一事无成!不过说真的,那杀人刀袁暮竟然跟我爹一个名字呢,你说爹取名也不取个好的,怎么就跟个恶贯满盈的杀人刀重名了呢,如果叫季玉英该多好啊……”
秦罗衣黑着脸,面无表情地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你爹不叫季玉英真是对不起你了!”话音刚落,她已经从花朝的针线篓子里掏出一把剪子,朝着袁秦掷了过去。
袁秦“嗷”地怪叫一声,一闪身躲开了,待见着亲娘掷过来的居然是把剪子,一脸不敢置信地大叫道:“我的亲娘!这是剪子!砸中脑袋要人命的!就算是没有砸中脑袋,砸中胳膊腿儿什么的也是要见血的啊!”
“呵呵,反正你是捡的。”秦罗衣冷笑:“我现在决定把你入赘给我闺女。”
袁秦一下子瞪圆了眼睛,见娘亲身后花朝捂着嘴笑得乐不可吱,更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所有人都以为秦罗衣是在开玩笑,包括身为当事人的袁秦,谁知道秦罗衣行事端的是雷厉风行,回头就寻人算了个黄道吉日把婚期给定下了,就在下个月初一。
其实这事儿还真不是秦罗衣一时心血来潮,原本袁秦和花朝的婚事是一早定下的,只是前几年袁秦年纪还小,新郎官年纪太小看着不像,如今袁秦正好满了十七,花朝的年纪也是再等不得了。秦罗衣原就和袁暮商量着今年就帮他们把婚事办了,嫁妆和聘礼早就准备妥了,虽然送嫁和迎娶都是自家,但是袁家夫妻是真心把花朝当女儿疼的,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不愿少。
得知婚期已定,袁秦简直目瞪口呆,他当然会剧烈反抗,然而反抗无果并且还遭到了惨烈的武力镇压,不知道是不是娘亲把他对自己爹的名字抱有强烈不满的事情告诉了爹,于是袁秦遭到了史无前例的血腥暴力……
因为屁股负了伤,袁秦连躺着睡觉都做不到,只能一脸忿忿地趴在床上,委屈得简直想掉眼泪,偏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袁秦没好气地喊。
“是我。”花朝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听到花朝的声音,袁秦觉得自己受伤惨重的屁股似乎疼得更厉害了,他这个时候一点儿都不想见这个始作俑者,当下怒道:“不许进来!”
门外安静了一下,就在袁秦以为她已经识趣离开的时候,门却“吱呀”一声开了,花朝推门走了进来。
花朝其实也有些为难,将心比心,这个时候袁秦八成是不大想看到自己的,偏娘要她送金疮药来,她再惹人嫌也只能跑这一趟了……
“你来干什么!不是不让你进来嘛!”袁秦将脑袋埋在枕头里,整个人处于一种悲愤莫名的状态,人家季玉英十三岁就名满江湖了,他十七岁还被爹追着打屁股!
“娘让我送金疮药。”花朝将药瓶子放在床头,轻声道。
袁秦装死,不想理她。
“阿秦,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好半晌,花朝突然问。
“小时候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你到底问的什么事。”袁秦原是不想答的,但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奇怪,竟让他稍稍有些不舒服,因此虽不耐烦,却还是没好气地答了。
“你不想娶我了吗?”花朝没有继续前一个问题,却是换了另一个问题。
听到这个问题,袁秦总算是有了动静,哼了一声道:“你比我大三岁呢。”
花朝沉默了一下,才道:“阿娘说,女大三抱金砖呢,成亲以后我肯定会对你好的。”
听了这话,袁秦唰地一下红了脸,抬头怒道:“开口成亲闭口成亲!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到底知不知羞啊!”却因为动作太大用力过猛不小心牵到屁股的伤,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好半晌才缓过气来。
花朝看着他,却是忽然笑了起来:“不管你高不高兴,反正我们都一定会成亲的,你知道的,阿娘决定的事情从来都不容反对。”
她笑得眼睛都眯了,特别的好看。
袁秦一时不察,定定地几乎看直了眼睛,待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盯着这个讨厌鬼看呆了,一张脸更是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他恼羞成怒:“我不想成亲谁也别想勉强我!我才不要一辈子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庸庸碌碌地娶妻生子就这么过一辈子呢!我要去闯荡江湖,然后娶江湖第一美人!”
花朝却已经习惯了他这副奓毛的样子,还是一团孩子气,她没有再去撩他,只轻轻道了一句:“江湖并不全然是你想象中那般美好的。”
袁秦嗤了一声:“你才多大点,说这般大话也不怕咬了舌头,你见识过江湖是什么样子?说出去不怕笑掉了人家的大牙,这般老气横秋的样子倒和隔壁阿宝一个德行。”
躲在门外偷听的秦罗衣终于忍不住推门进来怒道:“你这是什么话?阿宝比你可爱多了!”
“嗬,那小子也就骗骗你们这些无知妇孺罢了。”袁秦不屑。
花朝几乎捂眼不忍看了,该说他什么好呢……永远都是吃亏不长记性,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呢,又一副欠揍的德行。
果然,秦罗衣怒了,上前一把掀开他的被子便要揍他:“无知妇孺?今天我就让你看看无知妇孺的手段!还闯荡江湖娶江湖第一美人,我看你这是要上天!”
袁秦“嗷”地大叫一声捂住了屁股。
花朝见状不对,忙上前拉住秦罗衣,生怕她一个激动真的让袁秦伤上加伤。
见秦罗衣被花朝拉住,袁秦还梗着脖子犹自不服气地道:“我就要去闯荡江湖!还有阿宝那个臭小子心眼多着呢,平日里就会卖乖,私下里从来不叫我一声哥,就比如说前几天花朝失踪的时候我在客栈见着他……”
秦罗衣却是一下子冷静了下来:“等一下,前几天花朝失踪的时候你在客栈见过阿宝?”
“是啊。”袁秦也是愣了一下:“有什么不对吗?他说他担心花朝所以来看看。”
其实秦罗衣也说不上哪里不对,但仿佛就有哪里不太对。
因一时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暂时将这事放到了一边。
纵然袁秦还在努力反抗,但他和花朝要成亲的消息还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青阳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剁肉的赵屠夫一刀子下去差点砍自己手上。
“赵大哥?赵大哥?你没事吧?”肉铺前拎着菜篮子的青娘吓了一跳,忙不迭的问。
青娘是瘸子阿四的养女,也是肉铺的老主顾了,据说是因为瘸子阿四爱吃肉,但明眼人都知道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赵屠夫心里眼里装着的都是袁家客栈的那位小娘子。
要说花朝成亲最高兴的是谁,除了客栈那一家子,大概便是这青娘了。
这不,她刚听到这个消息,便不忙迭地拎着菜篮子来赵屠夫的肉铺买肉了,顺便将这个消息假装不经意地漏了出去,一边说一边还悄悄儿地偷觑着赵屠夫的脸色,待看到赵屠夫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关心一般,只随手将刀扎在一旁的案板上,面露沉郁之色的时候,一颗心便悠悠地落了下去,只觉得满心酸涩。
赵屠夫却是没什么心思应付她,闷闷地收了摊回去了,明知道花朝不可能嫁给他,但只要她一天没有成亲,他总还是巴望着能有那一天,如今却是连那点念想都没有了,现如今只觉得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提不起劲来。
和衣躺在床上,赵屠夫想着,他上一次这般落魄的时候,大概是从锦衣卫指挥使变成被悬赏通缉的朝廷钦犯的时候吧,正想着,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敲门的不是旁人,正是他的邻居瘸子阿四,他什么也没说,只递给他一封用火漆封了口的信,便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这封信赵屠夫已经等待许久了,林满一个大活人在青阳镇就这么消失了,他怎么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暗中发信向友人问询当今局势,微蹙着眉打开信一目十行地看下去,随即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恍然表情。
……就在三日前,悬赏通缉他的公文被撤销了,他平反了。
怔怔地看着手中的信,一时竟有些恍然如梦的感觉。
如今林满的死活和下落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他也不必再躲在青阳镇苟且偷生了……他以为他会开怀大笑,但实际上他只是怔怔地站了许久,然后沉默着开始收拾行李。
若是在今天之前他收到这封信,或许会对去留问题犹豫不决,但如今……他已经失去了唯一留下的理由。
终于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吧。
事实上他的行李并不多,很简单就收拾完了,来青阳镇需要一些门路,但离开的话很简单,赵屠夫拎走行李准备开门的时候,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站在门外的是秦罗衣,往常见了他总是没什么好脸色的秦罗衣此时面带笑容,心情很好的样子:“赵屠夫今天收摊很早啊,我去肉铺没找着你,就猜你该是回来了。”
“有什么事吗?”赵屠夫问。
“是这样的,袁秦和花朝的婚期定了,就在下个月初一,我想在你这里订一只猪办喜宴用。”秦罗衣也没有进门,只站在门口笑眯眯地道。
赵屠夫顿了顿,到底没有开口拒绝,只默默将自己离开的日子推迟到了下个月初一,他点点头爽快地应了。
“那就交给你了,到时候一定要来喝杯喜酒啊!”
“……好。”
送走笑容满面的秦罗衣,赵屠夫关上门,定定望着一室冷清,脸上带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也罢。
就当最后再为她做点事情吧。
如此也好。
袁秦屁股上的伤养了半个月,刚能下地就又开始往外跑,恨得秦罗衣只道还是揍得轻了,却又到底怕把他真逼狠了,便对他日日往小茶馆跑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不见为净。
这一日两日的他的心情竟真的好了起来,仿佛认命了一般,对成亲这件事也表现得不十分排斥了,对花朝也比往日更好了,看得秦罗衣更是喜上眉梢,私下里跟袁暮感叹道,这要成亲了,还真就不一样了,往后性子定了就更好了。
袁家少东家的婚礼就这么热热闹闹的准备了起来,连喜娘都准备了两个,一个充当男方喜娘,一个充当女方喜娘。
而此时,依旧藏身在杂货铺库房的林满却渐渐开始有些焦躁起来,他对于危险的直觉向来很准,这种直觉让他躲过了许多要命的危险,此时明明他暂时是安全的,可却时时有寒毛倒立之感,这种感觉让他无法安睡,没有充足的睡眠,身上的伤口也愈合得相当缓慢。
好在他无意中偷听到下个月初一袁家会举行婚礼,到时候人多眼杂,是他离开青阳镇最好的机会,只要离了这青阳镇,就天高任鸟飞了。
虽然没有得到前指挥使的项上人头,但能够带回他的线索想来也是功劳一件,并不知道外头已经变了天的林满自我安慰着。心中有了计划,他时刻紧绷着的情绪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阿宝,你到底在库房里藏了什么?”
好容易睡着,迷迷糊糊间,林满忽然听到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那个声音就在门外不远处,林满猛地睁开眼睛,抬手按住腰间的佩刀,眼中露出了阴狠的杀意。
“没什么,一个挺好玩的玩具。”属于孩童特有的清脆嗓音响起,是阿宝。
“该不是客栈那位掌柜娘子在找的人吧?以她的暴脾气,若是知道你藏了她要找的人,肯定会直接打上门来的。”老人似乎有些担忧。
“我会处理好的,不要担心。”阿宝清清脆脆的童音响起,仿佛在撒娇:“青阳镇虽然好,但是太无聊了,难得有好玩的东西送上门,你就让我解解闷吧,不然我就快闷死了。”
林满困在库房之中,一刀按着刀柄,似乎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又似乎是听懂了,脑门上密密麻麻出了一层冷汗,阿宝那清脆好听的童音听在他耳中也如魔音穿脑一般令人惊惧不安。
惊恐之下,林满竟是松开了按着刀柄的手,伸手去摸袖中的响箭,一摸之下却发现……响箭不见了!
林满脑门上的冷汗一下子滑了下来,那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时候拿走他的响箭的。
“你在找什么?”阿宝的声音冷不丁在他面前响起。
林满惊了一跳,猛地后退了一步,条件反射般拔出腰间的佩刀,做出戒备的姿势来。
“啊……你都听到了啊。”阿宝脸上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距离那么远,你居然可以听到,看来你的耳力也异于常人啊。”
林满敢孤身来捉人自然是有所依仗的,他有个绰号叫“顺风耳”,虽然夸张了些,但他的耳力确实比寻常人要好上许多,这也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事情,但此时面对这个貌似天真的孩童,他只想矢口否认。
然而他说什么都已经迟了。
安静的库房里响起了皮肉被破开的声音。
剧烈的痛楚和巨大的恐惧让他猛地瞪大眼睛,眼瞳收缩,眼前这个面容稚嫩可爱的孩童一下子仿佛恶鬼一般可怕起来,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落得如今这般下场,他明明是冲着那人来的,他也想过最坏的结局不过是死在那人手里,若是死在那人手里,他其实也不是那般不甘心的……
可是为什么竟会莫名其妙地裁在这里……
“你……究竟是谁?”他颤抖着声音,咬着咯咯发响的牙齿勉力开口道。
阿宝却是没有搭理他,只低头打开他的胸膛,饶有兴致地道:“……心脏果然比常人偏了一些啊,真有趣。”
看着眼前这个外表可爱内心却住了一只恶鬼的孩童,林满在这般剧烈的痛楚和恐惧之中,忽然想起了第一次遇到这个孩子的场景,那个时候他已经打听好了那位前指挥使、如今的赵屠夫的喜好,并且决定用那个家里开客栈的小娘子当诱饵,寻妥了一处废弃僻静的酒窖,只那酒窖有些暗,他想买些蜡烛照明用。
这个叫阿宝的孩子那时候正在客栈吃饭,他最喜欢客栈里的鸡腿,也算是客栈的常客,只听他语带天真地在跟客栈的伙计吹牛说他家里的杂货铺子是整个青阳镇东西最齐全的。
然后他便去了隔壁杂货铺买了蜡烛。
这厢阿宝已经研究妥了他心脏长偏的问题,顿了顿,又去摸他的耳朵,十分好奇地自言自语道:“我来看看耳朵里又藏了什么秘密呢。”
林满在极度的疼痛和惊恐中,死死瞪大眼睛没了气息。
临死之前,他终于想明白了,他以为自己是猎人,其实从他踏进那家客栈并且遇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他已经成了猎物。
不……也许从他踏入青阳镇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如踏入蛛网的猎物了。
偏他还不自知……
“啧,吓死了啊,真没用。”
杂乱的库房中,阿宝清脆的童音响起,十分无趣的样子。
过了一阵,孩子特有的天真清脆的童音又再次响起:“你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可以告诉别人,果然还是死人最能守着秘密的吧,放心,我会将你的尸体处理妥当,绝对不让旁人发现我们之间的秘密的哦~”
随着袁家客栈少东家婚礼的临近,青阳镇渐渐热闹了起来,没有人注意到那个曾在客栈投宿过的异乡人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这次是真的消失了,再没人能找出他曾经来过青阳镇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