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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上官逸之未亡人—第二章
整理君悦的遗物,我看到了她收藏起来的那张从陕北带回来的画,耳边再次响起君悦的声音,“我知道,你的右手属于祖国,所以我牵你的左手……”
两个月后,春暖花开,我一个人漫步在军营的小路上,看着熟悉的营房,仿佛君悦还在,仿佛她还在我身边,陪我一起散步。
“首长,你的快递。”
我从向勇手里接过来,转身回了家属院。
这是我让云磊帮我弄的花种,曼珠沙华的种子。
我借了锄头,还有水壶,在家属院门前的空地上开了一片地,弄了些石子在最下面铺了一层,然后盖上泥土,才把花种撒上去。
我查过资料,这种话不喜欢强光,还要下面透气。
挺好活的,也不费劲,我又弄了几棵半大的树苗栽种在花圃一侧,这样更适合它们的生长。
忙活了大半天,总算是都弄好了,看着还依然什么都没有的黑土地,我仰头笑了笑,“丫头,不知道我种的这片曼珠沙华,能不能给你引路。”
我细心的照顾着这些花,每天除了工作,业余的时间大部分都用在了这些花上,转眼,到了秋天。
院子里的曼珠沙华开始抽茎开花,果然是先长出叶子,然后叶子枯萎了,才开出火红色的大团的花朵。
我每天傍晚都会坐在花圃前,看着这些花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有时候是这一天的琐事,有时候是一天的心情,有时候是食堂吃了什么饭菜,有时候是瑞瑞又有了什么进步。
我私心里觉得,这些花,就是我和君悦的信使,能帮我们传话。
“丫头,还真跟你说的一个样,这花光秃秃的花径,顶着这么一大团,不过还挺好看的。”我摸了摸一朵花的花瓣。
不知不觉竟然坐到了很晚,连瑞瑞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
“爸,进屋吧。”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老爸我第一次当花匠,成绩不错吧。”
瑞瑞点点头,“花开的挺好。”
“是啊,开得好才能照明。”我淡淡的呢喃。
“爸,妈走了大半年了,你还放不下吗,你这样妈知道了会心疼的。”
我目光闪了闪,再次扭头看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放不下,是舍不得。”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只有愿不愿意放下,舍不舍得放下。
而我,宁愿痛着,也不要放下,这样,起码我还能感觉到她活着,或者说,能感觉到我还活着。
不想让瑞瑞担心,我起身跟他一起回了屋子,他帮我放了洗澡水,“爸,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明天周末,我们回去看奶奶和思宁。”
我点点头,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一个四五十岁的人了,居然现在要自己的儿子为我操心。
点了一根烟,坐在床边看着窗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没想到,我居然就这么坐在窗台上睡了一夜。
“丫头。”一翻身,从窗台上摔了下去。
我惊醒,看了眼空荡荡的屋子,微微一愣,“这个习惯还是改不了。”直到现在每天清晨还以为自己搂着君悦呢,十天有八天是想去搂她却在扑空中惊醒的。
甩了甩头头,洗漱了一下,做了早餐。
我给方铎和云磊打了电话,让他今天务必飞到南疆一起吃晚饭。
惜缘的包间里,他们两个一左一右的坐在我两侧。
云磊端了一杯酒递给我,“你这大忙人今天怎么想起来约我们俩了?”
“是啊,这大半年的都不见人影,听说你就快住办公室了。”方铎说。
我看了他们俩一眼,的确,自君悦走后,我尽量让自己忙碌起来,这样我就不会脑子里总是想着她。
“今天找你们俩来,是为我送行。”
“送行?”两人异口同声,“送什么行,你说什么胡话呢?”
“我要出国。”我淡淡的说。
“去哪儿?”方铎先问道。
“加拿大,维和交流两年。”
“上官逸,你决定了?”方铎了然的问。
我喝了一口酒,“决定了。”
“什么时候走?”云磊又问。
“后天。”
“这么快,你什么时候打算去的?”云磊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最近。”我说着把杯里的酒都干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所以,今晚咱们不醉不归。”扬了扬手又一口而尽,再倒一杯,“下次咱们三个聚在一起喝酒,就要等两年以后了。”我又举杯要喝,被云磊一把按下,“上官逸!”
“干什么?”我挑眉看着他按着我的那只手。
云磊也挑了下眉毛,扯了扯嘴唇,好半晌道:“好,你想喝,兄弟陪你。”
方铎起身叫服务员又拿了两瓶好酒,“兄弟,咱们三个今晚,不醉不归。”
我唇角微扬了下,一手握住一人的手,“好兄弟!”
这是我活了四十来年唯一的一次醉酒,是真的醉酒。
接着酒劲,我哭了,从君悦离开后第一次哭。
任由泪水在我脸上肆虐,什么形象,什么身份,都不要了。
包房里循环播放着《独角戏》,我嘴里却唱着《一个士兵的爱情》,虽然舌头都大了,但一点都没跑调,云磊和方铎也跟着和。
“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丫头,就是在这里,在这里。”我拍着沙发,“在这,我把她抱在怀里,我想利用她,我TM想利用她,是我,我让她受了委屈。”我指着自己有些愤恨的说:“如果不是我,结局不会是这样。”
“上官逸。”云磊抓住我的胳膊,“别这样,君悦她不后悔,都是命中注定。”
“呵呵,是啊,我把她害惨了,可她不止一次的说过不后悔。”我咬了咬下唇,“我有什么,钱,身份,地位,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而且我的钱,我的身份地位不但没给她带去一点好处,还给她惹了不少麻烦。”我苦苦的笑着,“她只想要一份安静平凡的生活,可我给不了她,她还是跟我,我欠她的我还不清,永远都还不清。”
方铎拍了拍我的肩膀,“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所有的骄傲原则都会失守,相爱的两个人,又何必谈什么欠不欠的,若论付出,你对君悦的用心我们也都看在眼里。一个女人的付出值不值得,要看这个男人是不是也同样用心对她。”
“我不欠她的感情,我欠她一条命啊。”我低吼道:“对她的爱,我问心无愧,可我们封家欠她一条命。”
就算我跟封援朝断的再干净清楚,也摆脱不了一个事实,我的身体里流着他一半的血。
“上官——”
他们两个一左一右的把着我的肩膀,都无声的低下头。
我苦笑一声:“我整理她的遗物,发现了一个日记本。”我的声音又归于平静,悠远的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像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
“她记录了和我在一起的所有,她说她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遇见我,她不只一次的在里面写到,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选择遇见我,跟我在一起。”
我失声笑了,“在受委屈受迫害的时候,她都没后悔过,她受伤的时候,想的第一个念头是幸好伤的不是我,是不是很傻?我们在一起十几年,她没真的跟我闹过别扭,我回不了家,她等我,我出任务,她等我……她用一辈子的时间支持我,知道她临走前,跟我说什么吗?”我重重的叹了口气,“她说让我好好穿着军装……”
我念叨着,他们两个就那么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睡着了。
醒来,躺着的正是包间里的那张床。
我揉揉太阳穴,看了下四周,云磊和方铎就头尾交替的窝在躺椅里。
发了一顿酒疯,胸口似乎舒服了许多,我叫醒他们两个,回家看了我妈,跟我妈交代了我要出国的事。
然后一个人开车去了墓地。
“丫头,我来看你了。”我蹲坐在墓碑旁边,“你不会怪我这么久没来吧。”我说:“其实,很想你。”
“不过没关系,今天我陪你待个够。有件事告诉你,嘉乐在今年的军区大比武拿了个第一,思宁要学国学,还报了钢琴班,这孩子很聪明,真是谁养的像谁,性格跟你也像。还有,瑞瑞也越来越厉害了,我跟你说,他跟云磊提出要求,让琬琰来南疆上学,你总说我霸道,我看比起这个儿子,我甘拜下风。”
我看了眼四周,“我在家属院里种了好多曼珠沙华,原来它还有个名字叫彼岸花,以前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很傻。今年开了第一季花,我看不错,尤其是早晚,在日出和夕阳的时候,特别美……”
絮絮叨叨的一直到晚上,我终于能体会当年云磊整夜整夜坐在羽飞墓前的心情了,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是真的舍不得离开,哪怕是对着个墓碑,你都觉得好像爱人就在身边跟你并肩坐在一起似的。
“今晚,我不走了。”我说:“我陪你一晚上,忘了告诉你,我明天要启程去加拿大维和交流,这一走就是两年,所以,这两年我都不能来看你了。”我有些愧疚的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乖乖的,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