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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们继续他们的话题,我则继续我的甜品事业。我惊喜地发现,我与这群人之间找到了令人满意的契合点,各自找到了乐趣和成功感。接下去的日子像流水一般过去,只是唯一不同的是,我再未见到过那有精神洁癖的"董仲舒"在经社出现过,内心隐约有个疙瘩,但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何三温存而有质感的微笑,让我渐渐沉浸在这样的虚度光阴之中,再也不去想太多。
从经社回来,已是入夜时分。我兴奋地描绘着各类甜品的制作过程,何三饶有兴趣地听着,俊朗的脸庞始终带着一抹笑。
夜空中忽闪过一条黑影,我条件反射顿下步子,一只手下意识地挡在何三面前。
"怎么了?"
我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下。"好像屋顶上有人。"他茫然看去,摊摊手。
我想,文人就是文人,一点革命警惕性都没有,正揣测着,空中却跃来一道赤亮的光芒,直冲二人而来。
我大叫一声,一把揪过何三将他护在身后,迎面对上这道光束,见是一把鱼肠银剑,闪着逼人的气焰,刺向我的咽喉。
手不由自主地化掌而去,巧妙地四两拨千斤,那剑被轻轻一拨,方向转向一侧,刺了个空。
我不信似地朝自己的手看看,却又是一剑刺来,我脑子充血,兴奋起来,原来有武功的人,其实是很期待与人打上一架。那些浪迹天涯的高手,到处找人打群架,决斗什么的,原来是这种心情啊。
我往空中一跃,身轻如燕,得意扬扬地朝下望去,却见那人目标一转,竟刺向了何三,正在千钧一发之际,我美人救英雄的气概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爆发,长啸一声,化掌为拳,从空中发出凌厉之势,朝那人的天灵盖击去,那人剑势急忙收住,慌乱一躲,差些瘫坐到地上。我跃下身体,拍拍手掌,得意地朝身后的何三安慰道:"莫怕,有我在呢。"他在黑暗中浅浅笑着,眸子漆亮如星。
我转回头,却蔫了,只见眼前从一个黑衣人,瞬间变作了八九个黑衣人,个个手持长剑,黑纱蒙面,露出一对对凶光毕露的眼睛。
我干咽了口唾沫。
打群架了。
虽然我内心很期待与古代的高手一战,但现在拖着何三这样一个知识分子,万一伤了他倒是麻烦。再说自己对自己的武功深浅一点把握也无。
我脑子快速转动,最后用韩真真的聪明才智,作出了一个最英明的决定。
逃!
……
我引着何三跑啊跑,上蹿下跳,前翻后跃,还在空中作了几周360度转体加后空翻,我落地,看到何三茫然看着我,我便神秘兮兮朝他做了几个特种部队的手式,他均摇头表示不解。我听到身后有追来的脚步声,连忙将他拉进了一处角落,他正想说什么,我却捂住他嘴,朝他严肃地使下眼色。他怔怔望着我,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时间忽然凝固下来,气氛也突地变做死寂,我一颗心怦怦直跳,悄悄望去,那些追兵不见踪影,只见到空荡荡的街区。
我听到几声闷哼声,这才意识到我还捂着他嘴,连忙松开,手上殘留着他的微湿的气息,又见自己与他几乎是百分百全接触,额头刚刚触碰到他的鼻尖处,极尽暧昧,我的脸火辣辣烧得紧,还好昏暗一片,他觉察不到。
我承认是色女一族,在这样生死关头,也扔不开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帅哥,我拿什么拯救我自己。
许久不见动静,我确认刺客已远去,二人这才从亲密接触中解放了来。
月光下,我一脸严肃:"何三,别怕,他们是针对我的。"他道:"噢,为何要针对你?"
"哼!"我一脸愤恨,"必定是那公孙芷派来的人。""公孙芷?"
"这小丫头怀恨在心,几次想置我于死地。""她为何要置你于死地?"
"吃我的醋呗,因为我扰了她与霍大人的婚事。""噢。"他点了点头。
"唉,与这些大人物在一起真是累,搞不紧就是个暗杀刺客什么的,何三,做你这样的平常人才好。"他淡笑着又点点头。
我长叹一声,双手负立,我的背影一定很深沉而且有内涵,然后,我又说出一句更深沉而且有内涵的话:"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有那么难吗?"他的声音淡如水。"真真姑娘不是一般人。"我抱歉道:"拖累你了。"
他笑了下,我忽觉他的笑有种怪怪的意味。
"何三,与我一起,你尽可放心,这种场面我见得多了,他们拿不住我们。"他眨眨眼,我朝他笑笑,他还是眨眨眼,我又朝他笑笑。他似是忍不住了,伸手朝我身后指了指,我转过身,看到一群黑衣人已围在我身后。
"你俩聊完了吗?"带头那人冷冰冰说道。
我大惊,双手拦在何三面前,对黑衣人喝道:"冤有头债有主,先放过我的朋友。"一阵沉默,黑衣人面面相觑下,似乎没听明白。我将何三往身后一推,朝黑衣人直攻而去。
……
我的攻势未近,黑衣人却鬼魅般变做一团黑雾,混沌之中,突然飞出数十道银光,快如闪电。我额头一凉,想这回不死才怪,跟着却忽然青光一闪,只见一个青色的身影跃到我面前,只潇洒挥袖,便挡去了大部分箭雨。我一见他的脸,顿时蔫了,却觉右臂一凉,应该是有支冷箭擦中了自己。痛感即刻袭来,身体如流星坠落,重重摔向地面,痛得半晌没回过神来。
我捂着肩从地上挣扎而起,却见何三与那群黑衣人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他身形轻盈,招式变化多端,让人目不暇接,以一敌八,不见落势,反而渐渐占了上风。
我嘴巴张得老大,竟忘了疼痛。眼珠子直愣愣盯着这场武打大戏,明白什么才叫真正的高手。
几个回合下来,那黑衣人已是气喘吁吁,倒的倒,伤的伤,何三却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远远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只见一群白衣卫士执剑赶来,黑衣人见势不妙,相互使了个眼色,一声长哨传来,几道黑影朝黑暗中瞬间隐去。
白衣队伍即刻飞出几道人影,朝黑影隐没的方向追去,其余人则行至跟前,齐刷刷抱拳跪下,带头地道:"属下来迟,请将军恕罪。"何三脸上多了几分威严,只冷冷道:"退下吧。""遵命。"
夜风凉凉地吹着,我被这句"将军"吓傻了,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转头朝我看来,清俊的身影在夜幕中犹如谪仙在世。我五味杂陈不知是什么滋味,他走上前,关心似地问:"你受伤了?"我倒退一步,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血凉凉地顺着我的手臂往下流,我却浑然不觉。他正想说什么,我却打断道:"你是卫青?"他点点头。
"但你说你是何三。"
"何三是我作奴时的称谓。"
"好吧,你说你是将军府打杂的。""我是将军府中为朝廷打杂的。"
"这些人是来杀你的?"
"是的。"
"……"
"我征战数年,结下仇家无数,他们只是其中之一而已。"他倒是毫不避讳,回答得坦然自若,我却像有人在我脸上掌着耳光似的难受。"你看我笑话吗?"他眼眸闪着疑惑。"你何出此言?""不是吗?"
"当然不是?"
"当然不是?"
"当然不是。"
你来我往几句,我却已退他三步开外:"好吧。"我朝他笑笑,"我先走了。""你就这么走了?"
我转过身,僵着表情:"难不成跟你回将军府?打杂先生。"他语顿了下,走上前:"你生气了?"我干笑:"哪里,我见到将军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只差是让你签个名。我也很荣幸能成为将军平常生活中消遣玩笑的对象,享受角色扮演带来的刺激与快感,品味我这种小丑级人物上蹿下跳所产生的喜剧效应。将军,韩真真先谢过了。"他已行至我的跟前,他的目光高高落下来,有种逼迫感:"你到底是谁?"我不料他突问来这一句,不自觉地后仰了身体,半晌才干干回了句:"啥?"他探下眼来,似在我的眸中深究,他的目光很凌厉,与从前温柔不同,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体也一动不动,像件被扒出来曝光于天下的出土文物。
"真真难道就没骗我?"他低哑着声音。
心脏忽又恢复跳动,却是极响,连我自己都能听到声音。
卫青,他是什么人,横扫天下的无敌战神,我这些点点滴滴,他会没有察觉吗?我只知道是他在瞒我骗我拿我取乐,谁知,我自己也从未和盘托出,推心置腹,我俩的关系甚至只算作是一回生二回熟的那种,我有何资格,来朝他埋怨。
可笑,韩真真,可笑了。
我回过神,无限感慨道:"我是谁?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又何来骗你?"他却笑了:"先替你上药吧。"
我捂住右臂,摇摇头:"谢过卫将军。"
夜深得过分。我独自回到霍府,灯火阑珊之中,溜进药房,想找些金创药疗伤,无奈满屋子的药抽屉,竟找不到"金创药"这三个字。我胡乱找了些疑似金创药的东西,却不料涂上以后,手臂反而火烧火燎地痛,痛得我眼泪直流。我又气又急,发疯似地满屋子连摔带找,搞得屋内一片狼藉,最后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倒在地,只剩直直地喘气。
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
"深夜不睡,想破坏我药房,是何居心?"大色狼隐隐带着酒气,斜靠在门栏上,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我正想骂去,手臂上却传来恶痛,眼眉一抽,只剩下呻吟。
他晃晃悠悠走上来,奇迹般地从一处小抽屉里拿出一个瓷罐,朝我扬了扬,笑道:"在这里呢。"我朝他白白眼,他却径直上前,吡一下撕开了我袖子,雪白的肌肤悍然而现。我傻住,半晌才说出一句:"你干吗?""替你疗伤。"他淡淡回了句。
我嗖下从他手里缩回手臂,直嚷:"男女授受不亲,我自己来便好。""男女授受不亲。"霍去病细细地重复着这句话,又笑眯眯地打量着我,轻挑道,"韩姑娘身上哪处我没见过,还害羞这个作甚。"我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药瓶,再不理他,顾自抠出药膏便往臂上抹,却无奈独手操作,自是艰难得很,费力地梗着脖子,快落枕一般。
他却跷起二郎腿,兴味盎然打量着我。我终于完成了涂抹,但包扎纱布却真犯了难。我极不情愿地瞟了他一眼,低低道:"过来,帮下忙。"他优哉游哉游过来,嘴角笑意更浓。我别过脸故意不看他,他低低道:"要我如何帮忙?"我知他这是故意为难我,便呛了句:"你是行军打仗的将军,这话还需问吗?""原来,你此时才把我当将军。"
我一时语顿,他却已探上手来,熟练地替我包扎完。我低头看到干净而平整的布结,想到这家伙玩世不恭的背后,却还有细致耐心的一面,不由得多看他几眼。
烛火摇曳中,他的侧面竟是极完美,微微堆起的下巴,透着男人特有的刚毅与性感,我竟看得有些痴了。
他却正好转过头与我目光微触,我心脏漏跳几拍,极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道:"好了,谢谢你。我回去睡了。""真真姑娘是否应该要向本将军解释一番受伤的经过呢。"他的声音渐渐正经起来。
我心咯噔一下:"只是摔倒擦伤而已。"他一把捉住我的下巴,我吓得花枝乱颤:"你干什么。""真真姑娘,本将军征战沙场,见过的伤口比你的头发还多,你觉得我会看不出这是箭伤?"他口气讽喻,却隐隐透着威严。
我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你看错了,就是擦伤。"这种情况下,死撑才是硬道理,若解释,只会愈解释愈混乱。
他的手指加了三分力,我只觉骨骼咯咯作响,痛得眼泪直流:"将军,下巴快捏碎了。"他稍放开了些,眸中射出杀气:"韩真真,身在将军府,你行为隐匿,还受不明之伤,却又不向本将军禀报事件经过,这样的行径,我便可将你当做敌国细作,绳之以法,知道吗?"我轻薄一笑:"将军,你莫用国法来压我。你用脚指头想想,我若是真有隐晦之意,应该在外面疗伤,装作若无其事回来才是,哪个细作会傻到满身是血,却还到将军府上来找药,还顺便请将军来帮个忙先?"他怔住,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嘴角的寒意渐渐变作一抹笑,终于放开我的下巴。我正庆幸着,他的手指却又不老实地抚上我的巴掌,指尖带着热意,我的脸颊竟就这么染上了嫣红。我内心蔑视着自己的色字当头,他却探近我的嘴唇,吐气若兰:"你使坏的样子,很可爱。"我承认被帅哥的暧昧之语扰得心神不宁,就差晕过去,但我与生俱来的烈女正义感彻底战胜了我,一本正经道:"我哪里使坏,我只是实话实说。""好,实话实说。"他意犹未尽地笑着,嘴唇轻轻触碰上我的,轻磨厮碰,我心乱如麻,他却轻语道:"那实话实说,想不想我亲下来。"有股电流麻麻地流进我的血管,我朝后一倒,忙乱地用手支住身体,才不至于倒在地上。他却逼了上来,我闭上眼,一把推开他,大喝一句:"你神经病啊!"我再不理他,夺门而去,风一样地跑回屋子,猛地收起脚步,屋子里漆黑一片,我孤零零地站着,就这么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我一拍脑门,终作出一个英明决定。
古代很复杂,帅哥很危险,为了防止自己沉沦在这混乱的时代中,我要制订一套周全的出逃计划。首先,先要在这霍府里大干一场,然后,带着金银财宝远走天涯,过着神仙般的日子。我不是偷,我是借,借了不还而已。这大色狼权高位重,不差这些银子。我杀富济贫罢了。
我在内心强调了几份理由,终于说得自己心服口服,于是和衣上床,安心睡去。
我花了一天的时间,将这府上上下下逛了个遍,终于找到了"库房"二字。
奇怪的是,这里居然没有重兵把守,大门敞开。
我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见里面货物堆积如山,翻了个遍,发现除了大米油盐酱醋,居然没一点值钱物。
一个老人走进门来,我正想躲避,他却只淡淡瞟我一眼,似乎没当我存在。
我忍不住上前问道:"大伯,这里可是将军府的库房?""嗯。"他顾自点着账本,头也不抬。
"将军府里真是清贫。"我故意试探他。
他终于抬起头,枯井似的眼眶里,一对死白珠子骨碌碌转:"你想偷财物不成?"我连摆手,道:"哪里,只是在想,若真来了小偷,他便要失望了。"老人冷笑。"霍将军为官清正,向来无什么好偷的。"我心落谷底,想,总不得扛着大米一袋袋出去卖吧。
又问:"那霍府日常如何开销?"
老人道:"平日里将军与下人们都极为朴素,每月,将军拿出一些钱币,给管家负责府里开销,用完了再问他拿便是。"这家伙原来是个守财奴。我咬牙切齿。老人看出我的情绪,只补充道:"将军虽简朴,但凡遇到天灾人祸之时,他便开仓济民,造福一方百姓。"我抓抓脑门,想史书上可没记载过这些:"我怎没听说过。"老人感慨:"将军不喜浮名,每次赈灾,均以化名,所以外头的人并不知。"做慈善不留名?我有些讶然,竟发起了愣。忽然想到他色迷迷的眼神,又觉得他不像是这种人。
好家伙,就算他有一颗让世界充满爱的心,但泡妞总是要银子的,唬谁?
估计金银财宝早藏进小金库里,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小金库。
多年的盗窃经验告诉我,小金库肯定在他卧房里。
……
我瞅着天色较暗的时机,换上深色衣物,悄无声息潜入他房中。
房内古朴雅致,隐隐透着一股檀香,书架上放着一些兵法书籍,却是全新的。我心想,附庸风雅,却还是个浑人罢了。
快速察看了一圈,却没寻到类似于保险箱的东西,一侧忽传来"叮"一声微响,我浑身鸡皮疙瘩一竖,回头看去,才知是古代计时用的铜漏声。
目光转向那家伙的床榻,翻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
夜色愈浓,光线暗下许多,我听到远远的有仆人的声音传来,意识到不可久留,这回先探个大概,下回有机会再来。
……
寻思着何时趁机到大色狼的卧房里开展我的盗窃大计,脚步却也不知不觉地又走向了小树林。
月光下,照见卫青英俊的面庞,炯炯的眼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你终于来了。"他笑道。
我讶然回道:"你在等我?"
"我等你一天了。"他仍然笑着。
"你等我干什么?"我傻傻问。
"经社的友人都在记挂你的甜品,叫我寻你来呢。"我想说,我今天感冒加抑郁症发作,不想参加他们的经社聚会,理由到了嘴边,他却朝我笑了下。一位明星级别的帅男人,在月光下朝我暧昧一笑的杀伤力究竟有多少,我终于领略到了。我神经麻木得像个扯线娃娃,手脚便在他的半拉半扯下,向河边的方向走去。
上了画舫,一群男人们正拢着光线饮酒畅谈,一见到我,便戏言:"瞧,谁来了?"我朝四周望了圈,见今天多了许多美女,个个浓妆淡抹,人比花娇,每人倚着一位帅哥。古代文人果然风流成性,丝毫不亚于现代男人。
坐在正中的王公子开口道:"真真姑娘,大家都只记着你上回做的蛋糕,再给我等做上一回如何?"我忤着正想回答,他却转向身边的一位明眸皓齿的美女笑道:"雁秋,今日,把这真真姑娘叫来了,你等好好向她学学甜品的手艺,以后迎雪楼生意定更好了。"被唤作"雁秋"的女子娇笑点头,钻进王公子怀里,众人发出一阵哄笑。
我冷冷道:"不好意思,我今天没心情做。"直直的拒绝让气氛骤冷,场内安静下来,人们朝我看看,又朝王公子看看。我风轻云淡,但见王公子脸色如铁,似是没料到我居然会当面拒绝他。想必,能与卫青一起谈天说地的朋友,定是朝中显贵,平日里呼风唤雨、献媚奉承的大有人在。我这样说来,倒是生生泼了他一盆凉水。
雁秋开口道:"姑娘,只是点心而已,何来心情不心情。做了,便有心情了。"我继续冷道:"你有心情,你去做吧。"美人脸色一闪,但仍笑得灿烂:"姑娘,说话做事,可得要留些余地才是,否则,何时得罪了人也不知呢。"我伸了个懒腰:"唉,我这人便是这毛病,能活到现在也是万幸。好困啊,我回去睡觉了先。"一只手拦住了我,我抬眸看去,迎上卫青炯炯的双目。
"既来了,则安之,何必说走就走。"他淡淡道。
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笑声,我转头看见王公子抚掌高笑:"真真姑娘本是性情中人,我竟将她与青楼女子并重,算我错了错了。"他从座位上起身,将我与卫青扶至桌边坐下,嘴角盛满笑意:"真真姑娘,蛋糕只是个借口,唤你来是为何三找个机会,让你好好陪陪他,也省得他日日记挂着你。"我额头微湿,朝卫青望去,却见他也正瞧着我,脸刷就红了。
王公子看出端倪,脸上闪过坏坏的神情,只转身归座,提杯道:"来,今日我等不醉不归!"
四周静如水,舫中却灯火通明,纸醉金迷,我见眼前的男人女人们个个面如染霞,眉目传情,杯盅交错之间,更是一番人间百态,心里感叹着天下乌鸦一般黑,现代也好,古代也罢,哪来痴情专一的男子。
一边的卫青只淡淡啜着酒,淡定俊雅的身影,却似与这幅画面格格不入。他转过头,与我杯盅一碰,轻笑道:"想出去透气吗?"我与他走出船舱,风迎面吹来,让酒意消了不少,我提裙坐下,只见空中明月,像个大月饼似的倒映在水面。
"再饮一杯如何?"他递上酒来,我也没拒绝,仰面干尽。我忽然问:"将军的妻子,是平阳公主吧。"突兀的一句才出口,我便后悔了,酒真是害人的东西。
他却呷上一口酒,只嗯了一句。
我干咳一声,"好……"
"好什么?"他忽然转过头反问,深刻地望着我。
我被他吓一跳,怔怔不知所言。他的目光很吓人,不,很复杂,不,很让人费解。
我微微向后仰了身,他却逼上来,目光更切。
我许久才回过神,干笑道:"当然好,皇帝的姐姐,皇亲国戚……"他却再也不语,侧面冷峻如峭壁。
我想,结过婚的男人都这样,即使娶了公主,也永远觉得娶错了人。
"将军有心事吗?"反正已经进入悲伤的主题了,干脆再深入一点吧。安慰帅哥的话,我已经准备了很多。
他望着湖面,湖水反射在他的睫上,隐有珠玉挂坠。
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响起。
"韩真真,我为何看不懂你。"
"啊?"我干干回了句。
他转头望着我,反复打量着,像是要在我的脸上找到什么东西,"我真看不懂你。"他又重复了一遍,脸上却慢慢积起苦笑,"又或看不懂,所以,才吸引着更想看。又或,你也看不懂自己,是吗?"我干干点点头。
"是的,我自己也看不懂自己。到了这个世界,除了知道自己也叫真真以外,如同瞎了一般。我想不通很多问题,却没人告诉我,只得自己一个劲地瞎想,瞎想却更想不明白,所以干脆就不想,我想糊里糊涂地过着,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我自言自语着,淡淡的忧伤爬上了眉梢。酒精真是害人的东西。
"好,糊里糊涂地过着,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他勾起一抹笑意,又深深饮下一口。
夜深似海。眼前的男人再也没有说过话,只是沉默地喝着酒。
我想成为他红颜知己的幻想也就此破灭,其实,我也只是想找个感性的话题来配合这种孤男寡女的良好气氛而已,就像很多现代人,在酒吧里,喝过酒,与异性眉来眼去情深意切,但到天亮,便该干吗就干吗。男人,女人,本就是乐于此道。
只不过,与历史人物搞暧昧,却也不是个好主意。更何况他的老婆是当今皇帝的姐姐……我苦笑着,酒意愈来愈浓,眼前的身影也愈来愈模糊。
"真真……"一个很远的声音响起。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想让意识清醒一些。声音却更甚。"真真……真真……"空灵如从天际传来。
脑海中忽扬起铺天漫地的白色,似霜,似雪,似云。仿佛自己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身子如棉般没有一丝力气。我努力想要听清那声音的来源,却恍若隔世。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白须老人再度出现,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却被生生阻隔在最后一扇门外……黑暗渐渐占满我的视线,我终于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