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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没骨气地被触动,摊了摊手:“好吧,是我太迟钝了。对不起。”
霍亦琛的一个好处是,他吃软不吃硬。我肯退五步,他也就退十步。他清了清喉咙。要说出接下来的话,对他是种折磨。
“说实话,他本质上是个善良的孩子,他对雅笙的感情也是真的,如果当初她跟我提离婚,我很可能会成全他们。”
霍其凯威胁着要将他四叔推下王位,而他四叔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地说,他本质上是个善良的孩子。
我对霍亦琛的人格产生了新的敬意。
“我猜,他只是不能接受她已经死了。”霍亦琛道,“不光是他。那件事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着实很难,即便到了今天。”
Chapter 12 就算是我,都开始同情你了
霍其凯前些日子闯进我们家里来大闹一场,他想要的东西,真的要到了。
酒店业代表了霍氏集团大约15%的利润来源,在许多人眼中,那一幢矗立于最繁华市中心的创世大酒店,亦是霍氏在这座城中最直观的标志。当年霍亦坤开始打江山时,便放下豪言,要使霍氏的摩天大楼成为天地之间最雄伟的奇观。数十年后他完成了这一目标,以创世大酒店为中心,无数打着霍氏烙印的建筑拔地而起。有人戏言,若挖掉城中的所有霍氏,那么一半都市将荡然无存。
在这东南亚的商业金融中心里,霍氏是根深蒂固的贵族与锐意进取的航母。
而象征着霍氏之巅峰世纪的创世,无疑是这个家族精神上的一座丰碑。当年,霍亦坤就是坐镇这里征服了世界。因此,亦有人说,它是真正意义上的赤兔马与金銮殿上的宝座,谁坐在上头,谁就是这名门望族的真正王者。
自从元老霍亦坤隐退江湖,这座酒店的顶层办公室就交给了他的四弟霍亦琛坐镇。后者入主创世的时间并不太长,但在这五六年的时间里,他在完美地保持了前人留下的基础之余,也做出了不少成就,是个合格的领军人物。
而当他宣布撤出创世,将金銮宝座让给霍家的年青一代时,自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毕竟,他还不到退休的年龄,远远不到。
尽管真正的实权还在他手里,但即便是象征性地挪了个位置,其背后含义也惹得诸多猜测,莫衷一是。
就在焦点仍集中在“貌似将卸任”的霍亦琛身上时,霍其凯做出了一个惊掉众人下巴的举动,成功让他自己登上了头条。
霍家第三代孩子发出通稿,宣布他将在距创世的10个街区之外,另建一座摩天楼,代替创世成为霍氏的新任定海神针。
我对着报纸,想将掉落于地的眼球捡回来:“你就任他这样胡闹?”
霍亦琛耸肩:“我阻止他,他会听吗?”
说到底,他有可能是抱了站在一边看笑话的心。毕竟,如今的房地产市场可不比三十年前他们的兄长刚创业时,霍其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娃娃,基本没可能搅出大水花。让他自己扑腾去,吃一堑长一智,不一定是坏事。
不料,霍其凯的扑腾,阵仗之大超过了他四叔的预期。
在城中心建一座新的大楼需要几十亿的资金,霍其凯马不停蹄地接洽各家银行,不到一个月的工夫,还真叫他拿下了将近十五亿的授信。尽管如此,较之他的宏伟诗篇来看,仍有缺口。
霍亦琛认准了他拿不到足够的钱,假模假样地派关若望去帮他,之后继续坐等他失败。
然而,不出两周,关若望带来了戏剧性的消息。
“猜猜看,咱们家的孩子干了什么。”
霍亦琛挑起眉毛:“什么?”
“他要把创世抵押出去,争取拿下十个亿的授信。”
霍亦琛手里的茶杯应声落地。他怒不可遏:“他不要命了!”他开始在原地踱来踱去,“这事绝不能让他办成。”
“盯着创世的银行太多,又遇上这么个急于求成的主儿。这事,还真不好收拾。”关若望沉吟。
他知道四少爷能管的范围只有那么大点儿,更别提还有个致命的问题,就是他根本不是创世的所有者。写在土地所有证与房产证上的所有者,皆是霍其凯。理论上来说,霍其凯的确可以为所欲为。
关若望犹豫再三问道:“你要我联络‘他’吗?”
霍亦琛想了许久:“不。”
他问关若望:“你知道霍其凯的新酒店叫什么名字吗?”
关若望笑笑:“怎么可能不知道,‘雅生’。亏他想得出来。”
“这个家里的人,是都打定了主意不给我留一点儿面子吗?”霍亦琛脱口而出。不过他的语气一点儿都不惹人可怜,反而是因受到挑战而分外愉悦。他注视着鱼缸里摇晃着尾巴的金鱼,如果他愿意,分分钟可以将它丢进抽水马桶冲掉。
关若望是个训练有素的帮手,适时抛出炸弹:“从这个名字来看,还有个人兴许能去劝劝他。”
霍亦琛太清楚他说的是谁,摇了摇头:“还没坏到那种程度。”
关若望没有强求:“我理解。但如果四少指望我说服他废止计划,我恐怕……”
“不必废止。”霍亦琛走离鱼缸,那尾金鱼在水草间活蹦乱跳。
“给他一些合理化建议。”他坐回书桌后面,十指指尖相对。
“比如?”
“新建一座大楼耗资巨大,但如果是改建一座老楼,就另当别论。”霍亦琛从厚重的黑色皮夹里抽出几张纸,递向对面,“这几处地产,都在他想要的地段。其中有那么一两个,基础还很不错。”
关若望翻看着地产资料,这不啻两全其美的主意:“甚好!这几个我还有印象,应该能让他满意。不过,即便是这样,还是有资金缺口。”
“那是当然。”霍亦琛唇角泛起不易察觉的笑容,“但这缺口已经减小,没有理由再抵押创世。有个郊区的房子,工厂、设备什么的,也就差不多。”
关若望此时深重点头,示意他明白了。
霍亦琛做了总结陈词:“确保他认为这是你的主意,不是我的。”
可惜,霍亦琛最终没能让关若望当成他歹毒用心的替罪羊。夏安路所有厂房将要被抵押的消息一出,霍亦烽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是他弟弟的主意。我被迫耳闻且目睹了又一场三少爷和四少爷的火并。
霍亦琛平心静气地应战:“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抵押而已,又不是叫你停工。只要其凯的项目进行顺利,对浩室工业根本无影响。”
他三哥咆哮:“只要小凯子的项目进行顺利?你没见过他吗?你觉得他那副样子能成事吗?”
“我们也没办法。”霍亦琛状若听天由命,“你不是不知道,无论创世还是夏安路,集团所有的房产都是他的。他要斩谁,谁就得洗洗脖子递给他。”
霍亦烽气得七窍生烟:“别以为我不知道,全是你闹的!”
“有我你之分吗?”霍亦琛冷声道,“迟早我们都会被那小子取代。叫你认清现实,迟不如早。”他接着道,“不然,叫她去求他。”
霍亦烽的怒火被一盆冰水迎头浇灭。他没有回答。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死,另一条则是他死也不愿看见的东西。
霍亦琛在心里嘲笑哥哥的妇人之仁,直到他意识到,自己更不情愿。
说到底,这条路,是他们两人都打心底不愿意选的。
“回去吧,把那几间厂房打扮得破落些。我们在这里吵得翻天覆地你死我活,说不定银行还压根儿看不上浩室工业呢。”
霍亦烽铩羽而归。
但他弟弟的建议起到了帮助作用,他大约是下令底下人好好摧残了夏安路一番。谈来谈去,银行并没给出霍其凯满意的价格,抵押房产的事,也就此搁置。霍亦琛对我说起这事,难以掩盖他的开心。
“哇……”我瞧他眉飞色舞的样子,惊叹出声。
“怎么?”
“我还以为,你只会落井下石。”我道,“没想到你会真心帮他。”
“不,不,你没明白。”霍亦琛耐心地解释,“我真心把他推进了井,然后再抛给他绳索,让他爬上来。瞧,我有能力陷害他,也有能力拯救他。”
“……真是好健康的兄弟关系呢。”
霍亦琛抬眉:“你心里在想,我很卑鄙。”
“不,不。”我学着他的样子否认,“我没有想你很变态。”
霍亦琛难得心情大好,没跟我计较。
这时关若望来了,开始打他一贯的小报告。我走出客厅时隐约听到,霍其凯的第二个捞钱策略是变卖一些注册在他名下的小公司。霍其凯兴风作浪的野心,比他们两个预料的还要坚决。
我回到卧室,教宝贝认字母。宝贝的英文名字叫Gloria,我并不太喜欢,想改成Glorinda,好歹也显得年轻些,不过霍亦琛坚持要用Gloria,我想起他在“宝贝”二字上的妥协,决定让他这一次。
他们没让我消停,没多久又将我叫了出去。
我坐在沙发中间,面前两个男人打量我的样子,让我深刻地回忆起与他们的第一回碰面。
地点不同,情境却是如出一辙的。我知道,他们又有任务给我了。
不停地救火,甚至拆东墙补西墙,他们终于厌了。就算再怎么不承认,一劳永逸的方法只有一个。
我点头如捣蒜:“说服霍其凯放弃他的逆天计划,我懂了。”
简直太容易了不是吗?我只需要说服他就好了。只需要说服他哦!
“给我点儿建议好吗?”反正这两个家伙不会主动教授,我只有硬着头皮问。
关若望哼了一声:“你是个女人,自己想。”
我是否需要提醒他,我当商业间谍那会儿当得实在不怎么好?
霍亦琛此时显得通情达理,他屏退左右,更安慰关若望道,这件事由他亲自部署,不会有差错。
仅剩我与他,他好言好语地说:“很简单,告诉他真相就可以。”
只要对霍其凯说,我不是靳雅笙。如果他心爱的女人已经不在人世,那些急于证明自己的努力就不再有用,他只能放弃。
“告诉他真相,当然可以。”我重复着霍亦琛的话,“但如果他不放弃呢?这个你并不能保证啊。”
“只要照我说的去办,后面的事不用你操心。”
霍亦琛如此笃定,我跟着如释重负。一次只走一步吧,至少这是我力所能及的事。
那天晚上睡觉前,霍亦琛出乎意料地问我:“怕吗?如果怕,可以说的。”
“为什么要怕?”
我反问霍亦琛的时候,真的完全没想到接下来等着我的将是炼狱。
而听到我的反问,霍亦琛也只是欲言又止,最终走开。他给予我的那一片沉默,究竟是信任还是无所谓,抑或是与我同样的,仅仅是因为猜不到命运,我在多年之后也没能想个明白。
霍其凯几乎是竖着耳朵等待靳雅笙约他“私会”。
“终于肯见我了……你不知,我等得有多苦。”
他提议了一个地点,认为我应该很熟悉,但事实是我没听过。仅从那个性感的名字来判断,就不是人妻人母该去的场所,遂拒绝。于是他提议了第二个地点。
神奇的是,这第二个地点我着实听说过,而且还有零星记忆,曾经遥遥地望过。
那是一家珠宝店,名字叫作“时光”。
天蓝淡绿的罩子,素白细字如花藤,馥郁孤高。橱窗里有上了年纪的皮革旅行箱、古董音乐盒与缠枝落地灯,梳妆台上有一大一小两只天蓝色盒子,打着素白缎带,蝴蝶结恰到好处地点缀其上。珍珠宝石宁静地躺在天鹅绒垫子上,褪去任何华贵俗艳的气息,放出温婉雅凝的色光,诉说着久远悠长的童话。最好的珠宝店,并不会叫人有膨胀的欲望,反而是沉淀了千年的宁静荣光,满足而淡泊。
走进去,这间店面并不宽大,客人也不多。事实上,想到这里来购物,必须提前预约。按约前来,会有相熟的珠宝师等着迎接,为你与你的男伴端上两杯香槟,听你们的故事,为你们选择最合适的珠翠。
店员给我们两个别有意味的眼神,我有点儿不舒服。
霍其凯嫌我大惊小怪,轻笑:“怎么?侄儿我就不能陪四婶子来选一两件首饰吗?你也把这些人看得太老土了。”
我略感恶心,店员却的确见怪不怪。
从他们的模样来看,真不是第一次见到霍其凯跟靳雅笙单独前来。
不过,所有高端服务行业都有一条不成文的准则,为客户保密。
无论这些秘密有多肮脏。
说起来,这真是一条上至银行医院下至饭馆商店的好规矩,自古以来,为上流阶层服务,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以此为傲。仿佛越是阔绰人家,越藏着需要掩埋的丑闻,他们的服务也就愈有价值。
“四叔可没给你买过这些。并不值几个钱,但足见心意。”霍其凯兴致勃勃地说,炫耀他作为爱人要比霍亦琛合格得多。
我不想接他的话,只想进入主题:“今天来,是想跟你说……”
“别急!”霍其凯打断我,“先试试东西。看这项链,不是很衬你吗?”
他将一条华丽夸张的钻石项链盘上我脖颈儿,帮我系上搭扣。他冰凉的手,停留在我的锁骨上许久,直至温热。
隔间内灯光昏暗,我坐在矮脚凳上,对着镜子。这项链太重,我根本没美貌或气质去撑起它。我看着镜子里的霍其凯,意识到他的手指正缓缓向下,滑进了我的领子,握住了我胸部。
我慌忙站起,躲闪与推挡都没有用,他将我的身体挤在梳妆台上,我的后背贴着冰冷的镜子。梳妆台晃动,大小珠宝滑落玉盘,叮咚作响。
“不……放开我!”
霍其凯很意外:“没事,他们不会进来的啊,你知道的……”
看来这不是第一次靳雅笙跟他在珠宝店的小房间里共赴巫山云雨。
我没想到和盘托出之前还要经历这么一场,登时方寸大乱。霍其凯吸吮着我的颈窝,迷醉狂乱。我抵挡不住,就快要窒息了,脑子里断线风筝似的飘着一句话,伸出手去抓住。
“我不是她……我不是靳雅笙!”
霍其凯却被逗笑:“你还要胡说多久?这真是我听过的最烂的借口了。下回,索性说你被外星人附体好了……”
我奋力将他的手挣开,他面上浮现出刺激兼亢奋的狞笑。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他并不正常。霍其凯本就不是个正常的人,而是从小被宠坏了的喜怒无常的熊孩子。可即便这样,对他来说那也是出乎常人的癫狂状态。他力气大得难以想象,一把将我掀翻,我上身趴倒在快要散架的梳妆台上,臀被紧紧抵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