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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琬准备离开江丰市,去津城。徐易川留不住她,她去意已决。
距离程度入狱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在出租房里收拾东西时,程琬发现她从家里拿出来的东西,寥寥无几,程度送给她的那些东西,她都留在了那里。
带出来的,是那个人偶,那张相片,那对米老鼠发箍。
抱着人偶发着呆,她心里的感情突然明镜似的,终究是有舍不得,有放不下。尤其是古羽告诉了她真相,她知道程度这二十年是有多难熬,面对她时,是多么的挣扎。
她将人偶放在桌上,脑袋抵在手上,静静看着它。程度的手很巧,将她的样子刻画的栩栩如生,可他做的是她单人雕塑,而不是他们两个人。
有点可惜,程琬想。
手指轻轻覆上人偶,此刻,程琬能感觉到,程度其实是有心的。
这时,身边的手机响起,程琬重新坐起,是辅导员的电话。
辅导员是学校里唯一知道程琬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知情者,程度入狱前,让媒体封锁了程琬的事情,所以风声没有传到外面。
“程琬,你真的想好了吗?学校里的人不知道你发生的事,你完全可以留下来继续读书,你的专业课成绩和文化课成绩在院里名列前茅,我可以给你申请之后国外的交流项目,你还可以出国深造,转去津城校区,那边的师资力量....真的.....”
“我想好了,高老师。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我只是想换个环境重新生活。”
电话里头可惜地叹气,“既然是你的选择,那我也不好再多干涉,你啊,有空就回来看看。”
程琬握着电话,笑着应着,“知道啦,高老师。我会的,我会回来看您的。”
“你这孩子......唉...一路顺风,多往前看。”
挂了电话,程琬又陷入沉思,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每个月的十五号是探监日,今天是十五号。
要去看他么?
就当道个别。
当程琬还没想好结果时,她已经出现在江丰监狱的门口,高大的铁门外排着一些队伍,他们手上拎着一些袋子,有吃的,有用的。
程琬慢慢走近,排在最末端。
她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就背着一个包,里面是那对发箍。
排在她前面的是一对老夫妻,他们的孙子因为盗窃被关进去了,他们讲起孙子时,眼睛泛红,一直在责备自己没有好好管教,他的父母走的早,孩子心里有阴影,就开始叛逆,犯下错。
程琬就这么听着,直到老婆婆问起,“姑娘,你是来看谁的?”
程琬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程度是她的谁,她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称谓来称呼他,最后她淡淡开口,“亲人。”
等她走进监狱时,看到空旷的场地上狱警带着一批又一批的犯人往一个方向走去,程度会在里面吗?
她填了表格,狱警问,“你是程度的谁?”
“我是他...亲人。”
“怎么样的亲属关系。”
“我是他法律意义上的养女...虽然现在不是了。”
程琬说着这一切,脸上云淡风轻,只是心脏还是会微微抽痛。
“那你等会,我去核实。”
程琬点头,就坐在探监室里,左右两边的人都拿着电话与玻璃窗里的人情深意切地说着话,甚至还传出一些隐隐地抽泣声。
等了十分钟的样子,玻璃窗那边的门开了,走出来的却不是程度,而是刚刚的狱警,程琬有做好程度不见她的准备,可真正到来时,她脸上的失望还是没有藏住。
“程小姐,不好意思,程度拒绝探视,你请回吧。”
程琬咬着嘴唇,手里抱着包,里面的发箍被她按压地几乎变形,她胸腔不可控地剧烈起伏,“......好。”
狱警看着窗外脸色不太好的小女生,突然想到家里的女儿和她一般大,他叫住已经起身的程琬,“有没有话要我带给他?”
程琬想了会,抬头看向狱警,红着眼,摇摇头。
她低着头,吸吸鼻子,拉紧书包带,缓缓走出了监狱大门。
大门关上,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
直到这时,程琬慢慢蹲下,抱着膝盖,嘤嘤地哭出声。
离开江丰市的那一天,徐易川去送了她。
火车站里人言鼎沸,徐易川默默替她拿着行李,跟在她后面,待程琬拿到火车票后,时间还有的多,他们俩又来到火车站的大厅,在一个角落找到了一处长凳。
“琬琬,去那边,好好照顾自己,我有空就过来看你。”
程琬点头,捏着火车票一言不发,良久良久,程琬哽咽开口,“他不见我。”
“......”徐易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只是问她“他对你做了这么多的错事,你还放不下他?”
程琬摇摇头,没有放不下,只是觉得,应该和他道个别,仅此而已。
但她没有再开口,跳过了这个话题,情绪比刚刚好一点了。
坐了一会,大厅开始播报,去津城的火车开始检票。
程琬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好啦,我该走了。”
徐易川眼睁睁看着程琬托着行李箱,背着书包,一步一步往检票口走去。行李箱很大,拖得程琬有些吃力,徐易川有几次想上前帮她,都被她挡回来,她笑着朝他摆摆手,“不用送啦,你回去吧。到了和你打电话啊。”
程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流中,没过一会,火车鸣笛声响起,载着程琬,也载着徐易川的梦,一起驶向远方。
开往津城的火车要将近12个小时,程琬买了卧铺,她躺在上铺,盯着火车顶,听着火车轰轰的声音,慢慢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看见了程度。
程度穿着他们一起去迪士尼的那套衣服,站在福利院门口,他笑着伸出手,对她说,“一起回家吧。”
她牵上他的手,程琬此刻发现,她变成了她十岁的模样。
一路上,程度都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抓着她的手。
可程琬看到了他眼里的隐藏,掩藏的痛苦与挣扎。程琬看向前方的道路,有些斑驳的路面,躺着一只受伤的小猫,它小心翼翼舔着自己的伤口,惊觉他们的靠近,可它却无力逃跑,只是凄惨地叫唤着。
程度面如表情地绕过,可程琬停住,松开他的手,转而蹲下,从兜里掏出一张洁白的面巾纸,替它擦拭着伤口。
小猫的声音渐渐变得温和,程琬抱起,递给程度。
“程先生,我不和你回去了。”
“为什么。”
程琬朝他笑着摆手,往另一个方向跑去,程度抱着小猫,脚步顿在原地,似有些迷茫。他眼睁睁看着程琬跑远,又低头摸了摸怀里的小猫,喃喃自语,“我们回家吧。”
程琬醒来,眼里干涩。
没有泪。
她重新坐起,下床想去找点吃的,还没站稳,却被外面的景色吸引,因为进入了深秋。火车路过一片树林,外面的银杏树正随风落下一片片橙黄的落叶,不少银杏叶拍打着窗户而过,似要留住些什么。
可最终都留在了后头,再看过去,只留下一阵火车带过的风。
“要进入冬天了。”一个带着播音腔的年轻男声在后面响起,声音清脆好听。
程琬回头,是睡在她下铺的一个男生,长得很秀气,腿很长,多出床的长度很多。
她下床的时候他还是闭着眼睛,或许是她将他吵醒了。
“不好意思,是不是我下床的声音太响.....”
男生起身,站到程琬的身边,看向窗外,他开口,“没关系,我只是在闭目养神。”
一时间,车厢里有些拥挤,年轻的男人真的很高,程琬觉得,都要比程度高了。
“听说,津城今年的冬天,会格外的冷。”
程琬惊奇,“你也去津城?”
“对。”
程琬没有再和他聊下去,她的肚子已经饿得响起来,她和那个男人匆忙打了声招呼便要离开车厢。
就在程琬消失在车厢的那一刻,男人叫住她,“我叫楚冬。你叫什么?”
楚冬?初冬?
真是个应景的好名字。
程琬看了他一眼,“应琬,我叫应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