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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翻过身面对他,细细打量他,睡梦中的他没有了一贯的冷嘲热讽,睡得像孩子一样美好而天真。可她就是不信做为一个庞大剧组的总制片人,一个晚上都没有人联系他,而且,他把与助理的通话记录也删得点滴不剩,这只能说明他是有准备的,不像她那么傻,傻傻地一直开着机,被他捉了一个现行。
哎,孟瑶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地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这个男人真是不好对付,是不是太聪明了点儿啊。”
他的聪明只能衬托出她的脑筋不够用。
脑筋一时很乱,真的是睡不着了,孟瑶起床,干脆挑灯夜战,找到纸笔,开始构思剧本。
其实,小说还没有看完,那又怎样?反正要真按小说来编,广电总局那一关百分百过不了,首先人设就得改,什么市长,国际刑警,黑社会老大,统统都不能用。再说公司已经买了版权,要改成什么样,也已经是编剧说了算,孟瑶心内早已有了大体的思路,基本准备另起炉灶,进行全新设定。
孟瑶开始写起来,构想一旦落到笔尖,她的思路就越来越清晰,想象力也不断丰富扩大,不知不觉,奋笔疾书写了满满五页。
窗外已经灰白一片,晨曦即将到来,孟瑶浑然不知,更不知道床上的那个人早已起来,此时就立在客厅与卧室的门间,靠在门框上,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趴在背对着他的书桌上,他看了她很久,眼神里的情绪,似黎明到来前的黑暗一样让人难以捉摸,最终,他还是轻轻地走到了她身边,将她缓缓地揽到怀里。
孟瑶正沉浸在自己的构想中,身后一双大手突然抱住了她的身,她着实吓了一跳,随即听到凌子铭低低的声音:“宝贝,你不要这样,这样让我……”
他喉间滚动了一下,也不知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孟瑶恍然回神,就看到凌子铭低头看她,脸色隐在那一片灰白中,让她看不清晰,孟瑶回给他一个微笑,熬了一夜,眼神还很清亮,“还差一点就写完啦,写得有些乱,等我白天把它打印出来,再给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已经不由分说,将她抱起,义无反顾往床上抱。
“喂。”孟瑶拍他的胳膊,想下去,“就差一点了,你让我写完啊!”
“不许写,现在睡觉。”抱着她的人,丝毫不为所动,声音粗鲁近乎在命令。
“你这个人……”孟瑶强不过他,也只好乖乖服从,被他重新抱到床上,搂到怀里,搂得很紧,快要窒息。
“你一定要看啊,看完给我一些意见。”孟瑶挣扎着从他的臂弯里钻出一颗小头,酝酿着想要和他探讨一下剧情,又被他压了回去,他把头搁在她的头上,声音沉沉:“熬夜对身体不好,现在别想什么剧本,给我睡觉。”一边说,一边拍打她的脊背。
孟瑶吐了一下舌头,也只好躺在他温暖的怀抱中,竟也睡了过去。
等醒来时,凌子铭早已不知去向,单给她留了一张条:我今天还在那个酒店拍戏,睡饱了过来陪我。
孟瑶撇了撇嘴,难道还真要形影不离吗?虽然编剧看拍摄过程,再正常不过,可是这部剧她只写了一小部分,总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孟瑶没理会,继续完成剧本的大纲,并到外面的网吧打印了出来。
拿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往回走,蓦然接到了护工阿姨的电话,电话里声音急切,“小瑶,哎呀,你快回来吧,我……”说着就要哭出声,“都是我不好,你妈妈要去厕所,我一个没抓稳,她就摔在了地上,摔得可不轻,伤口……伤口也裂开了,她喊你的名字,还一个劲喊疼,我……”
“什么?”孟瑶一听就慌乱起来,“那医生怎么说?”她一边问一边在路上疾走,打了一个出租就往机场奔,什么也顾不得。
幸好,还有一趟班机是下午,孟瑶买了票,急匆匆地再赶回酒店,给凌子铭打电话,可能是在拍摄中,手机打了几遍都没人接。
时间紧迫,她也只好发了一条短信,留下了剧本大纲再马不停蹄地返回机场,过安检,乘机,回到本市已经是华灯璀璨,打开手机,里面只有一条怒气汹汹的短信,是凌子铭的,“你真有种,说走就走,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急于离开我?”
孟瑶一阵头疼,她自然不会把母亲的事情告诉他,如果他知道得太多,很可能也会知道她的父亲就是把他爸爸拉下马的记者,那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再没有想好措辞前,她最好选择不回答。
匆匆赶到医院,医生已经再次给母亲做了缝合,麻药还没过,母亲依然在沉睡,医生把她叫过去,很沉痛地告诉她,“先前我们没有发现,你妈妈也一直没说,今天在检查时才发现她的腋下淋巴结肿大,可能是癌细胞扩散了,我们给她拍了片,最终的化验结果还没有出来,不过,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乳腺癌比较容易发生转移,常见的会转移到肺部,肝部……。”
犹如晴天霹雳,孟瑶当即就被定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摇着头,眼里已经汹涌出泪水。
病房里,孟瑶坐在母亲身边,呆呆地看着母亲的睡颜,母亲的脸色苍白憔悴,鬓边的白发横生,年轻时美女的底子已经荡然无存。母亲的手也干似芦柴棒,异常地粗糙。父亲在没有出车祸之前,母亲是被父亲呵护疼爱,百般怜惜的。母亲都不用出去工作,父亲死后,母亲没有多高的学历,为了培养她,做了好多年的保姆,钟点工,看尽了别人的脸色,等她能够养活母亲了,母亲却没能过一天好日子,就这样躺在了病床上。
孟瑶不禁捉住母亲的手,刚刚擦干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涌出眼眶,任涕泪横流,她无声地抽噎着,攥着母亲的手一紧再紧,视线迅速模糊了一切,母亲动了动,孟瑶立即擦干眼泪,强忍着挤出一丝笑,母亲却并没有醒来,只是在沉睡中叹了一口气,嘴角丝丝发出几声若有若无的声响,在睡梦中似乎都感觉到了疼痛。
孟瑶试图让自己镇定一些,静下心迅速地盘算起自己还有多少钱,以后要给母亲做化疗,唯恐钱不够。
深夜的时候,母亲醒了过来,孟瑶趴在母亲的床边已经睡着,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母亲摸着她的头,一遍又一遍,孟瑶睡得清浅,就这样又醒了过来。
母亲微弱地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孟瑶忍着泪水,也对母亲还以笑容,“妈,我想你了,办完事就回来了。”母亲听了不说话,而另一张床榻上的护工阿姨倒是睡得深沉,丝毫不受她们的影响。
病房里很安静,惟有她的鼾声四起,看来也是累坏了。长久之后,母亲慢慢地转过头看孟瑶,夜色下母亲的眼睛很亮,“小瑶,找个男朋友吧,找个对你好的,这样,我就放心了。”
孟瑶艰难地点了点头,“嗯,我会的,一定找个特别爱我的,等我带着他来见你。”
“我不想看病了。”母亲喃喃地又开了口,“我想你爸爸了,想和你爸爸团聚。母亲顿了顿,眼里闪烁了一点泪花:“小瑶,你不要再为我破费了,我知道,我的病是看不好了。”
孟瑶的眼泪又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不可以,不可以的,妈……。”她攥着母亲的手,声音几度哽咽,“你想去见爸爸了,那我该怎么办?”她的语气堪称强势,因为她知道,唯有这样,母亲才会振作着配合看病,“妈,我不准你说这样丧气的话,我有钱的,我做编剧能挣不少钱,我现在手里都有好几个剧本等着写。你好好看病吧,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旅游,我们再回老家看看,现在那里都成旅游开发区了,风景可美呢,我还要带你住在大房子里,等我以后有孩子了,你还得给我看孩子,我自己可忙不过来。”
母亲听了什么话也没说,单只是点了点头,嘴角弯出了一丝笑,用慈祥的目光望着她,“想得倒远,连男朋友都没有……有中意的了吗?妈记得,大学里有好几个男孩子追求你,现在倒不听你说了,快点找一个,带回来让妈看看。”
“现在也有好多男孩子追求我啊!”孟瑶哄母亲开心,信口胡编,“我都不知道该选哪一个。”
母亲的眉里眼里就聚满了笑意,抬手抚摸她的头,“我家小瑶最漂亮。”
“还是妈妈最漂亮。”孟瑶握住母亲的手,笑容绽开几许,再一次给母亲打气,“妈,等你病好了,我给你化妆,咱俩出去逛街,你忘了,有一次别人还把咱们当姐妹看呢!你就好好地听我的话,乖乖看病吧。”
母亲叹了口气,又不说话了,眼睛盯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孟瑶紧紧地攥着母亲的手,丝毫不敢放松。
随后的几天,孟瑶就吃住在了医院,陪侍在母亲左右。
检查结果出来的那天,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看到白纸黑字的诊断书,孟瑶还是异常难过。而在母亲面前,却得打起精神,强颜欢笑。
她的思绪因为这个打击一直处于断档状态,现在心心念念只想着怎样才能把母亲留在世上,留在自己身边,根本没有心情去叨扰凌子铭,更没有心情去和他巧笑嫣然扮可爱。
凌子铭显然也在生气,也一直没有和她联系,仿佛他们俩之间的那点鱼水之情是风筝的线,随时一阵风,就可以被扯断,随云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