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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轿里的新娘子早察觉出异样,她犹豫了一会儿,随即一把掀开红盖头捞了帘子往外瞅,一瞅,发现外面的场景果真令她大吃一惊!
黑马发疯似朝一个女子奔去,待马停下,殷如月只见那女子一把拉过刚下马的宋三郎,紧接着,她抱住了他!
刹那间,殷如月觉浑身血气上涌,脑门一热,她冲出花轿就往那边跑去。
“放手——”距离两人还有好长一段路,殷如月边跑边大声叫喊,等还有五六步时,她停下来,喘着粗气,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不要脸的女人。“你谁啊?你哪儿冒出来的啊?你为什么抱着我夫君不放?你放手啊!你再不放手——”
见此,秦冉松开手,眼带狠光瞥她一眼。“闭嘴。”
秦冉一记眼刀,自然杀伤力十足,殷如月准备过去给她两巴掌的冲动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而此时,段虞在殷如月跑过来时反应过来,他也急忙跟了过去。
段虞不好意思看着秦冉,低了头说道。“姑娘,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你先进屋把外衫套上。”
段家村虽不与外界联系,发展几乎停滞不前,但有些规矩是宫里传下来的,他们还是非常注重外在礼节。
闻言,宋天瞬才注意到秦冉身上竟是一件薄薄的里衣,他解开腰带,把大红喜服套在秦冉身上。
段虞见了,一时语塞。
他都不敢脱了自己衣裳给秦冉,身为新郎官的宋天瞬居然直接脱了喜服。
宋天瞬的举动,使得殷如月脸色难看得不行,像那腌黄瓜的大豆酱。
这时,有个肤色较黑的男子跑了过来,他横在殷如月身上,怒气冲冲打量着秦冉。
“你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半路跳出来抢人家夫君?”
“你夫君?”秦冉不怒反笑。
殷如月看她一眼,赶紧移开视线。“当然是……是我夫君!”
“你们今日成亲是吧?”瞥一眼宋天瞬,秦冉退开两步,双手抱胸说道。“行啊,纵使妾室要抬进门,也要问我这当夫人的允不允。”
秦冉的话,使殷如月脸色铁青,她曾想过宋天瞬可能已有妻室,可她未曾料到自己成亲时被他夫人现场撞见。段虞听了也是惊诧不已,没想到带回来的姑娘竟是即将成为殷如月夫君的夫人,这要如何是好?
殷如月、段虞无不忧心忡忡,段松却心里一松,眉梢染了笑意。
“啊!宋三郎原有妻啊!月儿妹妹,你还要嫁给他吗?给他作妾?”段松摸了摸鼻子,提高了声儿。
“这……”殷如月说不出话来,眼睛一眨,泪水大颗大颗往外涌。
殷如月跺脚,擦去眼边的泪,朝段松一阵吼。“你胡说!三郎没有娶妻,我才是他的妻子!”
秦冉懒得听他们吵,看了一眼宋天瞬,示意他跟上。“走。”
他玩失忆就算了,怎么人跟着迟钝了?
秦冉气势太强,殷如月不敢硬碰硬,只好哭着去求段松段虞帮忙。“段哥哥,松哥哥,你快把他们拦下,她要抢我的夫君啊!”
段虞没动,段松倒一伸手拦住了秦冉。
“妖女,站住!你说他是你夫君,就是你夫君了?今日不把话说清楚,我可就不客气了!”
段虞去拉段松,担心他冲动伤了那姑娘。“段松——”
这时,村里其他人陆续围了过来,得知殷如月捡回来几年的宋三郎其实早有夫人,大家神色不一,有人觉得殷如月丢人,干嘛非得上赶着给人作妾?同时,有人替殷如月抱不平,照顾了宋三郎好几年,她给人做个平妻又如何,宋三郎的夫人不问清楚就要把人带走,太无情!
替殷如月抱不平的村民,顺势和段松一块围了秦冉二人的去路,不准他们离开。
秦冉面无表情,她盯着段松。
右手一动,她手里多了一块小石头,再举起一扔,那块石头将不远处一根手臂粗细的树枝打断了!
“不怕死,就试试?”
顿时,众人哑然无声。
当初跟随段王避世的侍卫里的确有人习得内力,但那么多年过去,段家村的村民都不会武艺,顶多有些身强力壮的男人,见秦冉一出手,立刻有人受到惊吓。
这女子不简单啊!
一时间,围住两人的村民马上自觉散开了。
人散开了,殷如月哭得更厉害。
秦冉扫一眼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却注意到宋天瞬仍偏头看着那被她打断的树枝,她没再往前走,反而说道。“你看什么戏?宋天瞬,你当真要纳妾是吧?给我进来。”
秦冉走进昨日住的柴房,宋天瞬后知后觉的跟着走进去。
“让他们商量一下。”两人一走,段松跳到殷如月身旁,安慰她道。“月儿,你别哭了,你当初把他带回来的时候,他就不记得事,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有没有成亲更不知道了,就算知道,有此等母老虎……他兴许下意识就没说,不管怎么说,这事怪不得你……”
两人进了屋,殷如月也不哭了。
她瞪一眼段松,蹑手蹑脚走过去,身子趴在门板上,耳朵贴在门板上。
段松眼珠子一转,跟着过去做了同样的动作。
段虞则叹息一声,走向赶来的父亲和村里长辈,向他们解释起这出闹剧来。
…………
…………
合上门,秦冉转过去去看他,眼里隐隐带着怒气。
从宋天瞬的各种反应来看,秦冉认为他根本就不想离开段家村,否则,即使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可能在段家村待三年之久。一个人就算是失忆了,记不得他是谁,他的性格他的习惯是不会有大的改变,除非,他不仅仅是失忆。
留在段家村,他是为了娶她?
秦冉昨日要是没掉进那崖壁缝隙里,要是没有被段虞背回他家,宋天瞬是不是就可以顺利娶了殷如月?
一想到这些,秦冉就是气不打一出来。
“你不想离开段家村?”
见她撇过脸去,宋天瞬往前靠近一点,语气里是自己都没预料到的温柔。“冉冉,你在生气?”
一直以来,宋天瞬跟谁说话都是冷冰冰的样子。
其实,宋天瞬记不清她的模样,更不知她到底是谁,但他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对自己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秦冉面上没什么表情,旁人猜不到其是喜是怒,可宋天瞬就是能感觉到眼前的她细微的情绪变化。
秦冉望着他,他的语气,分明又像他。
秦冉擅长分析面部表情和身体语言,当然能分辨出他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她摸了他的手腕,自嘲又失落般道。“失忆还记得我名字,真是……”
宋天瞬站着没动,任她在身上摸过去摸过来,他舔了舔唇,因她手指触摸过的地方似乎起了层火。
“冉冉。”
“嗯?”她手没停下,抬眸去看他。
“冉冉。”他又唤了一声,忽然弯了嘴角。“我什么都记不得,就记得这两个字,每次头疼,念着你的名字就不疼了。”
霎时,秦冉眼里的怒气烟消云散,她心下一软,一手捧了他的脸颊,情不自禁道。“我想你。”
简单三个字,涵盖了太多无法言语的东西。
见她这样,宋天瞬心里揪成了一团。
自然而言的动作,宋天瞬一手搂了她的腰,一手轻轻摁住她的脑袋,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
不知是谁的心跳声,传到了另一人心上。
双手抱住他的腰,秦冉闭上眼去感受他的温度,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隔了会儿,她把下巴搭在他的颈窝里,微微仰着脸。“怎么不跟我走?”
“我身体有问题。”他也没隐瞒,直接就说了。
“内力全失也无妨,有我在。”以秦冉目前的功力而言,即使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都不会是她的对手,况且她有能力护着他。“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宋天瞬面上带笑,眼中却少了些温热,顿了顿,他续道。“殷如月救了我,我不能这样走了。”
话说完,宋天瞬觉得怀里的秦冉身子一僵,她抬头皱着眉,她看他一眼,仿佛看穿了一切,宋天瞬扯了扯嘴角,只好把话一次性说完。“我曾中过毒,这几年反复发作,毒同殷如月父亲有关,他那里有解药。”
秦冉嗯一声,略微低了头,敛去眼中波动的情绪。
“那我们在这里待几日,他的解药倘若无用,你立马跟我回去,我能找到解毒高手。”
秦冉能感受到宋天瞬身体的异状,似实则虚,眼下,她不能得知更多,但山野一郎能知道,苍松阁内也有顶级药师。
如今最保险的做法是带宋天瞬回去,可秦冉偏偏应下了他的说法,因为他说这毒同殷如月的爹有关。
再者,宋天瞬当真有点不一样。
…………
…………
段家村,宗祠。
“虞儿,那女子是怎回事?”问话的人是段家村村长,段文淮,他也是段虞的父亲。
“回父亲,昨日……”段虞把昨日的事仔细说了一遍,关于段松的部分一句话带过,就说两人在湖里捞到受伤的秦冉。“我也不知这女子竟是……宋三郎的夫人。”
“宋三郎与那女子是否成亲我们不得而知,但两人肯定是有关系…”段文淮说完,沉思片刻,续道。“碍于殷大夫,那宋三郎又……唉。”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宋三郎本人还什么都不记得,这笔糊涂账,他们又怎么理得清?
顺着段文淮的话,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男人说道。“现如今闹成这样,殷大夫的丫头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嫁给宋三郎,殷大夫那边不知该怎样交代。”
两人皆是一副愁眉苦脸,另一稍年轻的身着棕袍男人,他反而冷哼一声。
“交代?殷大夫虽说对我们段家村的人有恩,但他在此居住了那么多年,村里人待他亦不薄!前几日,他又带着殷如月偷偷出去了一趟,这早坏了段家村的规矩!再说了,宋三郎的事,我们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帮他们瞒着,他丫头喜欢人家就强行要人家留下做女婿,现宋三郎夫人又找上门来,我们还要昧着良心做拆散别人的事?”
“若得罪了殷大夫,村里……”
“你看看我家润儿,不也……”提到自家孩子,棕袍男人眼眶一红,哽咽起来,他想了想干脆深吸两口气,今日把话说个一清二楚。“村长,十多年前,殷大夫的法子确实有效,可这几年呢?村子里的情况,比十多年前的还要糟!先辈确有禁止外出的规矩,但为了子子孙孙,我们应到外面去看看,寻找更好的法子!”
“村长!宇兄言之有理。”
棕袍男人开了头,其他人纷纷附和,有些想法憋在心里好久,大家都不敢提罢了,不代表不存在。
屋子里几人,尤其是段宇,年近四旬,媳妇怀了两个孩子都没能保住,而在此后怀了一胎,好不容易母子平安生产,那孩子却没有嘴和耳朵,脑袋一半也是倾斜的,就算如此,段宇的孩儿还是早早夭折了。
段宇的急切,不止代表了他一人,段家村像是遭了诅咒,越来越多的孩子出了问题,再这么下去,段家村迟早得都没了。
而段家村与殷莫问的关系,源自于十多年前。
十多年前,殷莫问意外进到隐于崖壁后的段家村,因其懂得医术,经过他的治疗,村里一些畸形的孩子身体有了改善,此外,每每有年轻人成亲,事先也得问问殷莫问,殷莫问根据男女上一辈来判定两人能不能在一起,通过他认定后的男女成亲生下的孩子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
至此,段家村村民接受了这个外来人,对其特别尊敬,时常送一些吃食给他,殷莫问虽然脾气有些古怪,可他每日不过种种药草捣鼓他的瓶瓶罐罐,并未影响段家村原本的生活。
对于殷莫问的女儿殷如月,大家待她如村子里的孩子。
十多年后,村里再次出现这种情况时,村民并没有怪罪殷莫问,只是希望打破规定,外出寻找一线生机。
“这……容我想想。”看着宗祠里几人殷切的目光,段文淮心中一阵难受。
关于段家村下一代的问题,身为村长的段文淮更是操碎了心,但不外出的规矩是上面传下来的,已百余年,上百年里村里无一人踏出段家村一步,如今要打破这规矩,段文淮怎能马上做出决定。
段文淮让大家先回去,他好生想一想。
有人便问起秦冉的事。“那姑娘?”
“请他们先留下来吧,免得惹恼了殷大夫。”
殷如月有多喜欢宋三郎,村里人是都清楚,所以,众人担心殷莫问因他们放走了秦冉二人,不再管村里的事,万一殷莫问带着殷如月离开段家村,村里孩子可怎么办?
百年不与外界联系,实际上,段家村的人也有几分发憷。
宗祠里仍在商议,段松突然探了个脑袋,满脸焦急。
“各位叔叔伯伯,那母老虎打了如月,又拽着宋三郎去了殷大夫那儿,瞅着是要干架啊!”
两刻钟后,等村长带着几位健壮男子赶到南坡殷莫问所在的小院,只见秦冉正从屋子里出来,殷如月好生生的没受伤,她撅着小嘴,瞧那神情倒有几分得意。
“虞儿……”段文淮朝段虞使了个眼色,段虞点点头向秦冉走去。“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秦冉没看身后的殷如月和殷莫问,更没去看宋天瞬,她跟着段虞往南坡后去了。
“姑娘,如月是过于激动才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你也莫生气,同她过多计较。宋三郎被如月救回来后昏迷了很久,醒后什么都记不得,这三年里,宋三郎几乎不与人交谈,我见过他几次,他都是望着天发呆,如月照顾他也不易。姑娘你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就希望你能在村里住上几日,这几日我们都好好劝劝如月,你也能养养伤。”
“好。”秦冉见他说话条理清晰,冰冰有礼,昨日也是他好心带回去,没打算为难他。
“多谢姑娘。”未料她回答得如此爽快,段虞笑着说道。“抱歉,段某尚不知姑娘姓氏。”
“秦冉。”
“在下段虞,这几日有用得着段某的地方,望秦姑娘……”
“好了。”秦冉打断了他,试着问起殷莫问和殷如月的事儿来,先前去殷莫问的院子,竟发现他研究的全是毒物。
段虞未隐瞒,把殷莫问的来历和村子里的情况都说了一遍,两人边走边说,说着说着就走远了,绕过南面山坡,段虞带着秦冉回到了村子里。
村子不大,任何消息都传得极快,上午发生的事情早传遍了,此时有人见到秦冉吓得跟见到山中老虎一般,抱了自家孩子扭头就钻回了屋子,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一会儿把我的屋子腾出来,我住柴房,你去我屋吧,通风好些。”反正村里人都知道了,段虞念着父亲应不会责怪他。“快晌午,我给你弄些吃食。”
段虞和秦冉站在段家门前,两人正要进去,有人拉住秦冉的手腕。
“你跟我走。”